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 村里秋收正热。
    秋老虎也厉害,虽不似夏月那般毛焦火辣,地皮子都晒得烫脚, 日头却也明晃晃的, 做起活儿来大汗淋漓。
    今年瓜菜长得不好,芦粟和稻子收成也都欠佳。
    秕谷空壳子多,穗子也不满尖,干瘪的慌。
    一亩中等的水田, 往年能收上来三石左右的粮食,今年却只有两石。
    粮食减产,农户都不好过, 可家家大抵如此, 也没甚么好埋怨的, 天时又改不得。
    萧家今年也赁了二十亩地出去, 余下自耕种了十五亩地。
    八亩旱地, 七亩水田;旱地种了三亩芦粟, 五亩瓜菜。
    田恳今年主要料理的是旱地, 水田要作何下肥, 他尚且还没得要领,不敢轻易将旱地的肥用在水田上。
    水田要是出了岔子, 一年的粮食得大受损。
    为此萧家今年水田的收成也随大流不好,倒是三亩的芦粟, 种在旱地上施了肥,收成喜人。
    县里粮食涨价, 往年一石的稻谷卖一贯钱, 今年翻到了一贯五百个钱上。
    芦粟也涨了两百多个钱一石,卖上了一贯钱。
    岭县只收成不好, 还算不得受旱灾。
    听城中的商户言,外乡受旱的县城,粮食一天一个价。
    今朝一贯钱买得半石稻谷,明日就得两贯才买得上。
    有门路的粮商往未受灾的府县囤买粮食运回去贩,惹得这些府县粮价也跟着涨了不少。
    去年秋收的时候祁北南便劝了萧护不卖粮食,家里头囤得不少粮,便是再一年不买米也是够吃了。
    外在今年秋收又收了十五石稻谷,十石芦粟,另还有佃户上缴的五石稻谷。
    拢共又添了三十石粮食。
    但自个儿种的二十五石粮食,还得上缴三成出去。
    寻常人家需得缴纳四成,他们家今年姑且还减免了一成。
    如此一来,家里有二十二石多些的粮食。
    想着今年粮价高,家里又够吃,便商量着把那些积年的老稻卖了,余下新稻自吃用。
    凑了凑,预备卖出三十石粮食。
    粮食拉去县城,还没进城去,城门口便团等了些跑闲的伙计。
    瞅见运来的是粮食,立便迎了上去,争抢着收购,这些都是外县来的粮商。
    “甚么价?”
    田恳见着围上来的伙计,勒停了牛车,问了一嘴。
    “稻谷一贯四百钱,芦粟九百钱,兄弟,你瞧着如何?”
    田恳闻言重新就要甩缰绳赶牛,那伙计见状慌忙拦人:“有话好说啊。”
    “你不诚心买,俺进城里卖去。”
    田恳道:“俺村子离县城又不多远,隔三差五的就能来县里,县头甚么东西甚么价心头门儿清。早几日城里的粮食就卖到一贯五百钱了,你生生压俺一百个钱一石,也忒黑心了些。”
    伙计连忙赔笑道:“兄弟莫生气,城里是有这价不假,可收的量少。我们老爷多少都吃得下,价这才比别处贱些。”
    田恳道:“百钱可不是小数目,俺去城里多费些事,便是多跑上几家粮铺儿,也不急一时全卖了少拿钱。”
    “小兄弟要卖多少粮?”
    田恳拍了拍板车上扎得牢实的麻袋,道:“这一板车二十石稻谷,家里还有十石芦粟要贩咧。”
    伙计一听不少,与他小声道:“便依你的价,卖与我,省得你进城四处叫卖,也省下我采买好些个农户的粮食才够这般多。”
    “家里的十石芦粟也包了。咱老爷手头宽,一并就能将银子结给你。”
    田恳见状,道:“早这般说不完事了嘛。”
    十月初,秋收渐尽。
    天气可算是凉爽了下来。
    这日,家里来赁地的佃户也将这一年余下的账给结清了。
    吃了晌午饭。
    萧元宝捧着把算盘,磨了墨,拆了纸,坐在堂屋的大桌子前算着秋账。
    粮食今年卖得了四十五贯钱,赁出去的旱地有五贯钱的租金,合计便是五十贯钱。
    另外还得缴纳赋税钱,产粮虽是缴纳了,但那些不曾种植粮食的旱地,还有户籍人口等税用。
    五亩旱地缴纳税钱七贯钱,户籍人口税用一贯八百钱。
    也便是说今年秋收能进账四十一贯两百钱。
    自然了,他们还卖了一些往年的老粮,若是不曾卖的话,大抵应有三十贯的进项。
    “不对,卖瓜菜的钱还不曾加上,我那儿快有二十贯钱了。”
    萧元宝算着今年的进账,心里美滋滋的。
    他放下笔,拿了账本与祁北南看:“这般算着今年至此,靠着田地,咱家里足有五十贯的进账呢。”
    说着,他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可得赶上地主大户人家的日子了。”
    祁北南道:“若按今年至此田地的毛账倒是不差,纯粹进账可没这般多。”
    “买瓜菜种子,农具,零零碎碎的不也花钱么。虽说这些花销的并算不得多。”
    一年到头来,萧家也就靠着田地这一个大进项。
    且家里头看着进账不少,可花销也大。
    隔三差五的吃肉不说,一日三餐,桌子上都是三四个菜。
    祁北南又读书用钱,不过他自接些散活儿,倒是差不多能将读书的花销与进账拉平。
    赶考是最大的花销,去了州府上一趟,原先他捏在手里的银子,已然差不多干净了。
    萧元宝的话,挣的都是些散碎铜子儿,抵不得甚么事儿。
    不过他出去走动着,每回做了席,都能带些鸡肉、鸭肉、猪肉一系家来,每每能教家里打回牙祭。
    家里头吃的荤腥次数多,其实多也是因着他能带肉回来,家里自行前去买肉回来吃也没那般频繁。
    至于田恳,也是七月上才每个给他些铜子自用。
    昔前都是跟着家里吃,花不得甚么银钱。
    细算下来好似也没人乱花钱去,当也没用甚么。
    实则不然,一针一线都是花销,只要不曾处处算计精简,那银钱便用得飞快。
    像萧家这般吃喝松快的人家,一年算下来,少不得也花销十贯以上的银钱。
    且还不算大头的赶考,缴纳赋税等。
    若算下这些,那就是三十贯钱往上了。
    祁北南如此算给萧元宝听,他咂舌道:“这么瞧来,咱挣得也不多了,一年还攒不下甚么银钱。”
    “你也别愁,赶考不是年年都去。若无大头开销,其实咱们一年一家子十五贯钱还是够用的。”
    祁北南道:“不过得是目前这几年这般的日子,若是以后家业更大了,那还是得往上增长花销。”
    毕竟家业大了,人脉更广了,人情往来也是大花销。
    且未来这几年,家里头也攒不下甚么银钱。
    他与萧护算计过了,家里根底薄,有银子周转,就把银子活用起来,多置办些家业。
    往后家底子厚实了,产业自会生钱出来用。
    夜里,一家三口在屋子里洗脚,祁北南与萧护道:
    “今儿我们理了账,我和小宝手上有一百二十来贯钱的模样。”
    萧护手上银钱不多了,先前置办土地几乎就掏了个干净,外在今年虽有进项,但并不曾进他的口袋里头。
    他已经将银钱拿给小宝管了,而祁北南的银钱他更是不可能会去要他的。
    如此一来,手上也就只几贯钱捏着,偶时去县里打个酒,吃碗汤,不至于要花用一个铜子儿也给家里头伸手。
    他问祁北南:“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着明年就不必再把土地赁出去给外头的农户了,租金不高,回馈低。且田恳自有做肥手段,今年家里也得尝了大甜头,若是将田地都收回在自己手上,交于田恳,明年定然收成不差。”
    萧护也十分认可田恳种地,且田地都收回来自己种,定是比赁出去要进账更多。
    去年赁地出去的时候他便这般想了。
    萧元宝忧心道:“可是现在家里已经有四十五亩田地了,不赁出去,便是咱们家里四口人全部埋在地里也种不过来呀~”
    “为此得增添人手。”
    祁北南道:“我想着趁着秋收后闲散下来,人力价钱也不高,请些人来将家里扩建起来,到时候揽用些佃户。将农户人家做成庄户人家。”
    萧护默了默,一开始确实就是如此谋划的,他自是不会反对。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能进展的这么快。
    “扩修房舍的事情倒是简单,我去一趟尤家便是,他们家尤大郎专门是与人修宅盖屋的,另在村里吆喝一声,与人工钱的事情,多的是青壮男子来干。”
    “只是种地的佃户哪里找?”
    祁北南道:“丰年佃户不好寻,今年旱年,要寻佃户不是问题。”
    “问题是手头上只有这些支用的银钱,得先算计好各项开支,省得后头麻烦。”
    萧护道:“房舍扩建,多的银子花销的出去,节省些也成。按照我的意思,手头既不宽裕,那便置得窄些,该有的都有便成。”
    人住的屋子,粮仓,牲口棚,家禽棚,晒谷的坝子……扩建是为着能够储存下粮食,那些依附的佃户有住处。
    便是因住在一处的人多了,才从小农户人家,转成了庄子。
    “家里的地,怎么也还得四个佃户才能种得下,算来,建房舍少也得计划上三十贯钱用。”
    祁北南应声,盖屋子请人、买木料是费银子,倘若是盖一家子住的小院儿屋,这些银钱都够盖两个了。
    他们到底是修盖个庄子,花用这些不算多。
    萧元宝见状,连忙禀告了自己要用的开支:“哥哥中秀才的席面儿还没办,村里的人撞见我还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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