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晨光微曦。
    郁宁动了动身子,准时准点的从梦乡中清醒了过来, 芙蓉进来打了帐子, 递了一杯温水进来:“少爷您醒了?”
    郁宁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将温水饮尽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只觉得今天天亮得有些早,芙蓉见他的目光, 便上前打开了一侧的窗户, 让郁宁看见外面从天空而降的雪花, 她笑着道:“今年的雪来得格外的早呢。”
    怪不得今天天亮得早,郁宁趴在床上, 双手托着腮看着外面的簌簌的雪以及满地的白, 开始怀念起了加绒的保暖内衣——是真的失策,早知道有这么一劫, 先往这个时代屯个百来套保暖内衣也是好的。他撇了撇嘴,从床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呵欠说:“找件方便一点的衣服来……我再不动动就是生锈了。”
    “少爷还是穿得厚实一些吧!王太医说您现在可受不得凉。”
    “一会儿出了汗,捂在身上那才叫受凉,叫厨下烧了热水,一会儿我泡个澡。”
    “是。”芙蓉大概知道郁宁想干什么了, 便顺从的点了点头,自柜子中取了一件黑色的蜡染布制成的短打服侍郁宁穿上了。郁宁穿好衣服,又给自己灌了一杯热水, 搓了搓脸提着剑就出去了,边还笑着说:“芙蓉,你也跟着我一起出去吧,记得打把伞,你们姑娘家家的不好着凉——我跟你学的那几招太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想让你指点一二。”
    “是,奴婢领命。”芙蓉言罢,便跟着郁宁一道出去了。她撑着一把四十八骨的紫竹伞立于廊下,郁宁深吸了一口气便迈入了雪地中。雪似乎下了有一会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仆俾们穿着厚实的带毛的衣物,在廊下来去匆匆,却没有一个人来扫雪的。
    踩在雪地上就跟踩在棉花上似地,郁宁心下痒痒的想要不务正业,奈何自己挖的坑自己要填,芙蓉都站在一侧看着了,总不好把剑一扔去堆雪人玩。
    上天明鉴啊,真的不是他这个南方人不正宗啊!
    太极剑讲究的是先慢后快再慢,先慢,学的是其形,再快,练得是其招式,再慢,则是得其精髓。郁宁现在处于第一步与第二步之间,他闭目沉气,身法中正,神态意舒,剑出缓慢,却在尽时乍然加速,软剑随着他的力道在空气中甩出一声炸响,再缓缓变招收势。看似极慢,却又极快,冰凉的雪花落在郁宁的脸颊上,郁宁伴随着特有的吐纳之法,招式越演越快,到最后只见一道雪练如龙在空中游走,剑身反射着素白的雪光,一时竟然分不出剑在何处。
    一回练完,正欲再起,芙蓉收了伞以伞为剑,无声无息的加入战局,四十八骨的紫竹伞本就是厚实坚固,便是收拢起来也是厚实的一捆,在芙蓉手中却如同一根轻巧的树枝一般,点在了郁宁的腰臀肩背之间,无论郁宁的剑有多快都无法阻拦这一柄伞敲打在他身上。
    芙蓉乃是童子功,二十年勤修苦练,岂是郁宁这种才练了不到两个月的花架子能比得了的?她一个用一只手都能吊打十个郁宁。她的这把伞更像是于在指导,每每点击在郁宁身上,都是在帮他把不正确的姿势调整过来,等到两人一场比完,郁宁再练,许多之前不通的姿势便觉着有些圆转如意了。
    芙蓉连口气都不喘,抬手将紫竹伞撑了起来,遮在了郁宁头顶。郁宁在一场比斗中出了一身热汗,气血通达,他被人吊打了一顿,不说难过吧,竟然还有点开心——他这个总比公园里晨练里的老爷子强上几分,能速成到这个阶段,他已经很满意了。芙蓉也十分满意,郁宁能有一星半点的自保能力,那都是在减轻她的负担,她也明白郁宁这样又不能吃苦也不是天赋奇才的人物能每天练习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了,她夸奖道:“少爷能有此进益,想来这些日子未曾懈怠……天凉,水已经备好了。”
    “那还要多谢你愿意教我。”郁宁道了声谢,搓了搓手连忙就往屋子里去了,热水已经备好了,郁宁想也未想就脱了衣服往里面一钻,舒服得直叹气。
    等到再出来的时候,早膳和每日的补药都已经放在了桌子上,郁宁三两口吃完,恰好前面有人来通禀说梅三先生来了。
    “让三师兄快进来,外面凉……快,拿身衣服给我换了。”郁宁连忙道。
    梅三先生收伞进屋,就听到这一句:“行了,你慢着点,是我来早了。”
    郁宁已经站起身来了,向梅三先生拱了拱手就当是见过礼了,他钻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边道:“师兄吃了吗?要不再喝碗热豆浆?外面今天冷得慌。”
    “下雪是不冷的,化雪的时候才是最冷的。”梅三先生也没让人重新上一份,舀了一碗桌上剩下的热豆浆喝了一口,还未咽下就听见屏风后郁宁‘哎呀’了一声,他忙问:“怎么了?”
    “没事,衣服扯着头发了。”郁宁倒抽着气说。
    梅三先生无奈的说:“你让芙蓉给你穿,毛毛躁躁的。”
    “我这么一个大男人连个衣服都不会穿,传出去岂不是笑话!”郁宁不服气,但是还是没坚持,让芙蓉把挂在了衣扣上的头发给解了下来。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换上了一身厚实的衣衫了,芙蓉又取了一件厚实的毛披风给他披上了,这才放了他出来。
    顾国师昨日说要开了库藏送他十几尊发冠换着戴,还真的是说话算话,那些发冠昨日晚上就已经送来了,里面形形色色各有各的千秋,清就清得出奇,艳就艳得大气,郁宁指了一盏暗红的血玉冠戴上了,配套的发簪是一枝飞翅状的百鸟朝凤簪,端的是华贵万千。
    梅三先生也不禁咋舌:“顾大人怎么把这一盏玉冠赠给小师弟了?”
    “有什么稀奇的吗?”郁宁闻言还伸手晃了晃头上的玉冠,看看戴得牢不牢固:“要是特别贵的我就不戴了,免得一不小心摔碎了师公找我算账。”
    “既然都赠与你戴了,怎么还会在意他碎不碎?”梅三先生又看了两眼,确定道:“这是前朝雍献帝之物,他虽在朝政之上一无是处,可是说起这些个东西,眼光却是天下独到,无人能出其左右。”
    “一不当心投错胎的也不少见。”郁宁笑道:“既然如此,那师兄我们就快走吧……对了,兰公子不来么?”
    芙蓉回答道:“兰公子那处递了话来,说天太冷,他就不去了。”
    “也好。”郁宁点了点头,与梅三先生一道出门去了。
    两人自前门上了马车,梅三先生瞅着他隐晦的问:“你院子里的那个兰公子……”
    “就那么回事儿,师兄你就别问了,给我留点面子呗?”郁宁有意说得含糊不清。
    “你真是……”梅三先生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梅三先生其实本身就住在离国师府不远的秋兰街上,给他儿子阿云选的新宅则是在距离秋兰街两条街的木兰街,宅子不大,只有三进,但是对于小夫妻两来说是足够了的。没多久马车就到了,郁宁率先跳下了马车,伸手扶了一把梅三先生。他儿子阿云已经等在了宅子门口,本见着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下了车还没有意识到,等到这富贵公子把自家亲爹给扶了下来,那自然心里就有数这就是未曾蒙面的小师叔了,一旁的侍从们打了伞,半点没叫雪落在郁宁和梅三先生身上,梅三先生见他儿子要上前,连忙摆了摆手:“行了,别出来了。”
    梅三先生是被梅先生捡来的,自然是跟着梅先生姓,他的三子的全名叫做梅洗云。梅三先生与郁宁联袂到了廊下,梅洗云拱手见礼:“见过爹,见过小师叔!”
    第一次见晚辈,那是要给见面礼的。今天郁宁可是有备而来,就怕梅三先生其他儿孙也在,袖子里塞了一兜的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还叫芙蓉带了个匣子,带足了银钱,实在东西不够塞个红包也成。郁宁上前一步将人扶了起来:“师侄请起。”
    说着,手里就塞了一个小把件过去。“小东西,拿着玩吧。”
    梅洗云见梅三先生点了头,这才收下了东西:“谢小师叔赏。”
    “行了,别在外面礼来礼去了,你小师叔性子直,不耐烦繁文缛节……先进去再说吧。”梅三先生说了一句,便带着众人往里走,边道:“饶小师弟破费了。”
    郁宁维持着脸上笑盈盈的模样,不动声色的说:“还成,我还真不怕您儿孙满堂。”说着,还暗暗把披风掀开了一些,指了指自己鼓鼓囊囊的袖袋。
    梅三先生这才看仔细了郁宁一侧的袖子那明显的往下拽的幅度,失笑道:“那还真是失算,早知道就让阿林,阿黎他们几个带着儿女也来,好好敲一笔富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事耽搁了,说好要准时的结果又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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