这个时代当然没有检测视力的——大洋彼岸或许已经衍生出配镜行业, 但,尚未传到东土来,这里的人们自?是一知半解。
    徐宁虽为上帝视角, 但并非全知全能,顶多对生产力水平有大致了?解罢了?, 要她?去发明个新?东西, 或是推动社会进步,她?自?认没这个实?力。
    左右徐椿那?点近视影响不到正常生活, 毛笔写出的字有斗大,怎么还会妨碍到视力?估摸着嫡母太吝啬, 不肯多点几盏油灯罢了?。
    徐宁默默吐槽一回,又觉得这般倒是好事,至少大哥眼里除了?新?嫂再?看?不见?旁人:大部?分的妻妾斗争都是由男主人不作为导致的,还是一夫一妻制最好。
    虽未亲见?, 徐宁还是差人往萧兰芝处送了?点日常用品,怕她?住不惯, 那?位全福太太只是远方姨母,不比自?家, 寄人篱下滋味总是难受的。
    萧兰芝亲自?写了?几封回信感谢, 用的是素色花笺, 字字娟秀, 笔走?龙蛇。看?得出这位姑娘是个受过良好教育且胸有丘壑的人物——字品如人品。
    徐宁除外?,她?的字即便?写得再?差,也是普天第一等贤良人, 毕竟邓太后为她?背过书的。
    齐恒忙着准备今年?秋闱, 徐宁除了?到慈宁宫和永福宫两处请安,此外?便?是忙着铺子生意。
    如她?所料, 徐馨在经历短暂纠结后,到底还是放手一搏,把地契抵押给了?钱掌柜——是暂时,等她?赚够足够银两就会赎回。
    钱掌柜笑呵呵转头就把地契交到徐宁手中,他才不信这位文夫人有本事赎回呢,三岁看?老,大小姐打小就不是生意场上材料,伯夫人将她?当冢妇培养,又哪里需要亲自?沾染铜臭呢?
    倒是三小姐不显山不露水,还真是个人才,先前偷账本不过弄小巧,可这半年?来足不出户就能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天生是吃这碗饭的,钱掌柜再?不敢搁她?面前捣鬼。
    徐宁认真检查三遍,确定嫡姐没拿张假地契来哄她?——不晓得该说?徐馨太蠢还是太实?在,这样轻而易举将母亲的产业交出去,王氏知道会吐血罢?
    徐宁仔细锁进箱箧里,好奇道:“她?当真说?会在两个月内还清?”
    钱掌柜颔首,大小姐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差点没让他笑出声来。
    徐宁琢磨着,徐馨哪来这么大口气,莫非想去赌场翻盘?那?可真是大错特错。混黑/道的可没她?这般好说?话,一个不留神,全部?身家都被坑光也是有可能的。
    徐馨要作死不关她?的事,可她?也不能放任整个伯府都被拖下水,徐宁便?让钱掌柜盯着些,发现有何不对,及时来向她?禀报。
    钱掌柜答应着,不免感慨,还是三小姐有眼界,这般心胸气量,当初却险些错过王妃之位,那?就太可惜了?。
    老天爷还是厚道的。
    为着徐椿犯起了?思春症,镇日愣愣望着窗外?发呆,诚意伯跟王氏一合计,还是快点将人娶进门?罢,省得他老惦记着,再?没心思读书——远香近臭,萧家小姐虽然出色,可等相处一阵或许便?腻味了?,少年?人的热情往往来的快去得快。
    王氏这般安慰自?己,她?可不愿儿子媳妇一团火热,并非她?心窄见?不得人好,实?在萧家乃是名门?望族,比她?王家商贾出身强多了?,若再?有椿哥儿撑腰,她?这婆婆还如何降得住?
    家庭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在老太太底下挨了?那?些年?的磋磨,好容易熬出头,难道还要再?受媳妇的气么?
    徐馨给娘出了?个主意,让她?将身边得用的丫头放下去两个,一来避免萧兰芝宠擅专房,二来也可充作耳报神,时时打听那?边动静。
    王氏断然拒绝,“不可。”
    徐家规矩,两年?无所出方可纳妾,当初她?正是靠着这条禁令才阻止方姨娘进门?,虽然后来依旧得逞,可好歹让她?生下了?长子,方姨娘不得不退后一射之地。
    她?自?己就是正室,自?然知道无论如何都得保障正室利益,家风才不会乱。
    徐馨撇撇嘴,娘做事就是太束手束脚,才会让人爬到头上,换成是她?才不管流言蜚语哩,自?己过得舒服最重?要。
    一语点醒了?王氏,赐妾不可取,但赐几个漂亮丫鬟倒使得,横竖儿子看?上便?顺便?纳作通房,看?不上,放那?儿也能刺萧氏的心。
    徐馨这才高兴起来,大嫂还未进门?,人人便?称颂其美貌气度,浑忘了?她?这位大小姐昔年?如何风光,真是可恶。
    总得让萧兰芝受点教训才好。
    但王氏宁愿去牙行寻出色的买两个回来,她?身边这些都是用老的了?,平时替她?掌管各项家私,哪能随便?放走??
    “对了?,琥珀说你前阵子归宁,还去了?我房里,为的什么事?”
    那?日她正好到灵岩寺烧香转运,只错开?半个时辰,回来便?听说?姑奶奶已经离开?,王氏难免觉得女儿嫁人后越来越没规矩,哪像个作客的样?
    徐馨打着哈哈,只说?家里有事临时将她?叫走?了?,哪里敢承认自?己是来偷地契的,那?不是做贼心虚吗?
    她?赶紧扯开?话题,“听说?三妹妹送了?个丫头来照顾杜姨娘身子?”
    王氏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还瞧不出来么?说?是丫头,生得妖妖调调,水蛇身子杨柳腰,眼睛一个劲往伯爷身上瞟,若非你爹向来持重?,怕真要着了?她?的道。”
    后半句纯属王氏自?己脑补,红芍要说?感兴趣,也是对年?轻的那?个兴趣更大。
    徐馨劝道:“三妹妹倒不是那?等人,只是害怕杜姨娘身孕有何差池罢了?。要我说?,您就看?开?些罢,膝下有两个男丁,何必忌惮黄口小儿,何况姨娘肚子里是男是女都未知呢。”
    王氏有些意外?,她?竟这样帮徐宁说?话?
    徐馨讪讪道:“一家子骨肉,难免有牙齿磕着舌头的时候,可外?人眼里我与?她?都姓徐不是?”
    何况拿人手短,她?才向徐宁铺子里借了?贷,自?然不敢得罪对方——虽说?她?对自?己将要进行的生意颇有信心,可赌石这档子事总是有风险的,万一竟亏本了?呢?
    好在大伙儿都是要脸面的人,谅来静王妃不至于赶尽杀绝,真个要收了?她?的产业。
    倘徐宁听见?这番话,定会呵呵,生意场上哪有什么人伦天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诚意伯找灵岩寺的高僧卜过吉日,月末就敲锣打鼓准备成亲了?。
    为着齐恒忙于跟翰林院诸位大人商量考卷,徐宁请他自?便?,连具体日子都未告诉,哪知到了?出门?这天,齐恒却一意孤行地跟了?上来。
    徐宁觉得这人脑子找抽,非得跟她?对着干是吗?
    但齐恒却记得她?说?起大哥大嫂时那?副酸溜溜的口吻,似乎很羡慕人家鹣鲽情深似的,身为一个合格的夫婿,他自?然得帮爱妻找回场子来。
    于是齐恒寸步不离帮她?举着油纸伞——哪怕这会子是阴天,每隔半刻钟就问她?热不热,又机械地递来一碗薄荷香薷解暑饮。
    听说?是他亲自?熬的,难怪苦掉渣。
    徐宁忍无可忍,有你这般作秀的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把柄被我攥着哩。
    最后她?逼着齐恒喝下那?碗汤饮,方才结束这场荒唐闹剧,齐恒忙着漱口,可见?味道的确黑暗——早知道就掺点糖了?。
    呃,那?样怕是更糟糕……姜管事默默将吐槽收回,罢了?,殿下第一次下厨,原谅他罢。
    就很像个慈爱的老父亲。
    徐馨远远瞧见?,觉得这俩货未免太不自?重?,当着人就敢打情骂俏,哪有点王爷王妃的模样?
    心里却无端失意,她?嫁给文思远也有半年?多了?,两人却是相敬如宾,从未这般恩爱黏腻过——拌嘴却不少,却往往以两人假装失忆而告终,她?原以为他会出尽百宝来哄她?……
    现在想来,当初私奔时候的礼遇,并非他对她?多么敬重?,而是本性就如此,到底是岁数问题么?可她?看?她?爹都不这般,偶尔她?娘怄气,诚意伯还会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哄人哩。
    这回也借着温习功课没来登门?。虽说?徐馨并不愿让人议论她?嫁了?个穷秀才,可文思远真的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又叫她?觉得这人没担当。
    风雨同舟,什么坎儿过不去,难道她?嫁给他是件很丢人的事么?
    徐宁远远瞧见?嫡姐一脸落寞,就知道这位别扭劲又犯了?,换做她?是文思远恐怕也会抓狂,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到底怎样才能满意?
    何况今日乃人家婚宴,这般挎着个苦瓜脸不是煞风景?
    徐宁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劝解,想想还是算了?,人家亲爹亲妈都不操心,何必呢。
    齐恒却善解人意,让人端碗解暑汤过去,“你姐姐定是中暑了?,瞧她?脸色白的。”
    徐宁:……
    直男的关心永远这么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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