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家本来是有些沮丧的,但听得有人这样问,顿时眼前一亮。
    那?边的对话陆陆续续地飘到他的耳朵里。
    “这是什么?”
    “不知道,还怪好看?的。”这应该是不识字的,只会看?图。
    当然,也有认识一些字的人,跟着招贴画上的字喃喃念出:“赵氏吉贝布,西市仅一家……吉贝布是哪种织物?好似从来没有听过。”
    “确实,不过看?这花色却是不错。”
    “在西市?下?次咱们去问问。”
    赵东家眯起眼,一把抓住了管事的手:“快,快去找个说话伶俐些的来,就让他守在这下?面,若是遇到有人对这个感兴趣的,就上前解释解释。”
    可不能浪费这么大的关注度。
    他得去和徐太医说说,最好是让他们的人能主动喊一喊才行。
    管事也欣然称是,他算了算,恭维道:“上次徐太医说咱们的招贴画可以在这儿挂半年,东家,要是每天能有这样多的人,那?咱们吉贝布的名声铁定是能打出去的!还是东家明智呐!”
    赵东家一改刚才的失望,顿时满血复活了。
    是啊,时间?还久着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你瞧着吧,悲田院的人只会更多。待到名气传出去后,不仅仅是长安的,还有其他地方?的人也会过来的。”
    他忍不住想起当时竞标时,徐太医说的那?番话。
    赵东家忍不住得意起来,他就知道,信徐太医是没有错的!
    除了赵东家之外,之前给悲田院投了广告费的商家们面对第一日的热闹景象都挺满意。而那?些没有投的商户们有的在心中暗暗懊悔,有的则觉得还要等看?看?再说。
    就这样,仅仅一天的时间?,悲田院的开业在不知不觉中竟给大唐的商界增加了一种新的扬名模式,后来还引来不少才子投入其中,用他们的诗文以及画作换取报酬。后世?的史学家们认为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大唐文化行业的繁荣发展,这些作品中也涌现?了不少的精品。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吴老六。
    他被拉去急诊科室,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到有不少的人围着自?己在转,又有医师在自?己身上扎下?了不少的银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阿软第一个发现?他醒来了。
    “病人醒了!”
    她看?到吴老六的手指一直不停地在抖动,整个上半身也在用力,知道他想要起来,便按住了他:“你先别起,你现?在需要好好躺着休息一段时间?。”
    吴老六的嘴唇翕动,阿软愣了一下?:“你是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她附身下?去,好不容易才听懂了吴老六是在困难地问:“多……多少……钱?”
    阿软恍然大悟:“你是想要问诊金多少?”
    吴老六看?着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阿软挠了挠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得去找账房算一算才行。”
    吴老六求救地看?着她,这问题要是一时半会儿不搞清楚,他可不敢就这样在这里睡过去,就算是爬也得爬回家——没办法,口袋里的钱就这么多。
    “行,我?现?在去问问。”这时候看?到急诊大夫也过来了,阿软连忙道。
    急诊大夫过来查看?了一下?吴老六的情况,主要是心率和瞳孔反应,然后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根手指?”
    吴老六:“五根。”
    大夫又折掉一根:“现?在几根?”
    吴老六:“……三根?”
    他觉得自?己眼睛里带着点重影。
    大夫摇了摇头,给他调整了一下?扎针的位置:“你现?在意识都还没恢复清楚,现?在医院里待着吧。最好是住三天院观察一下?。”
    他怀疑这人要不是中风,要不是胸痹,万一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吴老六一急,住在这儿吗?那?得花多少钱啊?别把自?己卖了都不够!
    他奋力着想要爬起来,一挣扎把大夫刚扎下?去的银针都给弄掉了,大夫气道:“不要命了!你动什么动!”
    吴老六本来就头晕眼花,一动更觉得喘得不行,他被大夫这么一骂,又急又害怕,各种情绪一交杂,眼中竟然淌下?泪来。
    那?急救大夫也是个年轻郎君,当即傻眼,头大道:“你哭甚?!别哭了,你这胸痹之症本来就与情志不畅相关,还哭?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吗?”
    吴老六想要说话,但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泪水淌得更凶了。
    这时候阿软从账房那?边过来了,见?状后惊愕道:“这是怎么了?”
    吴老六求救地看向她。
    阿软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她温言道:“我刚问过了,你适才的诊金分为两笔,一笔是急救操作,一笔是温医工的金针术,加起来一共是两百文。”
    吴老六在阿软说出“两百”的音时,眼前一黑,差点又昏死了过去。
    两百……贯吗?
    这真?是把他给卖了也不够啊!
    然后,他听到“两百五十文”,整个人立刻陷入到了恍惚里。
    两百五十文?这……好像也不是很?贵啊!
    太医将自?己从垂死的边缘抢救过来,竟然只收两百文吗?他敢肯定,自?己之前去的那?家药堂要是能做到这一切,肯定都得几贯几贯的来收诊金。
    这时候,温医工也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在计较钱,脸色也缓和下?来。
    他轻哼了一声:“朝廷恩德,知道尔等看?病不易,所?以悲田院的诊金并不贵。你若是住院……”
    他卡壳了一下?,转向阿软。
    阿软之前就听温医工说过这人可能要住院,刚才在账房已经问过了,立刻道:“如果是住院的话,最简单的床位六十文一天,但不包括药金和其他费用,比如医工若是每天要为你扎针,那?就是要另算的。”
    温医工对她投去赞许的一瞥,这小护士还挺机灵的嘛。
    他原本对护士们嗤之以鼻,她们大多都是只接受过短短半年不到培训的小娘子,能有什么用?但仅仅一个早上过去,温医工就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这些小娘子,悲田院怕就要乱套了。
    吴老六放下?心来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脑子也逐渐清醒了,手脚的力气也渐渐在恢复。
    他是个怕死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病症去看?了好几次大夫——在他身边的朋友和亲人们,哪个不是靠着自?己生生熬过去的?要不就索性等死,死了后还能给家里节省下?一笔口粮。
    吴老六算了算自?己随身带着的钱,也就三百多文,给掉两百文之后还能有一百多……要不就听大夫的?
    一晚他还是能住得起的。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
    阿软猜测:“你是要住一晚?”
    吴老六点点头。
    温医工没好气道:“还行,知道这是一了。”
    一晚就一晚吧,总比现?在出了太医院后就莫名猝死的好,传出去,悲田院的名声都不好听。他待会儿得去请教一下?姚太医,这种情况要怎么扎针才好?
    这时候,又有急急闯进来的,这次却是几个人一起,其中一人用手捂着额头,血流不止:“大夫,救命啊!”
    “大夫,他被瓦落下?来砸到头了!”
    温医工和另外两个护士立刻赶了过去:“让我?看?看?。”
    阿软则观察吴老六的情况,主要是盯着他身上的银针。
    急诊科室内,忙中有序,徐清麦点了点头,从窗口离开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像上晚自?习的时候偷偷在教室后面观察的班主任……默了一瞬,挥去脑海中的表情包,她带着助理继续朝下?一个地方?走去。
    门诊二号诊室内,沈永安正在给李百药把脉。
    李百药是他今天第三个病人。
    如果没有经历过之前的义诊的话,沈永安肯定会觉得这样的节奏不可接受,毕竟他之前随着师父钱浏阳去出诊时都是被人邀请前去,偶尔在民间?转一转,哪里见?过这样一个接一个的阵仗?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两刻钟看?三个病人,小意思?。
    “君之脉象首尾俱短,不能满部,乃是明显的短脉,想必你平时经常会感到气虚气短?”
    李百药颔首:“确实是,且最近受了些风寒。”
    他咳嗽了两声。
    “咳嗽倒是好办,只需吃上几剂汤方?即可。”沈永安沉吟一下?,嘀咕道,“倒是你的气虚之症,看?上去却像是从胎里带来的,调理起来怕是不那?么容易。”
    李百药有些惊讶,然后笑?道:“正如大夫所?言,在下?的确是从小体弱,之前也曾寻访名医,也是说从胎里带来的。”
    他没想到,自?己花五十文见?到的这位年轻的医学生竟然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沈永安闻言有些骄傲,旁边的刘若贤见?不得他这幅样子,轻咳了一声,沈永安眨了眨眼,立刻恢复了刚才的稳重模样。
    他唰唰唰在纸上写下?药方?:“我?先给你开润肺止咳的汤方?,至于调理你的气虚宿疾,若是你这段时间?都还在长安的话,不妨等到后日,后日我?师父会出诊,到时候你来找他看?诊即可。”
    李百药忍不住问:“尊师是?”
    沈永安随意回道:“正是如今的太医丞钱浏阳。”
    李百药的同伴心急口快,瞪大了眼睛:“太医丞也会在此坐诊吗?”
    沈永安忙着写医案,旁边充当助手的刘若贤笑?道:“太医丞和太医监们原本是不用来悲田院轮值的,不过钱公心系百姓,便想要来坐诊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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