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今天的天气不错,比起滴水成冰的江东市來要温暖了许多。
    才正式营运沒多久的港岛国际机场大气磅礴,数十架來自全球各地的航班,整齐有序的降落在宽敞的跑道上,景象颇为壮观。
    信步下了飞机后,王一凡就带着行李直奔出入境处通关。
    一番简单的手续完成过后,他走到了候机楼的出口处。
    只见一个约莫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秃顶男人早就站在出口处,看见王一凡出來以后,就带着满脸的笑容猛冲上前。
    这个男人其貌不扬,一口黄牙配着身上有些老土的灰sè衬衫和淡蓝sè休闲裤,若不是阿浪向王一凡说过下了飞机会有人接,他准会以为这个家伙是什么黑车司机或黑导游之类。
    “请问,你就是大陆过來的王先生?”他张着大嘴笑着问道。
    一弯腰,就要帮忙拎过王一凡手中的手提箱,却被他伸胳膊轻轻让开。
    “沒错,我就是王一凡。请问你是?”王一凡眉头微皱的问道。
    这个男人虽然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客气的自我介绍起來:“我就是这次來接你的阿豪啊!你们这趟飞机晚点了,我在这里已经足足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我们还是快走,港岛机场外的停车费真是……”
    “哦,原來是豪哥啊,那真是辛苦你了!”王一凡这才大方的伸出手去,和他随便握了一下。
    这个家伙的手掌上布满老茧,拳锋看上去也磨得很平,显然是曾经在帮派里混过有点真功夫的。
    不过看他现在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让王一凡有些意外了。
    “不要叫我豪哥啦,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啦。王先生,我们快走,要不然我停在外面的车就过钟了……”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领着王一凡走出了候机楼,來到机场外的一处路边停车位上。
    只见在一个如港产剧中经常出现的路边收费表下,停着一辆红sè的宝马轿车。
    一个穿着jing服的巡jing站在车旁,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表上的读数,又对照了自己的表以后,立刻掏出罚单刷刷的记录了起來。
    阿豪立刻就冲了上去,堆着笑脸说:“阿sir,不要抄了,给我点活路。就多停了这么一会,不用这么公事公办……”
    “你过钟了知不知道?”那巡jing连头都不抬,用笔头指了指一旁的收费表,手里的罚单继续开得起劲。
    “给点面子,阿sir,现在我们出來讨生活不易啦……”阿豪腆着脸,继续向他求起了情。
    “给你面子?那谁给我里子?”那巡jing毫不留情开完罚单后,冷着脸将罚单放到了雨刮片下,然后整了整衣服和头上的帽子,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这些死条子,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良好市民……”阿豪一边骂骂咧咧的对着那巡jing的背影嘀咕着,一边将挡风玻璃上的罚单取了下來。
    “唉,又要不见了好几百块,又为港岛zhèng fu做贡献了……”看到罚单上的数字后,他不禁叹了口气。
    有些不甘心的将罚单揣进口袋中,阿豪转头对看呆在当场的王一凡大声招呼道:“王先生,请快点上车……”
    王一凡哭笑不得的提着箱子上了后排座,阿豪发动了汽车,一踩油门开了起來。
    “王先生这次來港岛,是打算多玩几天呢?还是办完了事就走?”
    王一凡看着车窗外的景sè,随口答道:“到时候再看,我这次主要还是为了办事……”
    “哦,我听marco的权叔说了,这次你來,是要找文字头的龙头项老大谈判?我告诉你啊,这个家伙可不好惹……”
    阿豪的嘴里叽里呱啦个不停,一口软绵绵的港味普通话听起來极度别扭,竟然让王一凡有种坐上黑出租的感觉。
    “就算再不好惹,我也要去打打交道……”王一凡不动声sè的回答着。
    这辆红sè的宝马车看起來也有些年头了,里面座椅上的真皮坐垫都已经有些破烂了,他在后座位上居然发现了一本漫画,随手一翻,只见里面描绘的人物正是文字头的项文盛。
    正在前排开车的阿豪从后视镜里窥见了他的动作,忙笑着解释道:“这本漫画上面画的,就是项老大的生平事迹了。你可以看看,先了解一下……”
    王一凡随意的翻了几页,不禁连连摇头。
    这本漫画把项文盛美化得如同《古惑仔》里的陈浩南一样,明明是个五十來岁的糟老头子,偏偏搞出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帅哥形象,不但看起來高大威猛且讲义气,更有无数女星名媛为他而倾倒。
    见他连连皱眉,一脸不屑的样子,阿豪笑着说:“这些漫画和电影上的东西,就是当不得真啦……”
    王一凡默不作声的丢下漫画,仔细观察起开车的阿豪來。
    虽然他现在故意装出一副市井小民的形象,但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和胳膊上隐隐浮现出的纹身印迹來看,王一凡断定这个阿豪,沒想象中那么简单。
    “豪哥,你之前是不是也是洪门中人?”王一凡直截了当的问。
    阿豪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笑容,他摆摆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啦。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奉公守法的港岛居民了,过去的事情不说也罢……”
    正说着,这辆宝马车开到了港岛湾仔附近的一处民房外,猛然停了下來。
    “王先生,我们已经到了……”阿豪下了车,走到后车门前,用力拉开车门。
    王一凡走下车來,看着眼前这一栋似乎有二、三十历史的十层小楼,不禁疑惑了起來:“我不是住酒店么?怎么是这里……”
    阿豪见他的面sè有些不对,忙笑着解释起來:“王先生,港岛现在的房价很贵啦!现在又是旅游旺季,那些从大陆过來血拼的表叔、表婶们,早就把所有的酒店都订满了。这里是我的家,里面也还算整洁干净。最重要的是,这里离项老大经常出沒的几个地方都很近……”
    “好,那我就住在这里了……”一见他又要啰里八嗦的乱喷一气,王一凡立刻就伸手打住了他的话。
    这座老楼里破烂不堪,电梯还是那种带铁栅门式的老电梯,推上电梯门后,一阵难闻臭味就传了过來。
    阿豪带着王一凡走到一处房门外,掏出钥匙开了门,将他领进了房间。
    “王先生,这里还不错?港岛寸土寸金,就这么处zhèng fu公屋,我都是申请了很久才拿到的。”
    王一凡将手提箱放在了桌子上,四处打量了起來。
    “你就住里面这个屋子,床铺什么的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冲凉的话,有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看电视的话,翡翠台、凤凰台和tvb都可以看的。不过那个付费台的节目,是要另算的……”阿豪就像个婆娘般的说个不停。
    王一凡看了看凌乱无比的房间,暗自叹了口气,掏出钱包问道:“这里你打算收我多少钱?”
    阿豪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推了推手道:“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啊,说什么钱不钱的,谈钱伤感情啊!”
    王一凡却毫不客气的将几张事先兑换好的千元大钞硬塞到他的手里,放下行李,四周打量了起來。
    说实话,这里的住宿条件比之前的平安酒店还要差,不过他这一趟主要目的是搞定项文盛,至于别的倒是其次。
    他伸手拉开正对着大街的窗帘,指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密集人流问道:“豪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找那个项文盛谈判?”
    “不着急啦,王先生。难得你这次來港岛这一趟,购购物、逛逛街、拜拜大仙啊总是要的啦。我们港岛,可是全球闻名的购物天堂啊……”
    听了他的啰嗦后,已经忍无可忍的王一凡,立刻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大声怒吼道:“够了!告诉你,我不是來这里玩的!”
    他的胳膊忽然被阿豪伸掌轻轻拍了一下,只觉得手腕上一阵酥麻,大惊之下忙松开手來。
    原來这个阿豪果然是真人不露相,王一凡认出刚才他的那一下轻拍,却是咏chun拳中有名的搓手。
    看他脸上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显然是这门功夫中的好手,脸上神sè的立刻就变得凝重起來。
    刚刚露了一手的阿豪却并沒有一丝骄傲的神sè,反而愈发恭敬的对他说:“王先生,你千万别激动嘛。既然权叔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我,我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做好的。不瞒你说,这个项老大刚刚才出国去了,至少要两天后才会回到港岛,你就耐心的在这里等两天……”
    王一凡情知在这里是人生地不熟,若是沒有阿豪的帮忙,只怕自己寸步难行,只得点点头勉强同意了。
    晚饭就是在楼下的茶餐厅吃的,港岛的物价水平远超江东,但远远看见王一凡大步走來,摆出的一副大陆豪客的气派,茶餐厅里的跑堂和老板顿时两眼放光。
    “这位老板,你要点什么?是要东星、石斑、大虾还是深井烧鹅啊?”
    王一凡刚一伸手想接菜单,就听见身后的阿豪急切喊道:“都不用了,那些大鱼大肉太过油腻,不易消化。我看,还是來两碗竹笙面,另外再來两杯冻鸳鸯。老弟啊,这里我最熟悉了,听我的,绝对沒错!”
    正自点头哈腰的跑堂顿时就沒了兴趣,用怨毒的目光狠狠瞪了下阿豪,气呼呼的闪回到了柜台后。
    虽说他有每人十元的茶水小费,但他收入的大头,却是和所点菜肴价格的高低成正比。
    资本主义社会的优质服务,完全都是建立在相应的金钱回报上。
    王一凡坐在茶餐厅里,看着身边这些港岛的市井居民,自觉有些怪异。
    他这一身明显大陆人的打扮,顿时引來居民们一道道复杂且意味深长的目光來。
    之前的大陆经济很差,港岛的居民见了从大陆过來的男女老少后,就会本能的把他们和那些偷渡客和大圈仔给联系到一起。
    对大陆來的男人,一般都会冠以表叔、表兄的称号,女的则加上北姑之类的名头。
    但近几十年來,大陆和港岛的经济发展此消彼长,ri渐荷包鼓鼓的大陆豪客们纷纷南下港岛,用一笔笔令人瞠目结舌的金钱,构筑起了内地客的新形象。
    哪怕是一个其貌不扬、衣着简单的内地客,都很有可能毫不客气的拍出好几十万,买上块镶金带钻的劳力士或欧米茄表,神神气气的离开。
    反倒是港岛的原住民,因为自身经济的不景气和百业萧条,而不得不北上寻求发展和生存。
    这下子,两边居民的形象猛的出现了***。
    对于cháo水般涌來的内地客,港岛居民是又爱又恨。
    一方面,他们需要内地游客來拉动港岛的经济,增加收入。
    而另一方面,又因为一种被内地移民抢走各种生活保障和压缩生存空间的恐惧,而对他们敬而远之。
    之前,因为内地产妇到港岛來生子并获取居留权的事件,部分港岛居民还特别打出了抗议的旗帜。
    王一凡倒是不介意周围人对他的复杂看法,他原本就是个过客,在完成了这次的任务后他就会离开。
    这个港岛再繁华、再喧闹美丽,都不如自己的家乡让他过得舒心畅快。
    很快,竹笙面和冻鸳鸯就被端了上來,这种打了鸡蛋后用粗竹竿碾压发起的面条软硬适中,吃在嘴里爽滑弹牙,并且充满了浓浓的蛋香味道。
    “不错?这一家的竹笙面是这一带最有名的!这个老师傅已经做了有好几十年了,天天的生意都好到爆了!”阿豪笑呵呵的解释道。。
    王一凡一边吃着面,一边正sè道:“豪哥,我们还是说说正題!等两天后项文盛回來后,你务必要带我去找他谈一谈……”
    “老弟啊,这件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啦……”阿豪张口喝了口冻鸳鸯,有些为难的回答道:“虽然你们侯家之前和洪门也算颇有渊源,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就连marco的侯爵士都已经离世,这个项老大肯不肯卖你这个面子,还说不一定咧……”
    王一凡看他为难的样子,心下顿时了然,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到时候如果真的谈不拢的话,我就自己來想办法……”
    “老弟啊,我看你这个冲动的xing格,是要闹出大事的……”
    “我向來的做人原则就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如果谁要是敢挡我的路……”王一凡冷笑一声,用力伸手到桌下,握住了三指粗细的桌腿,用力一扳。
    粗粗的钢质桌腿居然被他生生捏弯了,本來还平平稳稳的桌面,立刻就变得有些倾斜不稳了,桌子上的面条和杯子,也都纷纷晃动了起來。
    阿豪的脸sè也猛的变了,口中低声问道:“你练的是北派的戳脚翻子拳?”
    王一凡点了点头,这一手功夫是陈光宗师叔临去西班牙之前留下來的,之后他经过一番勤学苦练,已经略有小成。
    但比之陈光宗那身自小就以童子身苦练出來的功夫,他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刚才这个豪哥既然已经使出了咏chun拳中的绝活,王一凡估计若不使出点真本事,恐怕很难让他心服口服的帮着自己办事。
    “南拳北腿,各有所长,华夏的功夫人向來是一家,王老弟啊,你若是相信我的话,我保证,一定尽会心尽力帮你完成心愿。但如果你要是想给我來这一手下马威的话……”
    阿豪一边冷笑着,一边伸手握到了王一凡拧弯的桌腿处,暗自运气一捏。
    原本已经弯曲了的桌腿,立刻就被他撇直了,桌上摇摇晃晃的面汤和杯筷,立刻就恢复了平静。
    看到他露的这一手,王一凡沉着脸问道:“豪哥,我真不明白,既然你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在港岛当一个小市民?以你的身手,不应该这样……”
    阿豪忙摆了摆手,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个淡然的笑容:“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我现在的年岁大了,拳怕少壮的道理再明显不过了。再说有一身功夫又能怎么样?功夫再好,也是一枪撂倒。腥风血雨的ri子我早就过腻了,现在这种安静的生活最好了……”
    王一凡不再说话了。
    他暗想:若是沒有自己的突然造访,也许阿豪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在这里安稳生活下去了,现在为了自己的事,他还要重新抛头露脸,去找项文盛谈判,已经算是很帮忙了。
    另外,他嘴巴上说不想欠侯家的情,但这一笔笔人情债却越欠越多了,真不知以后该如何报答。
    仿佛是看到了他此刻的心中所想,阿豪忙笑着说:“老弟啊,你可千万别想多了。帮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沒有什么你欠我、我欠你的。对了,既然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带你在港岛上走走,也算是熟悉一下地形了,你想先去哪儿?”
    王一凡刚要推辞,却猛地想起了正在江东市郊外带孩子的悠悠,忙道:“先带我去找个地方买nǎi粉。最好是能买到专供港岛的雅培nǎi粉……”
    阿豪的眼珠子睁得浑圆,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好的,一会带你去龙城大药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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