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齐刷刷向着冯元发折腰时,冯元发立刻生出一股危机感。
    正道宗门对于控火,有着极为深入的研究,但火控得再好,也无法做到眼前这般地步,因这一朵朵火焰都极具灵性,宛如一条条小蛇,它们主动迎向了冯元发,而不是被夏巫所催动。
    冯元发神色凝重,自袖口处飞出一盒红泥,食指在红泥上蘸了泥印,缓缓向蛇头仰得最高、离他最近的火蛇点了上去。
    手指逐渐接近那条火蛇,火蛇果然灵性十足,似乎有所察觉一般,吐了吐信子。
    冯元发一时间迟疑了起来,手指稍稍停顿。
    对于未知的东西,从理智上讲,是不可冒然相斗的,但此时此刻,面对的是一战慑服南水瑶寨乃至北江七大瑶寨的功绩,冯元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此只是迟疑了极短的一个瞬间,便继续点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也将全身真元疯狂注入食指,指尖更是闪烁金光,那是他苦修三十余年的远山笔式,都凝聚在了指尖的红泥上!
    就在这一刻,坐在旁边的刘小楼顿感一阵热浪扑面而至,好似两条眉毛都要被烧焦,让他下意识的向后一仰,避了开去,真元流转间送来几许清凉。
    年轻的秋巫低估了这股热浪的凌厉,没有及时逃开,而是想要试着硬撑下去看看,她身子向后绷出个倒弓形,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去抵抗热浪,热浪在她胸前顿了顿,却还是燎了上去,她额前的几绺黑丝顿时就燃了起来。
    这股火焰顺着秋巫的耳鬓就缠了上去,眼见着就要将她整个笼入火光之中,刘小楼忽然伸手一拽,将她硬生生从火势中拽了出来。
    她头上燃烧的这股火苗还想往前蹿,却难以为继,被后面的火根扯了后腿,只得不甘心的退回了火塘中。
    这是夏巫以精准的控制力,将火焰控制在火塘里,否则火苗追击出去,秋巫很难如此轻易的脱身。
    秋巫满脸通红,也不知是被火烫的,还是羞惭的,向刘小楼低头道谢后,捂着胸前烧成黑灰的破烂衣襟,起身匆匆离去。她的一头黑丝也被燎得残破不堪,要回去重新梳理了。
    就这么片刻工夫,夏巫和冯元发之间的对决也斗出了胜负:冯元发的红泥最终点上了火蛇,打灭了一条,其他几条却突然暴起,圈住了冯元发的手指,顺着手指烧上了他的胳膊,又顺着胳膊烧上了眉毛、发髻。
    冯元发大吼一声,想要反击回去,这股火焰却显然和他遇到的所有火焰都不相同,他的反击手段完全无效,转眼就将他燎成了一個火人。
    夏巫看着火焰中的冯元发,冷冷问:“怎样?认输么?”
    冯元发却一言不发。
    夏巫又道:“认输吧。你们不是我瑶寨的对手,回去之后换人来战,赢了我,瑶寨就唯清远山之令是从。”
    冯元发大喝一声:“没输!”依旧在火焰中苦苦支撑。他直到此刻依然冷静,没有祭出判官笔和其他法器反击,因为之前就约定了的,这番比试展现的是精准控法,事情搞大了还是输。
    但他对夏巫的法术不明所以,这么硬撑下去,无疑还是个输字。而且若是被火蛇蛊钻入经脉,无疑会相当惨烈。
    夏巫已经完全掌控局势,对付冯元发的游刃有余,让她信心大增,又将心思转向了刘小楼,心道今日若能一举击败清远宗两名筑基,臣服清远宗时,当能得其另眼相看了吧!
    想到这里,火塘中火苗分出三朵,向着刘小楼昂头挑衅,继而主动攻击起来。
    刘小楼一直在观察这些火苗,他早有一种感觉,火苗有如灵蛇之像,看着诡异,实则多半与魂蛊术有关——火苗之中炼有蛇魂!
    冯元发在火蛇之中苦不堪言之时,他就在旁边考虑着,该当如何出手救人了,此际忽然被卷入战端,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翻腕亮出骨笛,在嘴边轻快的吹奏几个音符,如同破了嗓子一般,发出刺耳又令人牙酸的笛音。
    还是那曲《摄魂》,吹奏者却已经筑基,笛音的摄魂法力远胜从前!
    向着自己呲牙吐信的三朵火蛇立时就起了变化,如同被抽筋一般,火苗翻滚扭动起来,看上去居然有一种痛苦莫名之感。
    夏巫脸色瞬间大变,盘着发髻的丝绦散落成寸,灰白的发丝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上半身,整个身子好似都在长发中颤动,又好似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雕。
    随着她的长发披散下来,一朵朵火苗在火塘中拼命翻滚,似乎是想要逃离某种束缚,却始终挣脱不出来。
    刘小楼按孔吹音,笛音由嘶哑而尖锐,再由尖锐而嘶哑,如是三次,终于寂静无声。
    但他手指按孔的速度却更快了,腮帮子吹出来的真元也更足了。
    夏巫的身子震颤得愈发厉害,那些如蛇般的火焰随着一起拼命颤动,想要将那股无声无形的摄魂之力摆脱出去,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终于在某个时刻,这些火焰都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再也不跳动了,如同被冻住了一般。
    笼罩着冯元发的火蛇也同样如此,使得冯元发终于得脱困境,自火焰中挣扎出来,退开三尺,匆忙间服下一枚灵丹,吞吐调息起来。
    夏巫的一头披散在脸前的灰白发丝从中裂开,露一条缝隙,也露出了她的一只眼睛,这只眼睛盯着刘小楼看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不吹了?”
    刘小楼笑了笑,道:“再吹下去,你这堆火就得死,喂养了很久的吧?是蛇魂吗?”
    夏巫深吸了一口气:“是狗母蛇的魂……养了五十年。尊驾究竟何人?为何懂魂蛊之法?”
    刘小楼瞟了一眼还在趺坐调息的冯元发,道:“我来自巴中玄元门,是清远宗请来助拳的。”
    夏巫也瞟了瞟冯元发,吐出三个字:“我输了。”便不再多言。
    秋巫出现在厅外,换了一身装束,用红布头将头发包裹起来,饰以金环银环等物,如同一名公主。
    夏巫向她吩咐,也是向刘小楼和冯元发解释:“秋,你带冯仙师去浸泡五色烟坟泥,否则他脸上的烧伤会留下疤痕。”
    刘小楼点了点头,冯元发着实是有些怕了,赶紧起身随秋巫下了木楼。
    等他们去远,夏巫忽然开口问道:“李仙师,你是巴中苗寨巫觋出身么?”
    刘小楼摇头:“我非苗人,因缘巧合之下,习得这蛊术秘法,夏巫不须多虑。”
    夏巫怔怔良久,又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未知李仙师能否答允?”
    刘小楼道:“你先说来听听。”
    夏巫道:“李仙师这抽魂秘法,能否见赐,我愿以这金蛇蛊术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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