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洛克?这是什么鬼, 总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人小声吐槽着,自称冬洛克的楚天舒却丝毫不受对方的影响,而是转向了大胡子巡警:“你也可以叫我福尔摩星。我是一名周游世界的侦探, 老家在朝阳区, 是个很热心的群众。”
    大胡子巡警忙不迭地派人去检查吸水口处, 不久之后, 那人便呕吐着回来了:“长官,的确像他所说的那样, 在排水口那里, 詹姆的身体……已经被抽干只剩皮了。他被人固定在了吸水口上,从肠子开始被吸出,然后……”
    “呕!!”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恐并厌恶的神情。大胡子巡警在自己前去观察后,也没忍住扶着墙、呕吐了起来。
    在呕吐结束后, 他平复了心情,对身边的人道:“把刚才那个自称‘冬洛克’的人找来……”
    “哦,谢谢你在二十分钟的提肛运动后还记得我这个人的存在。”
    那个自称“冬洛克”的人站在他身边嘴贱道。
    大胡子巡警:……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个人开口时,他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想要揍对方一顿的冲动。
    ……尽管这个人委实长得挺好看的。
    “来, 消消气。”那人像是能读出他内心想法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刚来雾城,就能欣赏到这样盛大的演出,啧,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你管这个叫演出??”
    “难道不是么?象征着圣洁与纯美的女神,手中的玉瓶里倒出的却不是琼浆,而是鲜红的血水。血水在阳光下盛放,原本冰冷而高高在上的神像,此刻也沾染了属于‘人’的气息, 妖艳又堕落……”“冬洛克”摊开双手,他偏着头,看着天空,似乎在回忆并享受着那一刻所见的画面,“这是神性与人性的完美结合。”
    他的语气懒散而沉醉,就好像“死亡”在这个故事中,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部分似的。大胡子巡捕看着他这副模样,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用手按住了枪托。
    “几十年前,雕塑大师本杰明设计了这座喷泉赠给雾城,是为雕塑与喷泉艺术相结合的完美之作。一百年后,又有一名艺术家,在这片陈旧的艺术上进行了再创作,让它焕发出新生的魔力,不得不说……”
    大胡子巡捕勾了勾手指。青年还沉迷在自己的演讲中,并没有发现几名巡捕已经荷枪实弹,在大胡子巡捕的暗示下,偷偷地向他包围过来。
    这个青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警局里,又给出了喷泉喷血之谜的解释。不仅如此,此刻,他还用陶醉般的语气,讲述着犯罪者的心路历程。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名青年都像是混入鸡蛋盒里的猕猴桃一样可疑。
    直到……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ooc!!即使是同人创作,也应该好好遵守一下原作表达的思想啊!!”青年的语气突然冷漠了下来,“随意扭曲魔改原作,这简直就是把哈姆雷特写成了哈利波特。”
    巡捕:???
    青年:“我对这位犯罪者很失望,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艺术。作为一名艺术家,他不仅没有可贵的原创精神,还只会在已有的作品上进行ooc的二次创作,实在是忝列门楣。”
    巡捕:??
    原本已经包围了青年的巡捕们顿时都露出了“你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的眼神。青年潇洒地挼了挼自己的头发,对众人道:“好了,基本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那么现在……”
    “我可以加入你们的破案组了吗?”青年耸了耸肩,对众人吹了个口哨。
    ……
    林槐坐在天鹅绒椅子上。
    他端端正正地坐着,从皮鞋到花边衬衫都是一丝不苟。在不远处,那名陌生的男人正在替女孩上药。女孩的脚踝肿得很大,看起来极为可怖。
    很难想象这片广场旁边的巷子里还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店铺——它外面看起来很小,里面的空间却很大,其中摆满了从世界各地搜刮来的画作与古董。最吸引林槐注意力的,是一尊极为沉重的摆钟。
    摆钟看起来有些年头吗,但被保养得很是精心。林槐一直盯着那摇晃的钟摆看,直到他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你看起来很喜欢这尊摆钟?”
    “它看起来很陈旧。”林槐道。
    “工厂们出现之前的产物,在那之前,每一尊摆钟都是由匠人们纯手工打造,每个零件,都是由他们亲手磨出来的。”男人拿出一块软布,小心地擦拭着摆钟的表面,“不像现在,现在的摆钟,都是工业流水线的产物。一条履带递出来几十上百个一模一样的零件,再由无数个女工将它们机械地拼接在一起,然后,几百个没有灵魂的产物,就这么被摆进了商店之中。”
    林槐挑挑眉:“灵魂?什么意思?”
    男人对他的耐性似乎格外地好:“你相信么?这些由人亲手制成的钟表是有灵魂的。匠人们在雕琢表盘时,他们自己的时间也在锉刀的每一次削磨中、烛光的每一刻凝聚中被刻入每一个机械零件之中。每一个手工制成的钟表,都是真正汇聚着时间的产物——那就是他们的灵魂。”
    林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看着那不断摇摆着的钟表,真诚地道:“原来如此,之前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
    “哦,是吗?”中年男子的眉头越发柔和了,“还有人有着与我相同的想法吗?他叫什么名字?”
    林槐眼皮眨也不眨:“微商。”
    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将钟表擦得干干净净。林槐对他道:“刚才那个女孩呢?”
    “她在外间坐着,等着她的父母来接她。”
    “哦。”林槐道,“你听上去很讨厌这些工业产品?”
    中年男人笑了笑。
    “几十年前,雕塑大师本杰明路过雾城。那时的雾城空气清新,鲜花绽放,到处都是歌剧院、拉小提琴的旅人、玫瑰园与艺术长廊。他被这座美丽的城市所震慑,感动到痛哭,然后便留下了这尊女神雕塑。女神手持着喷出泉水的玉瓶,意为艺术之源。然而很遗憾的是,在他逝去后,这座曾经的艺术之都,却在短短的百年之内,变换了它的模样。”
    “鳞次栉比的工厂们拔地而起,滚滚黑烟席卷了天空,无数的商人涌入这座都市,铜臭味蔓延,手工打造的一切变成了工业线上的产物,所有的艺术开始被用金钱来衡量。这座城市早就和它曾经的精神背道而驰。”男人道,“雾城已经不是艺术之都,女神的玉瓶里所喷出的也不再是艺术之源。这座城市成了一个焚化炉、一个绞肉机,无数的人被吞进去搅碎焚烧,流水线上的工业产品和一沓沓的金钱则被推出来。人们不再追求精神上的艺术,而是在工厂里疲于奔命、为金钱和物质的享受奔波。女神堕落了,雾城,也堕落了。”
    男人说着,爱怜地摸了摸摆钟:“可惜,我们是如此地爱着这个城市。即使它已经从神女,变成了一个穿着华服的婊/子。雾城需要艺术,也需要一场文艺复兴——一场能唤醒所有麻木的灵魂的,文艺复兴。你知道文艺复兴吗?”
    原本打着瞌睡的林槐思考了一下,道:“你是说……”
    男人微笑着点点头。
    林槐:“所の努屴、呮哙媞伱の1佝“卟懂亊”这样的文艺复兴吗?”
    男人:……
    他耸着肩膀笑了笑,无奈道:“文艺复兴,让人重新意识到了‘人’这一主体因素,在艺术中的作用。而如今,在这个一切手工业制品都被机械产能所取代的时代——”
    “也是时候,向雾城的人,再次宣告,‘人’这一因素,在艺术品中的重要性了。”
    在说出那句话后,中年男人看见眼前的少年眨巴了一下眼睛。少年坐在沙发上,姿态规规矩矩,猫儿般的眼睛也很漂亮。只可惜,他满脸尽是茫然,似乎并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他看起来是那样纯洁而不设防,身上每一寸的线条都柔和美丽。
    中年男人想,他真是完美的造物。
    艺术的造物。
    “要喝些红茶吗?”他友善地问他。
    林槐:“哦,好。”
    中年男人回过身去,到厨房里泡红茶了。在他走后,林槐拧了拧脖子,再次看向四周。
    果真如中年男人所言,他几乎是迷恋地收集着上世纪的东西——那些不属于工业革命的产物的东西。看起来,这个中年男人真的是……
    ——表里如一的变态,丝毫不伪装自我。林槐虚着眼想。
    中年男人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如果换成另一个纯洁的男孩子坐在这里,或许已经要被他深刻的学识所打动,并很快在男人身上找到同为环保主义者的共鸣,甚至还要奉他为知己,和他一起筑造一艘风力环保帆船从瑞典开到美国纽约……但很遗憾,林槐不仅对他的话语毫无波动,还觉得凝聚了机械产能的psp任天堂ipad很香……
    不过,如今看来,雾城的确是一个处于新旧交替之间的时代——工业与手工业碰撞,昔日的贵族没落而新的生产业兴起。也难怪男人说,要搞文艺复兴,在艺术中重新强调“人”的重要性。
    不过他的强调方式,或许有点变态。
    “看起来他和我说了这么多话,想必是对我很感兴趣。说不定他还和那个传说中的茶话会相识。俗话说得好,艺术家都会互相吸引。”林槐盯着他的背影,心里这样想着,“我该怎么说服他快点对我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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