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二十分钟后,终于有人找到了巴里——
    酒店员工宿舍往东200米有一家小酒吧,酒吧外面有个造型夸张的喷泉池。巴里脸朝下,上半身浸在喷泉池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这样一来就不是什么低调不低调的问题了。
    顾晏他们斩钉截铁地报了警。
    法旺区警署专用的银豹警车沿着悬浮路线疾驰,在市区高架上空呼啸而过,在空气中划出三道并列的车痕。
    他们拉着乌拉乌拉的警笛,一路畅通无阻,没花多少时间就赶到了法旺区边郊的悍金花园酒店。
    三辆警车在市区内没有碰到什么阻碍,反倒在悍金花园酒店的大院门口犯了愁。
    因为酒店外面堵满了记者车。
    打头的警车疯狂鸣笛,酒店安保铜墙铁壁似的站了一排,连推带搡才给警车开了一条道。三辆车这才得以鱼贯而入。
    警长带着两车警员从车上下来,大步流星进了酒店大楼。
    余下的一车警员一溜小跑,扯着警戒线把整个酒店院门围了起来,又在管理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员工宿舍东边的那个喷泉池。
    “肖警长。”酒店总经理等在门口,跟警长打了声招呼,“辛苦跑一趟了。”
    肖警长在法旺区当值有很多年了,对悍金花园酒店的管理人员并不陌生,有好几个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皱着眉朝院门外瞥了一眼,不满地说:“你们这里有人嘴很松啊,事情还没查,消息先漏出去了,外面那帮记者到得比我们都早。”
    总经理无奈道:“您误会了,不是我们漏消息,那些人也不是刚刚才到,准确而言他们都不是因为出事才来的,只不过恰好让他们碰上了。”
    围在外面的车光看标志就能知道,大多是些没名堂的网站。那些网站为了能博点儿热门,事事都奔在最前面。这次南十字搞的酒会,请的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人。对这些网站来说,那就是满盘的肉,嗅着味道早早就来等着了,哪管有没有事。
    “门外那帮哪能被叫做记者。”总经理说,“真记者听了要黑脸的。”
    “算了。”肖警长问:“那些人呢?”
    “那帮贵宾?”
    “嗯。”
    “这会儿都在花园里。”
    酒店的玻璃花园里,南十字律所这次邀请的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坐着,人比昨晚的预热酒会还要多,气氛确实前所未有的紧绷。
    肖警长跟着总经理进来,先是泛泛地冲花园里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在耳边扣上扩音耳扣,道:“很抱歉,让诸位在享用假期的中途见到我和我的警员们,事实上我们也不想打扰这种美好的聚会,但工作还是要做的。关于那位可怜的员工,我想诸位多少听说了一点,我相信这件事跟在场的大多数女士先生们无关,但是例行公事,还是需要做一下笔录,希望诸位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同时也体谅一下那位可怜的员工。”
    在场的客人们没什么异议,但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怎么了?”肖警长盯住最近处的一位客人问,“您看上去好像很不乐意。”
    “不是。”那位客人扭头看了看周围人,冲警长道:“我没有不乐意,我很乐意配合您的工作。脸色不好只是因为……好好的酒会碰上这种事,有点糟心。”
    他这话大概能代表在座的大多数人,作为东道主的律所合伙人高先生就是其中脸色最难看的一个。听了客人的话,他有些抱歉地扫了众人一眼,尤其是大腿最粗的曼森兄弟。
    在看到米罗·曼森毫不掩饰的臭脸后,他又万分头痛地收回视线,用力揉起了太阳穴。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于“死了个员工”这种事并不在意。
    燕绥之他们右前方的位置,有一块花圃天然围出了一处卡座,几个单双人的高档沙发椅里坐着三个人,他们面前的大理石方几上搁着几份早茶,还散落着扑克和牌九。
    其中一位一边听着警长的话,一边手里还在拨弄着几张扑克牌,翻书似的翻出“哗哗”的声音,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菲兹小姐窝在燕绥之旁边的单人沙发座里,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就摇着头“啧啧啧”了一串。
    “菲兹小姐你舌头怎么了?”燕绥之明知故问,提醒她别太明显。
    “没,看到不喜欢的人舌头尖就疼。”菲兹吞了一口咖啡,“那个克里夫特别傲慢,昨晚就把我气得够呛,要不是因为他是客人,我肯定不给好脸。”
    她说的克里夫就是正在摆弄扑克牌的男人,联盟1/3的飞梭机都打着他家的印记。早年家里跟星际海盗有些来往,玩过军火,搞过矿,家底丰厚,就是不够白。后来跟曼森家合作,转到了飞梭机这一块,正经做起了星际间的货运。
    事业重心虽然已经转了好几十年了,但他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带着一股联盟早期军火贩子的腔调。
    以前跟星际海盗打交道的时候,必然没少见血,所以现在看到“死人”之类的事情,他家的人都淡定极了,根本不当一回事。
    扑克牌在他手里哗哗响的动静其实并不大,基本都被肖警长的声音盖住了。
    但是燕绥之还是在喝水的间隙朝他那边看了几眼。
    他看见克里夫百无聊赖地把手里的扑克牌丢在方几上,喝了点咖啡,又顺手把那些扑克洗了一遍,然后用食指挑开一张,丢开,再挑开一张,再丢开。
    这显然是在打发时间,挑牌的动作也很随意。
    但是人越是在随意的时候,越会显露出一些下意识的想法。
    克里夫丢牌的时候,并不是全然乱丢,而是一种花色丢在一个方向。
    红桃黑桃丢得远一些,方块近一些,草花顺手扔在面前。
    肖警长说了一长串,终于注意到了这位的无聊,朝他看了一眼。
    克里夫挑了挑眉,勉强给了警长一个面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手指拨了拨面前几张草花,然后靠向了沙发靠背,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肖提高了声音说:“那么,就这样?诸位先回各自住的房间,我的警员会分别过去做笔录。记住,你这一晚住在哪里,就在哪里等,不要随意更换地方。谢谢配合。”
    他说完,拍了怕手掌。
    花园里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警员分散进人群,安排着众人回房间。
    其中两个走到了燕绥之他们这边。
    乔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四个昨晚住在一起。跟我们上去吧。”
    警员点了点头,一边跟着他们往电梯走,一边简单问着各人的身份。
    顾晏简单对他说,“南十字的出庭律师,这是我的实习生。”
    警员有些讶异,他朝前楼那边看了一眼,问:“实习生?刚才听经理说,你们律所的实习生和大律师不是都安排住在那幢楼么?”
    “对。”乔说,“但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我昨晚缺人喝酒,就把他们叫来一起住了。”
    警员点了点头,在纸页上草草记了一下,“那方便说一下你们原本的房间吗?”
    顾晏道:“我住701,他住406。”
    警员一愣,“等等,406?就是昨晚说有异动的406?”
    燕绥之点了点头,“没错。”
    “那不排除昨晚的异动是冲着你去的。”警员说了一句。
    这么一提,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纳闷道:“对啊,这可真奇怪,为什么刚好盯的是你的房间啊?你就是个实习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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