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在朝廷百官之中掀起了极大的风浪,但是却没有人敢质疑。聪明人都能想到这必然是和李孝常谋反有点关系的,谁会去?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哦,还是有的。
    一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宋国公萧瑀就在朝堂上力谏,认为此举不妥,又与陈叔达在御前争吵起来,然后转头就被李世民以御前失仪为由罢了相?位。萧瑀气冲冲的回家了。
    有了他的前车之鉴,朝臣们更闭口?不语了。
    到了第?三?日,却有一个人进了宫,然后走进了被禁严的太极宫,那就是平阳长公主。
    也不知道平阳对李渊说了什么,总之,没过?多久,李渊便给东宫送去?信,表示既然新?皇已经登基,自己也已退位,那不如?自己搬去?别?的宫殿,这皇帝所住的太极宫便让给新?皇住吧。
    李世民听了这个传信之后,坐在丽正殿上久久不语,怔立了许久。
    “陛下……”长孙皇后忧心的寻来。
    李世民哑然一笑,说不出来的苦涩,对长孙道:“一年了,他总算是认可?了。但我的心中,却并不如?想象中的欢喜。”
    他们父子之间掺杂了太多,如?果没有李孝常这一出谋反,或许李渊还会继续安之若素地住着他的太极宫。可?问题是,因为谋反失败而换来的认可?,是不是也太可?悲了些?
    长孙半晌没说话。谋反的人里面有她的一位异母兄长,长孙安业。她出于自己的私心,替自己这位关系一直不睦的兄长求了一次请,李世民已然答应她会免去?长孙安业的死罪。
    “臣妾在这件事情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立场……”她开口?道,语气有点晦涩。
    李世民牵过?她的手,安慰道:“观音婢何故如?此说?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与无忌和此事完全没有任何瓜葛,千万不要让自己背上无谓的负累。”
    长孙皇后被他的话说得眼泪涔涔,好一会儿才止住。
    如?果不是为了长孙家,不是为了承乾,长孙安业被打成谋逆死了也就死了,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现?在,她这口?气只能这样忍下去?。
    “陛下,臣妾想说的是,”长孙皇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柔声?道,“这件事情也未必真和太上皇有关。许多人也无非是扯着虎皮做大旗罢了。太上皇如?今既然已经退了一步,那您不如?也去?服个软……”
    李世民没有回答。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长孙皇后说的才是对的。对于他们这对天家父子来说,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与亲情对于现?下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结局了。
    在平阳府上,还不知道李世民会作何选择的柴绍也在望着平阳叹气:
    “照我说,这些事情你就不应该去?插手。”
    平阳轻哼一声?:“我既然活过?来了,就不会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再说了,我就不懂他老人家在这儿折腾个什么劲儿,愿赌服输,既然输了那就要承担起后果。”
    而且她觉得二弟登基这一年来做得有模有样,比父皇在位时要好多了。当然了,这句话留在自己心里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轻声?些!”柴绍苦笑着扶额:“这话也就只有你能说说了。”
    平阳挑起眉:“倒不是我恃宠而骄,而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他身边的人也有些看不清形势罢了。”
    尽管李渊暴跳如?雷,说这事儿真不是他唆使的,但平阳当时也挑明和他说了:“但凡您一日住在这太极宫,就有人心里蠢蠢欲动,借着您的名义?来挑事,也挑拨您和二弟之间的感?情。您就赶紧搬出来吧,对您有好处,也对天下有好处。”
    她又加上一句:“母亲的在天之灵若是见到了,恐怕也会觉得安慰许多的。”
    现?在敢在李渊面前说这些的可?不多了,他的嫡亲子女就这么几个,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那些庶子庶女们可?没胆来说这个。而追随他的那些老臣们,裴寂告老回乡了,封德彝死了,萧瑀也被罢相?了。
    “您要生气就生气吧,”平阳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女儿是为了您好,也为了这天下社?稷好。”
    李渊看着她,又看了看太极宫外的夕阳,也只余叹息了。
    从?回忆里醒过?来,平阳对柴绍道:“你放心吧,以我对二弟的了解,既然父亲主动给了他台阶,他会下来的。”
    如?她所言,很快,李渊就搬到了大安宫去居住,在迁居之前,李世民去?见了他一面,据说父子俩尽释前嫌,整个搬迁的过程无比的顺畅,没出任何的问题。
    而东宫已经开始在收拾物件,准备入驻太极宫。当然最终的搬迁日期还需礼部和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才行。
    这场被掩饰在时疫之下的宫廷变动最终并未传出皇城的范围,大部分的老百姓们在听了之后都会感?叹于太上皇和如?今陛下之间的“父子情深”。一个因为时刻关心疫情下老父亲身体健康的儿子,一个自愿退居宫室偏殿,将皇权正统归于儿子的父亲,真是让人感?动。
    但比起这些来,老百姓们显然还是更关注痘疮和悲田院的消息。
    这几天里,每天都会有新?的人被送进去?,每天也都有新?的家属被通知去?签署死亡通知书,长安城中一夜之间多了十几家门口?挂着缟素的人家。
    好消息是,在忽然经历了一个感?染的高峰期之后,天花病毒似乎也觉得累了,连接两日,都没有新?的感?染者被送入到悲田院。院内住着的患者停留在五十七的这个数字,不再向上增长。
    “这是好事,”徐清麦笑道,“说明咱们的隔离政策起效果了。只要没有新?增,就是胜利。”
    参与到会议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和放松的笑容。
    徐清麦看了看大家,一个个都带着疲惫,显而易见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也将他们折腾得不清。
    “再坚持两天,很快就可?以休息了。”徐清麦安慰道。
    就在大家一片欢欣鼓舞的时候,忽然有人匆匆闯了进来,一脸焦急:“徐太医,大事不好了!沈……沈郎君他们在永和坊被人抓伤了!”
    “沈永安?”徐清麦倏地站了起来,厉声?道:“被什么人抓伤?普通人还是隔离者?”
    “是被隔离起来的疑似患者!本来今天就要往咱们院里转的!”
    徐清麦已经往外走了:“那沈永安现?在何在?”
    “已经都回来了,正在门诊诊室那边。”
    徐清麦带着几位医师匆匆去?了门诊,发现?沈永安和另外一位医工正坐在那儿,看到她们过?来后立刻伸出手,示意他们停下来。
    沈永安苦笑道:“别?凑过?来,徐太医,我可?能要凶多吉少了……”
    徐清麦:“……说什么傻话!”
    她看向沈永安和那医工手上的伤口?,却不浅,明显是见了血的,也涂了碘伏。一问才知道,原来今日沈永安原本是要带人去?永和坊的隔离区给那边的患者做检查,那边是当时西域客商们会馆所在的地方,也是重点隔离区之一。
    按照规定,十二天已到,如?果没有出现?任何症状的那就可?以自行离开,而如?果出现?了症状的则被划分为疑似病患,就需要送到悲田院中进行诊治。
    沈永安在给一位疑似病患进行看诊的时候,却遭到他的忽然攻击,用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小剪子对着划了几剪子,然后还咬了几口?,胳膊上见血了。
    徐清麦在听到其实伤口?是被咬的时候已经面沉如?水。
    “他为何要如?此?”跟过?来的金吾卫杨中郎将拧眉道。
    跟随着沈永安去?那边的金吾卫苦笑:“审了,说是那会馆老板说晦气,嚷了几遍若是解除隔离了便要辞掉他们的工,因此心生不满。便觉得这都是太医院害的。”
    “……简直荒唐!”跟在徐清麦身后的医师勃然大怒,“他不去?找那队西域商人的麻烦,不去?找会馆老板的麻烦,却找我们医工的麻烦!莫非是觉得太医院好欺负不成?”
    徐清麦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这才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冷静对杨中郎将道:“待到时疫结束,那人若是能扛过?痘疮,我会再将他交到大理?寺去?,让他负上他该负的责任。”
    她会上疏要求朝廷从?严从?重处罚此人,为沈永安讨回一个公道。
    “正好太医监的院子空出来了。”徐清麦温声?对沈永安道,“你们就先住进去?吧,待会儿我会请孙道长来为你们把脉。放心,不会有事的。”
    沈永安点了点头。
    “至于那个人,”徐清麦冷冷对护士长道,“给他安排一个单人间,我觉得他有暴力倾向,为了避免他伤害其他的医护,用链子捆起来吧。”
    她不会让他在悲田院好过?的,但还是会竭力去?救他,让他活着看到自己该受的惩罚,也让天下人明白?,医闹在大唐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护士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领命而去?。
    处置完这一切,徐清麦又与与医师去?看了另外那些还在住院的患者。
    第?一件事就是送别?那些可?以出院的患者和隔离者。他们是最早被关着的那一批,比如?钱浏阳和李百药等人,今天正好时第?十二天,幸运的是他们都没有被传染,安然地度过?了隔离期。
    “恭喜,可?以出院了。”徐清麦对李百药道。
    李百药连忙拱手,眼里满是感?激:“是在下要多谢徐太医和各位医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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