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佩文打了几?个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 江弘义有点意外,他打开门?走进房间?,声音柔和, “怎么了?”
    对方极其郑重, 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要相信从陈窈嘴里说出来任何一个字。”
    他有点好笑, “为什?么?”
    “我的问题。她的事我一直瞒着你。”
    江弘义想到他不信任自己的理由, 没?过多问责。“嗯,她的什?么事?”
    “你所知道的、陈窈的身?份是假的。我当?时做了两份假资料, 第一份明面上陈窈出国留学?父母车祸生亡,第二份为父报仇,陈怀生的女儿陈窈。”
    江弘义愣了一下, “但陈怀生的女儿确实叫陈窈啊。”
    “对。这?是我找她的第一个原因。”甄佩文说:“陈怀生女儿和她同名同姓同岁。”
    “前者, 得?了血友病,陈怀生把她送我这?里,前几?年颅内出血去世了。”
    “后者,你现在看到的陈窈, 母亲钟清欢, 文学?系教授, 父亲陈泊序,化学?系教授、门?萨会员。陈窈遗传了父亲的超高?智商, 并且大概率是反社会人格。”
    “什?么?”江弘义惊讶道:“你的意思,陈窈和江归一一样?”
    他坐到沙发, 有点怀疑人生, 扶额道:“我完全?看不出来陈窈到底哪里不正常, 反社会不应该是归一那样?”
    甄先生叹息, “反社会分?为高?功能和低功能,前者智商高?, 陈窈和归一都前者,但他俩是两个极端。陈窈擅长伪装隐藏,归一嗯……”
    “归一喜欢扮演低功能反社会。”
    江弘义:“............”
    江弘义点了支烟整理思路,“你找陈窈就是因为这?个?”
    “对。”
    他不解道:“可她和江家无仇无怨为什?么……”
    “谁说没?仇,你没?发现赵妄铭死得?太?快了吗?”
    按照江之贤的步骤,赵妄铭应该在邮轮旅程快结束时死于十二系邓六奇之手,而不是吴汜。
    “这?和陈窈有关?”
    “我也不清楚,但陈窈进看守所后一直被一位叫王萍的人欺负,我后来查到王萍是十三系的人,赵妄铭推出去的替罪羊。”
    “这?……”江弘义觉得?有点离谱,缓了半天,“这?都是你推断,她那样的小姑娘有这?种心计?”
    “是,都是我的推断。就算陈窈不是反社会,用常人的思想去衡量她显然?不合理。她做事从不脏自己的手,往往通过抓住别人心里的“恶”,用各种方式将其放大,利用别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回想了下,“嗯,确实。”
    呼出一口烟气,问:“陈窈怎么进看守所?”
    “两年前陈泊序死在为妻子种植的玫瑰园,警方起初判定为殉情自杀。结果一通电话举报了陈窈,列出她的作案手法,逻辑推理清晰准确,警方重新将陈窈列为犯罪嫌疑人。”
    也就是说,如果那通举报电话所言为真,那么陈窈就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江弘义哑口无言,烟烧到指尖才恍然?回神?。
    “但即便?如此,仍旧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指控陈窈,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按理来说我掌握那么多信息,陈窈应该听我的!但她真的太?聪明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按照她的命令行事,等回过神?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老远!”
    甄佩文的语气非常激动而懊恼,能想象在电话那头如何捶胸顿足自己被一位小姑娘反将军。
    “你完全?不明白?她有多变态!”
    江弘义:“......”
    “她今天非要和你见面谈,肯定有别的目的,所以我赶紧提醒你,等你们见了面,陈窈的任何话,我说的是任何,都要保持警惕,因为你完全?不知道哪句话是陷阱。”
    “......可是我们已经见过了。”
    “什?么?!”甄佩文说:“我不是安排你们晚上见面吗?”
    江弘义揉眉心。
    这?么一想,陈窈确实不对劲,哪有正常人和儿子的私情人尽皆知了,还能从容不迫地跑去找父亲,当?作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直接找的江之贤,出来时和我聊了几?分?钟。”
    “她和你聊了什?么?”
    “......家常。”
    “............”
    .
    夜幕低垂,雨将停了半刻,涩灰色的天倒映在陈窈眼?里,是一片不均匀的雾水。
    她漠然地望着海面的黑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谁能想到,她今天做的事足够把江家搅得天翻地覆。
    下午陈窈通过岳山得知江弘义和吴贞芳二十年藕断丝连,已知吴贞芳被江之贤强取,所以她一定厌恶江之贤的血脉。
    江梵和江颂竹并蒂双生,她对他们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江家不缺医疗,江颂竹的腿不可能治不好,只有两种可能,不可以治,或,治好了不可以表现。
    无论哪一种,与吴贞芳脱不了干系。
    成年人谁能保证这?么多年没?有擦枪走火?
    如此隐秘混乱的关系,陈窈抽丝剥茧,大胆假设,江梵与江颂竹其中一位是江弘义的孩子,先找江弘义旁敲侧击他对四个孩子的看法,再找性子最急的江梵套话,简单试探,他表现出来的不是对哥哥的愧疚,而是慌乱和杀意。
    那么这?盘棋就可以落子了。
    谁是江弘义的孩子不重要。
    只要“秘密”是所有人心中的秘密,按照江家人的思维,死无对证。
    告诉江梵,江颂竹已经知道某些秘密并有所动作。
    ——我发现你和江弘义长得?有点像呀。
    再转头关切江颂竹腿怎么断的,佯装天真地抛出两个钩子。
    ——为什?么是哥哥不是弟弟呢?
    ——我发现你和江弘义长得?有点像。
    接着找到吴贞芳,大大方方告诉她。
    ——那日看到你与江弘义偷情的人是我,想要我保密,干掉想杀我的仇舒悦。
    反观仇舒悦,她坏事做尽又对江之贤爱得?要死要活,往往只需要两句话。
    ——吴贞芳知道你的秘密了。
    ——江之贤从未想过扶持你的孩子上位,你真以为那天是为拆穿我和江归一的奸情吗?他在亲自教导心中的继承人呀,笨蛋。
    接下来,只要提醒以及江家其他系的人
    ,江之贤保住了赵妄铭死亡的目击证人柯丽露。本就处于动荡边缘的人,必定衍生出更多猜忌、怀疑。
    那么这?次的互相残杀局,棋子便?全?部就位了。
    最后,再考虑变量。
    江归一。
    他不是“常规”的人,注定无法用常规的手段对付。
    除了江颂竹,吴汜,还有谁可以利用?
    这?是步险棋。
    必须谨慎小心。
    栏杆外黑影闪过。
    一张脸晃到面前,吸顶灯明亮,眉目背光,像夜里炸开的光雾,只余眉弓、鼻尖、下巴勾成完美优美的线条。
    无可挑剔的轮廓。
    他靠近,五官更清晰起来,“想什?么坏心思?”
    “......”陈窈眨了下眼?,奉上虚伪的笑,“您怎么来了?”
    “帮你锻炼身?体。”男人利落翻进来,头发顺滑飘逸,衬衣松松散散,骨架却非常硬挺,“这?些天你练练体能,反应能力,我再教你套防身?术。”
    “......”
    陈窈最讨厌运动,而且谁大晚上锻炼身?体,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为什?么?”
    “葬礼那天危机重重,你会拖我后腿。”
    她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不然?我请您吃宵夜?”
    江归一扫了眼?陈窈的小胳膊小腿,“吃完再锻炼。”
    陈窈点头,吃完再找借口。
    一分?钟后。
    “这?就是你说的宵夜?”
    “嗯。”
    江归一大剌剌坐在沙发,看着茶几?上花花绿绿的袋子,眼?角细微抽搐。
    女人还在从行李箱翻薯片、饼干等等膨化类的垃圾食品。小小一只怕是能塞进行李箱,简直像仓鼠刨洞。
    他抓包薯片瞧了瞧配料表,全?是碳水化合物?,嫌弃地扔回去。
    陈窈也很嫌弃地看了眼?他的鞋,拿着两小桶泡面,“吃吗?”
    江家为训练强健体格增强肌肉含量,聘请了专业营养师严格控制饮食。江归一瞧不上也不让陈窈吃,抢走她手里的泡面,长臂一挥全?部扫进行李箱,“不吃,你也不准吃。”
    陈窈忍了忍,“那我吃什?么?”
    “点餐。”
    “那要等很久。”
    “那就等。”
    她不回话,翻出行李箱的薯片,江归一啪地关上盖子,薄红色的唇吐出嘲弄笑声,“跟豆芽似的还吃这?种垃圾,你回收站?”
    陈窈懒得?搭理,试图扒开男人的手,他直接拎起箱子,起身?往厨房走。
    她翻了个白?眼?,抱着双膝窝进沙发思考用什?么方法刀他。
    二十分?钟后,陈窈面前摆了份热气腾腾的黑松露茄汁煎鳕鱼。她面露狐疑,“这?什?么?”
    “狗粮。”
    “......”
    江归一拧开酒盖,神?色不愉,“你房间?只有这?些破玩意,别挑三拣四,敢剩下指甲盖的食物?,试试。”
    陈窈斟酌了下,“您不吃吗?”
    “没?胃口。”
    江归一自然?而然?地坐在她旁边,喝了口酒。
    今天被十三系的蠢货搞得?焦头烂额,回来岳山汇报陈窈今天很乖哪都没?去,他洗完澡就翻上来了。
    等到喉中因酒精而泛起的辛辣感褪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当?了次厨夫。搞得?一身?油烟味回去又要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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