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厚重寒冷的云层后,其实就已经到了这涤魂崖的山顶部份了。
    而等着柳白从这老翁身边经过之后,再一抬头,发觉离着山顶只剩下不过十五六丈了。
    这涤魂崖的山顶乃是一方平台,起先柳白在山下的时候还看不清。
    可到了这他才发觉,那山顶平台上边竟然还有个人影,但是在这也只能依稀看见那人头顶部分。
    带着一顶羊皮毡帽,男女都看不真切。
    柳白稍加感知,到了这,压力也都已经很大了,那一阵阵吹来的涤魂风,更是让他的灵魂都忍不住打着寒颤。
    这种寒冷和痛苦无关肉体,是深入灵魂的苦痛。
    但是……还能忍!
    柳白自觉还没到他的极限,既然如此,那就还能再往上走走,最好……到这山顶去。
    只有到了山顶,再服下一株迷丧藤,才能将此地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呼——”
    柳白长吐了口气,再度开始登高。
    到了这,每踏出一步,都得缓上好一阵才能踏出第二步了,但也无妨。
    这登高过程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灵魂的砥砺?
    砥砺越多,证道之心就能愈发坚定。
    柳白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再度往上走了约莫七八丈的高度,到了这,他都有些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了。
    他甚至想着抬头看上一眼山顶的那个人,都是做不到。
    好像……也只能到这了。
    心中念头一起,柳白就感觉自己心里的那股气好像要散掉了,可就在此时,他体内神龛神庙忽地大门洞开。
    他原本摇摇欲坠的身形猛地止住,因为……元神融入了身体,帮他暂时遮挡住了一部分的涤魂风。
    他也稍稍缓了口气。
    甚至抬头也都不是那么困难了。
    他缓缓抬头看去,只见在这山顶平台上边坐着的那个人影……羊皮毡帽下头,已是一具森然白骨。
    这人,早就坐化在此处了。
    而且柳白还从他的白骨上边看到了点点金光,说明坐化在此处的,还是一尊证道。
    想要来此处突破半神的证道。
    可结果也是陨落在了此处,柳白细看去,还发觉这人身上的金色光点极多,说明他在证道里边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强者了。
    想来也是,要是连这证道都没走明白的话,又怎敢来此处寻觅晋升半神的契机?
    只是也不知这人在这死去多久了,竟然连这涤魂风都吹不散他的白骨。
    柳白脑中念头一一闪过。
    休息了这么片刻功夫后,他原本颤抖不已的灵魂也是再度恢复了正常。
    他也再度开始登高。
    有着元神的辅助帮衬,压力顿消,柳白也是一步步的来到了这涤魂崖顶。
    到了这,云层尽在山下,所视之处皆为云海。
    真就让柳白都有了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甚至乎都想在这山顶大喊一声。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自己喊一喊倒是无所谓。
    万一下边那老翁刚好察觉到一丝证道契机,就被自己喊没了,那才是大罪孽。
    柳白适应了片刻后,也就缓缓上前来到了这白骨骷髅面前。
    从他身上的白骨痕迹来看,显然是坐化许久了,但这羊皮毡帽肯定是个好东西,吹了这么久了,竟然还完好无损。
    柳白自是想着将这羊皮毡帽带走,废物利用也好过在这风吹日晒的。
    可他随手一拿,发现这粘毛竟然纹丝不动,就好像是在这生根了似得。
    有讲究。
    也难怪这毡帽在这这么久了,竟然一直没人拿走。
    柳白也没强取,而是眯眼细细打量着。
    “嗯?”
    柳白只是看了几眼,果真就在此人的身前发现了一排淡淡的字迹。
    只不过被这风蚀的太过严重,已是很难看清了。
    柳白也是看了好一阵,才看清这句话。
    “吾,生死魔尊,修走阴,炼棋盘,渡造化,苦证大道两千六百余载,终难敌这光阴长河磨杀,大道何其哉?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字迹越往后越乱,尤其是那两句“呜呼哀哉”,更是显示了这生死魔尊临死前的心境。
    而柳白注意到的却不是这点,而是“生死魔尊”和“炼棋盘”这几个字。
    生死棋盘……
    柳白须弥里边现在都还有一块,从这字迹还有这白骨骷髅生前的实力来看。
    这人还真有可能是生死棋盘原先的主人,也即是这创始人。
    柳白也没犹豫,反手就从须弥里边取出了那面生死棋盘,这棋盘只一出现,竟就主动泛起淡淡的白光。
    柳白更是能感觉到这枯骨上头传来的对棋盘的吸引。
    这棋盘,果真是这生死魔尊制作出来的……柳白一念至此,手一松开,他手心里的棋盘“啪”地一声便是落入了这白骨骷髅的怀里。
    棋盘散发的光芒逐渐浓郁,直至笼罩了整个骷髅。
    旋即这骷髅面前的那行字迹竟然开始逐渐变化,柳白定睛一看。
    “没曾想竟还有我的传人能来到此处,看来我这生死棋终究没有断绝,只可惜我也没什么能护佑你们的了,就我头上这顶帽子,对于在这涤魂崖修行来说,还算有点用处,你便拿了去吧。”
    字迹随即被风抚平,柳白也能感觉到这羊皮毡帽似有气息散开。
    他下意识的将这差点被风吹走的帽子接住,旋即这具不知在此处存在多久的白骨骷髅,就这么随着一阵吹过的涤魂风,消失不见。
    原地留下的,只有柳白刚刚放上去的这块棋盘。
    变化来的太快,连柳白都有些愣神。
    他几没曾想到会在这遇见生死棋盘的主人,更没曾想,在这还能有一丝机缘。
    “难道说,我证道的契机真就在此处?”
    柳白心中也是多了一丝安慰,他看着手里的毡帽,也没再迟疑,反手一扣就将其戴在了头顶。
    而后那股让他灵魂颤抖的涤魂风好像温和了许多,但是对于灵魂的洗涤作用却丝毫没有减弱。
    就好像原先是痛并快乐着,现在戴上这羊皮帽之后,就只剩下快乐,而没有痛了,好东西,着实是个好东西!
    旋即就算是柳白收起了元神,也依旧如此。
    他长舒了口气,走动几步来到这涤魂崖边,低头朝着来时的路看去。
    那老翁依旧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甚至都看不出是死是活,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的云海了。
    至于另一边,就是断崖一片。
    柳白看了片刻,终究来到这生死魔尊先前坐过的位置,又是取出一株迷丧藤,几口吞入腹中。
    不过眨眼间,这迷丧藤就在他腹中被炼化开来,灵魂再度生长出无数藤蔓,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柳白也就如一老僧般入定。
    相较于先前在罗家大院的时候,现在的他,愈发从容,也愈发淡定。……
    是日,深秋,残阳洒照在了黄粱镇马家庄子的演武场内。
    往日这个时分,演武场内应当都是人满为患的,但今日却显得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的马师父对他们也太好了,哪像当时对我们一样,一个月都难回家一趟。”
    早已长成了个俊俏青年的胡尾蹲在这马家庄子门口,眺望着远处的黄粱镇。
    而在他身边,则是还倚门站着个白白胖胖的青年,他听完之后则是嘿嘿笑道:“现在这群瓜娃子,连马师父过生日这样的大好日子,都不知道上来恭维恭维,多送点礼物。”
    “就这样的,以后还想走阴?”
    “多半怕是做梦了。”
    就在他俩嘀嘀咕咕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了一道沉闷沙哑的嗓音。
    “你俩别乱说,是马师父三令五申不让他们送东西的。”
    胡尾也没回头去看这六子,只是长叹了句,“唉,现在马老爷是真的发达了啊,想当初,一枚白珠子都扣扣搜搜的找我们要,哪像现在,大手大脚的,啧啧啧,果然,这聚了五气的人啊,就是不一样。”
    “咋了胡尾你这狗日的玩意!”
    屋檐下坐着的马老爷敲了敲烟斗,两眼一瞪,便是怒喝道:“有什么意见是吧?”
    胡尾拍拍屁股起身,“来来来马师父,咱俩练练,都是聚五气的,谁还怕谁了不成?”
    “老子当时就应该一巴掌把你拍死在墙上!”
    马老爷指着他怒骂道。
    一旁的刘铁自然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少年了,尤其是在府城混了那么几年,早已变成了个什么都懂的青年。
    所以他自是能听懂马老爷话里的话。
    听完之后他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胡尾则是翻了个白眼,“为老不尊的马师父,竟然跟自己的徒弟说这话。”
    “老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得着吗你!”
    马老爷瞪着眼,又是往烟斗里边塞了一卷烟丝。
    六子也懒得看他们师徒俩斗嘴,随手将手里的烟杆往腰上一别,就自顾去了厨房。
    刘铁见状也是连忙跟上,勾搭着六师兄的肩膀。
    只是刚将手放上去,刘铁就感觉到了六子的身体一僵,然后很快又恢复自然。
    “今儿个的那山精肉,可是了我半个月的工钱,足足好几枚青珠子呢。”
    “虽然比不上柳师弟的那般好吧,但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六子呵呵笑道:“可好了可好了,若不是跟着你们,我是这辈子都吃不上这般好的山精肉。”
    他们师兄弟在说着话,门口的胡尾和马老爷却犹在斗着嘴。
    只是声音越说越小,斗到后边,俩人也都没了兴致,马老爷抽着烟,胡尾则是嗑着瓜子。
    “听说黄皮子岭那边,有俩兄弟都成了走阴人?怎么,来你这拜过码头了没。”
    胡尾随口问道。
    “来,怎么能不来,就差把求我那俩字写在脸上了。”马老爷吐出个眼圈说道。
    “那岂不是把你美死了,答应了没?”
    胡尾又是习惯性的阴阳怪气。
    但好在马老爷也都习惯了,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求马老爷?
    那有什么好求的,虽然实力高了不少,但本质上都是在一个坑里刨食的。
    他们真正想求的,是胡尾和刘铁他们俩。
    当然,若是再知道柳白的实力的话,那自是更得舔着脸往上求了。
    胡尾嗑瓜子的速度明显一顿,“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都是老乡。”
    师徒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等到天边擦黑的时候,刘铁也就出来喊他俩回去吃晚饭了。
    今儿个是马老爷的七十大寿,所以自是他坐在主位。
    到了这,胡尾也就收起了自己的臭嘴,端着酒碗,给马老爷说了好些祝福话。
    一番客套过后,三名弟子和一个师父也就都敞开吃了。
    尤其是三个弟子轮流敬了一番之后,马老爷也就有了几分醉意,这几个师兄弟聚一块,难免就会把话题扯到另外一个没来的人身上。
    “要是柳师弟在就更好了。”
    刘铁吃了口菜,叹气道。
    马老爷大手一挥,“他现在是大人物,忙活得很,干的都是些挽救我们人族危亡的大事。”
    走阴城传火者叫做柳白,出自云州血食城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马老爷他们这些该知道的,自然也都知道了。
    “啧,也不知道柳师弟在走阴城那样的地方,有没有跟他们讲讲我胡尾的大名。”
    胡尾端起酒水,抿了一口,期待的说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有些眼热。
    天下扬名的事情,谁不想啊。
    “想扬名?靠自己的本事去啊,老是指望着柳小子做什么。”马老爷把“柳小子”三个字咬的很重。
    说起来还有些自豪。
    “我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去他家看了眼,都没回来。”刘铁闷声闷气的说道。
    “好了好了,不说他,他也忙活着呢。”
    马老爷摆摆手。
    “对了,你们有听说仇千海的消息吗?前些日子听说他们一家人也都搬去府城了。”
    六子难得插话道。
    刘铁摇摇头,又是看了眼胡尾。
    “有些消息,说是已经养出阳神了,现在也去了西边,去收拾那些入关的邪祟了。”
    “好,这可是大好事,喝!”
    马老爷一拍桌面,大喊道。
    红光满面的他,也是真高兴。
    临了喝得似是有些过了头,他也就好似随口问道:“那你们俩呢?往后都有什么打算,我和六子就这样了,守着黄粱镇过日子。”
    刘铁和胡尾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放下了碗筷。
    “我现在成了婚,以后多半就是在府城定居了,现在那活计也不错,加上我又是个不擅打斗的,所以应当就在那守到老了。”
    “我啊……”胡尾眼中带着一丝希冀说道:“我想着等养出阴神之后,就去外边寻个小城,自己弄个小门小派出来,到时也好听别人喊我一句胡老祖。”
    胡尾嘿嘿笑着。
    “都不错。”
    马老爷再度举了酒碗,四人一碰,酒水溅洒间,他开怀笑道:“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ps:再写他们几个应该就是在番外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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