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老将
    五十三岁的程咬金再一次穿上了甲胄,翻身上马一手提着马槊,战马嘶鸣,这一刻他又回到了年轻时。
    尉迟恭瞧着当年的战场同袍,抬首道:“知节还能策马疆场,是老夫真年迈了。”
    程咬金拉起马儿的缰绳,朗声道:“待末将扫平葱岭,再来与老兄弟们痛饮。”
    尉迟恭眼眶湿润,不住地点头。
    “驾!”程咬金底气十足地一声大吼,战马扬蹄一路朝着远方而去。
    李世民看着远去的背影,注目良久移不开目光,道:“当年攻打王世充,知节也是这般风采。”
    尉迟恭颔首道:“当年的气势磅礴,如今都还在呐。”
    李世民朗声笑道:“那是自然,知节此番出征必然大胜。”
    夏收之后,当第一批粮食成熟且晾晒之后,朝中就开始收粮了。
    在一个个县的官道边都有官吏在装粮食。
    而在田地边,李世民与尉迟恭,牛进达正在打着牌,目光还时不时在看粮食买卖的情况,直到亲眼看到官吏将一袋袋的铜钱交给农户,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牛进达疑惑问道:“为什么朝中有人收粮了,怎么收粮的粮商少了这么多呢?”
    尉迟恭打出一张牌,又道:“朝中存了这么多粮,粮商就再也无法控制粮价。”
    “也对,当年我们打仗,一贯钱都买不到一斗米。”
    尉迟恭又道:“再者说这种买卖朝中不收取市税的。”
    听着两人的议论,李世民忽然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让尉迟恭与牛进达当即蹙眉,心说自己的说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随后专心打牌,又不说话了。
    大面积地收粮,导致朝中负担加大,而且还广开支教。
    如今的朝堂支出是贞观年间的数十倍,也难怪朝中会一直坚持勤俭的作风。
    李世民低声道:“承乾这孩子看上了他们的金子。”
    牛进达压低嗓音道:“谁家的金子?”
    “葱岭以西。”
    尉迟恭也压低声音道:“听说今年从倭人那里又送来了十几车的银矿。”
    牛进达稍稍挺直后背,倒吸一口凉气,道:“这该是多少银钱啊。”
    李世民丢了手中的牌没有了心思继续玩,这个儿子现在太富有,富有得令人羡慕。
    皇宫,太液池边,小鹊儿正在挑选着一块块银矿,她的小手拿着一块仔细打量着形状。
    内侍抬着一个箱子而来,行礼道:“陛下,这是刚烧制出来的银块。”
    李承乾拿起一块长方形的银砖,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着,又从一旁拿起放大镜仔细看着纹路,在上面就刻着乾庆二字。
    字很小,只能用放大镜才能辨认出来,这是阎立本用十分高超的手艺做出来的磨具,如此这些银砖就有了记号。
    见女儿挑选了一块小银矿,正在一旁把玩着。
    李承乾检查了几块,记号都在最中间的位置,道:“这些银砖用于朝中的大宗货物买卖。”
    “喏。”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用,主要是为了做一个记号,用于标记这是朝中出去的银砖,到了坊间,在流到各地之后记号的用处就不大了。
    李承乾吩咐道:“命太府寺烧制之后,都按照相同的样式储备起来。”
    内侍应声去吩咐话语。
    现在的中原各地的粮食还是很便宜,包括现在人力也都是很廉价的,朝中的白银越多,话语权就越大。
    闲下来的时候,李承乾陪着女儿下棋,又有内侍递来的奏章。
    “陛下,江南巡察御史李义府的奏章。”
    李承乾吃着葡萄道:“放在边上。”
    小鹊儿也吃一颗葡萄便移动一下棋子,她坐在板凳上,神色凝重地看着棋盘。
    李承乾将马往前一跳,道:“将军。”
    小鹊儿苦着脸道:“我又输了。”
    李承乾摇着手中的扇子道:“进步很大,不用觉得挫败。”
    “皇兄下棋就没输过。”清河端着一盆饼而来,道:“这是新做的饼干。”
    小鹊儿拿起还有些烫的饼干,放入口中嚼着,好吃地眯着眼。
    见清河姑姑还看着自己,小鹊儿道:“好吃。”
    清河疼爱地抚着她的长发,道:“这些都给你吃,姑姑再去做些。”
    “嗯!”她重重点头,又道:“爹爹也吃。”
    李承乾拿起一块用麦与米粒制成的饼干,漫不经心地吃着道:“我们现在又有消耗粮食的办法了。”
    小鹊儿嘴里还嚼着道:“是不是能赚很多钱?”
    “不要小看人们的创造力,当饼干出现之后,这天下又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饼干,粮食的消耗就会增大,不过现在物质还是很匮乏的,多半只能类似于糕点。”
    小鹊儿思量着爹爹的话语。
    李承乾继续道:“也不能一概而论,若吐蕃人做饼干可能会加入青稞,西域人做饼干会加入核桃,要是天竺人做饼干,又会是另外一副模样,粮食的另外一种形式而已。”
    看女儿还一知半解的模样,又道:“不要小看这一块饼干,意义十分重大。”
    小鹊儿只知道现在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
    李承乾又离开了太液池,回到两仪殿中,苏婉与宁儿正在盘算着家中的账目。
    “陛下,青海的矿盐也太多了,关中的盐价太便宜了。”
    李承乾又问道:“多少钱一斗盐。”
    苏婉拿着账目道:“二十钱一斗盐,再这么下去许国公给的蜀中盐场就要雇不起人了。”
    “增加消耗就好,这不是什么大事。”
    宁儿带着笑容,拉着苏婉走到一旁。
    苏婉低声道:“对陛下来说,什么都不是大事。”
    “嗯,陛下总是这样。”关中的炎炎夏日刚刚褪去了许多,京兆府终于释放了大食使者与波斯使者,因他们在自己的罪行上画押之后,用所有的金币来赎买。
    本来打死的都是双方的使者,朝中也只能草草结案了,反正双方也不追究人命,死的也是他们的人。
    经过这一次关押,两国使者都老实了,都不敢闹事,双方住在驿馆不敢大打出手,面对唐人的官吏也都是毕恭毕敬,甚至还主动帮忙清扫街道,真是活脱脱的长安好居民。
    秋收之后,宫里安排在曲江池开办游园,这一次游园的规模很大,就连太上皇与长孙皇太后也赴宴。
    曲江池边,挂着一排排的灯笼,从黄昏到了夜里,灯火映照得曲江池,池水也都是红彤彤的。
    李承乾先一步到了曲江池,坐在高台上,独自一人喝着茶水。
    苏亶带着一卷书而来,行礼道:“陛下。”
    看到这位老丈人的胡须也有些泛白了,李承乾亲自沏茶请着他坐下,又道:“这是饼干,宫里做的吃食,尝尝吧。”
    “谢陛下。”
    苏亶拿起一块饼干,咬下一口吃着。
    “今日游园的各家可以得到一盒饼干,就当是赏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吃食,想来都不会拒绝了,就当是庆贺今年丰收。”
    苏亶嚼着饼干,渐渐有了笑意,“陛下是想要将饼干,成为坊间的吃食。”
    李承乾点头道:“粮食总归是需要消耗的,存放三年以上的粮食都是陈粮了,各地还在收粮运往关中与洛阳,一边储备,还要有消耗的方法。”
    “陛下,臣以为此物运输比粮食或许更轻便,也可以当作行军的粮草。”
    李承乾颔首道:“那就要做出各种口味的饼干。”
    苏亶越发觉得这位陛下是个十分了得的人物,不论是天山战备区的想法,还是这个饼干,往往都是一举多得的方法。
    苏亶吃了五块,越来越觉得这个饼干十分美味,人们又多了一种买卖。
    李承乾道:“朕也不知饼干此物是否已有人在做了,至少让它大规模地买卖,让人多一种吃食,也算是一桩美谈吧。”
    “陛下,若买卖的货物更多了,市税也会更多。”
    李承乾望着下方曲江池走动的人群,大唐的臣民依旧是宁静且闲适的。
    看了良久,当夜色完全笼罩这片天地,李世民走到了人前,四周当即传来了传呼声,众人齐齐下拜。
    苏亶也是躬身行礼,而后见众人纷纷起身,这才又在楼台坐下来,低声道:“陛下,如今各地为了对抗支教联合的科举与名仕越来越多了。”
    李承乾拿着茶杯,道:“他们有多少人?”
    “据臣所知洋洋洒洒有数万人,多数聚集在博州一带,其中还有不少是科举落榜的人,这些人心中多有不平,很快就被士族名流拉拢了,臣一直劝说支教的夫子不要闹事,但对方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
    正值庆贺丰收的时候,还有人时不时抬头看着夜空。
    “陛下,如今人们都在盼望着那祥和的夜空异象再出现。”
    烟在长安就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那是在父皇退位的那个新年,李承乾道:“异象嘛,总不会天天出现的,舅舅坐吧。”
    长孙无忌刚坐下,便有内侍递上一盒饼干。
    “这是宫里赐的,每个人都有,还望舅舅不要推脱。”
    “谢陛下。”
    李承乾将后背放在椅子的靠背上,放松着身体,道:“自从舅舅告老之后,气色也好了许多。”
    长孙无忌颔首,“也老了,说不上气色好不好。”
    闻言,苏亶笑着道:“坊间传闻,赵国公与太上皇时常纵马在山林间,当年布衣之交如今君臣依旧相宜,真乃是人间一大美谈。”
    长孙无忌忽然一笑,“当年的很多故人都不在了,要是他们都还在就好。”
    好好的丰收时节,说这些煞风景的事,总觉得不太舒服。
    李承乾又道:“近来有件事,想让舅舅帮着斟酌一番。”
    “陛下请讲。”
    “朝中朝臣进谏,说是洛阳地处中原的中心,更是往来货物人口的要道,还有运河能够南下,北上能去辽东,历朝历代以来也有不少皇帝将国都设在洛阳。”
    “有人希望朕将都城搬迁到洛阳。”李承乾揣着手,蹙眉又道:“还在考虑。”
    长孙无忌道:“洛阳皇宫年久失修。”
    苏亶接过话语道:“若要搬迁洛阳需要修建皇宫,就需要征发劳役。”
    李承乾失落地道:“别说关中了,作坊都快将民力耗尽,早在两年间各县都已找不到劳役。”
    “臣以为,不如待人口足够,往后做打算。”
    李承乾颔首,道:“舅舅高见。”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陛下的意图,长孙无忌了然道:“臣会让褚遂良告知朝中的门生。”
    李承乾又给舅舅沏茶。
    曲江池边外,还有不少人在走动,客商往来不绝,以曲江池为中心,人民稠密,一直到朱雀大街,人群才看起来有些稀疏。
    长安城解除了宵禁,孩子们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文人墨客高谈阔论。
    直到夜色深了,曲江池依旧是热闹非凡,甚至有人在池边高兴地跳舞。
    待众人都在欢庆中,李承乾这才离开了这里,带着一家人坐上了回宫的车驾,又吩咐道:“今晚让人多照看父皇,就让父皇尽兴些吧。”
    “喏。”
    一夜在欢庆中过去。
    翌日的早朝上,朝臣们又议论起了迁都的事,不出所料这件事被褚遂良为首的官吏拦住了,双方僵持不下,还有人说通赋贡於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於万国。
    迁都是为了万国,是为了大唐社稷,也是为了万千子民。
    即便现在还有些人不是大唐的子民,可将来万一呢?
    谁知道呢,提前说一个万国,倒也不是不行。
    双方换一个立场,各自退让一步,修建两个都城,以现在的朝中富裕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
    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可于志宁又站出朝班反对。
    如今的人力价格比之贞观年间翻了三倍,但依旧还算廉价,所以朝中一定要分市税,减少劳作人们的赋税,增加作坊拥有者的赋税。
    这些事一直都是于志宁在安排,他现在管着朝中的钱袋子。
    李承乾听着众人的争论,而在武将一侧的牛进达将军与薛万彻,这些老将军已是昏昏欲睡,一个个都闭着眼摇摇晃晃的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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