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查到底
    李承干将这颗鸭蛋交还给他,道:“让它孵小鸭子吧。”
    李治重重点头。
    “太液池的鸭子不能超过五只。”
    “弟弟知道了。”
    “鸭子总归不适合你当宠物养的,它是家禽,是用来吃的。”
    “弟弟明白,等太液池有了别的小鸭子,就将这只大鸭子给炖了,它现在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好看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最近你都不找狄仁杰玩?”
    “他每天都要跟随狄通判在各县走动,打算等朝中休沐了,再去寻他玩。”
    李承干点着头,朝着一边走去。
    “皇兄去做什么?”
    “随便走走。”
    河西走廊又要花钱了,粮饷与建设费用一直占大头。
    今天的中书省内也很冷清,于志宁与两个官吏正在交谈着,还有舅舅坐在炉子边,正喝着茶水,悠哉地看着一卷书。
    李承干径直走入中书省内,从一旁的高大书架上挑选出几份卷宗,放在自己的桌上。
    不一会儿,桌上就有了一堆卷宗。
    长孙无忌喝着茶水看了眼一旁的太子,看一眼之后再看转头看向一旁的卷宗,看来今天大外甥很忙。
    不过看他神色还很轻松,长孙无忌也放松了下来,道:“喝口茶吧,最近江南两道送来了不少茶叶,味道也比以往更好了。”
    接过舅舅递来的一碗茶水,李承干问道:“现在舅爷他们还是用以往的饮茶方式吗?”
    长孙无忌摇头道:“舅父向来是个讨厌烦琐的人,事情一旦复杂了他老人家就会很烦。”
    李承干了然点头,看着眼前的卷宗开始了今天的工作,闲来之时还能与一旁的于志宁说两句话。
    “老程家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于志宁回道:“还没有结果,等着京兆府将卷宗送来。”
    “狄通判办事不够爽利呀。”
    长孙无忌当然知道老程家的牛是怎么回事,其实太子想要吃牛肉也不用等程咬金家的,自己家也是可以摔死一两头牛的。
    李承干翻看今年每一次互市的盈余,看看能否多凑个两万贯,朝中不是拿不出这六万贯。
    多留出一些盈余总是好的,多考虑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河西走廊既是屏障,也可以是一个丝路贸易的重要口岸,防卫与贸易都是侧重点。
    等眼前的账目查阅得差不多时,京兆府的卷宗就送来了,于志宁递上道:“赵国公,太子殿下送来了。”
    长孙无忌先一步拿过卷宗看了起来,意料之中地一笑,道:“果然是一头老牛误食醪糟,摔进了沟渠中死了,好在老程家的庄子已有了更健硕的牛,狄通判认为是他们的过失导致的牛误食了醪糟,还是罚了老程家十贯钱。”
    李承干询问道:“领罚了吗?”
    于志宁回道:“领罚了,只是处默小将军难免与京兆府的官吏争吵了几句。”
    至于牛为什么会误食醪糟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只有程咬金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有太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甑糕,赏赐给了中书省众人。
    那太监笑道:“听闻老程家死了牛,陛下还让老奴给程大将军府上送去甑糕,就不久留了。”
    李承干与舅舅坐在中书省门前吃着甑糕,呼吸着冬天的清新空气。
    目光所及,甑糕刚刚送出去,就有侍卫扛着杀好的牛走入皇城,牛是刚杀不久的,而且还冒着热气。
    从部位来看是牛头与半截牛身子。
    “看来东宫又有的忙了。”李承干吃盘中的甑糕道:“舅舅来东宫用饭。”
    长孙无忌摆手道:“老夫近来牙口不好,吃不了牛肉的。”
    “可惜了,改天给舅舅府上送一些去。”
    “谢殿下。”
    于志宁站在后方听着话语,原来赵国公早就想明白了程咬金家中的牛必死无疑,而且陛下与太子都有牛肉吃。
    心头大动,明白了前因后果,于志宁也不敢多说话,忙完了手中的事,匆匆行礼,快步离开了。
    夜里的长安城又下起了一场大雪,直到天才亮的时候,这场雪才停。
    冬至这天的早晨,屯卫大将军,虢国公张士贵带着三万兵马以及押送着大量的钱粮前往河西走廊。
    这笔粮饷送出去,李承干心中也踏实了许多,用出去的银钱都是成本,而这些成本都要在往后的利润中赚回来。
    钱不能白花,这是朝中开源节流的方略要领。
    冬至这天,风雪刚停,朝中开始了休沐前的最后一次朝会。
    身为当朝太子,掌握朝中钱粮调度的李承干站出朝班,向父皇禀报着这一次调用钱粮去河西走廊的事,也让朝班众人周知。
    太极殿内,太子的话语声在回荡,李承乾道:“父皇,儿臣主持朝中钱粮调度开源节流方略已有两年,现今朝中钱粮已有富余。”
    说完这些,李承干又面向朝班上的众人朗声道:“诸位,孤决定在未来的十数年内,朝中依旧保留开源节流的方略方针,并且持之以恒,提倡节俭。”
    一听到朝中收紧用度的方略,李世民忽然觉得脑子一疼,去九成宫避暑,去骊山行宫过冬,这些事要等到何年何月。
    李承干又道:“诸位可有异议。”
    朝班上一片寂静,竟然没有人反对太子的话。
    李世民几度欲言又止,又都忍了下来,恐如今满朝文武都被太子的钱粮堵住了口舌。
    良久,太极殿内还是一片沉默。
    李承乾道:“既然没有人反对,其实大唐依旧不富裕,我们还需要进取。”
    “因此往后坚持开源节流的方略持之以恒,望诸位监督,也希望互相监督。”
    “臣等领命。”一众文武大臣朗声道。
    “父皇,儿臣说完了。”
    殿内安静片刻。
    见没有回复,李承干又唤道:“父皇?”
    李世民这才沉声道:“既然无人反对,那就按太子的意思去办。”
    李承干躬身行礼道:“喏。”
    太子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魏王李泰走出朝班,朗声道:“父皇,儿臣先前给了洛阳一封书信,如今洛阳来信,希望朝中能够给予各县兵马调动之权。” 话音刚落,兵部左侍郎韩瑗站出朝班,道:“敢问魏王殿下,调动各县兵马是为何?”
    李泰道:“自然是为了捉拿贪墨的县官。”
    韩瑗面色沉着又道:“此事为何只给了魏王殿下书信,朝中为何没有议论,是远在洛阳的吴王殿下给魏王的私下书信,而不经过朝中议事,如此章程,臣身为兵部左侍郎有权过问。”
    李泰拿出一份奏章,递上道:“当然有准备。”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朝班,扫视在场的群臣众人。
    韩瑗接过魏王递来的奏章,看了一眼便合上道:“陛下,臣以为不能够给予吴王殿下调用各县兵马之权。”
    李泰问道:“为何?”
    韩瑗道:“如果身在洛阳的是魏王殿下,臣也一样反对。”
    魏征站出朝班道:“陛下,韩侍郎恐怕是还在担忧各地士族吧?”
    韩瑗不语。
    朝堂上依旧很安静,众人听着朝堂上的争论。
    魏征道:“吾等乃官吏,主持社稷,决不能看各地士族的情面而不敢动手,难道说就因为各地士族把持地方权力多年,伤到洛阳根骨而不作为吗?”
    韩瑗道:“陛下,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泰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不会在朝中无的放矢,如果他现在开口说这件事,那么心中一定有打算,也相信父皇一定会答应这个举措。
    从当初父皇秋猎回来,李泰就将父皇的心思揣摩的很清楚。
    真要是将洛阳的官吏一锅端了,其中又有多少官吏与七姓十家有联系?
    李承干站出朝班,与弟弟李泰站在一起,道:“父皇,儿臣时常在想,躲在温暖的一间小屋中可以躲避严寒,哪怕是外界漫天风雪也与自己无关,可当躲进这间小屋中的人越来越多,空气就会越来越浑浊,环境也会越来越脏。”
    看了眼身侧的弟弟,李承干接着道:“朝野皆知,儿臣是一个喜净的人,换作是儿臣,儿臣绝不躲在一间温暖的屋子中,风雪总有一天会停,外面的阳光总会出来。”
    “人可以很痛苦的活着,但人不能麻木地活着。”
    太子的话语声在殿内回荡。
    李承干转身面对朝中文武,冷声道:“如果我们都在一间温暖的屋子中躲着,连外面是否有了温暖的阳光都不知道,连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都不敢,那么谁是懦夫?”
    “是你吗?韩侍郎?”
    韩瑗沉默不语。
    “因此孤始终坚持,宁可一直痛苦地清醒着,也不愿意在麻木中浑浑噩噩,我们要了解痛苦,承受痛苦,哪怕会有剧痛,打断了骨头也会重新长回来。”
    太子的话音刚落,魏征站出朝班道:“陛下,臣附议,洛阳水灾案一定要一查到底,有坐视不管的官吏一律革职,参与的官吏流放,该杀的一律要杀,正如太子所言,就算是将洛阳翻了天,也要一查到底。”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陛下。
    李承干朗声道:“儿臣请父皇暂赐监察御史马周为洛阳刺史,给予马周刺史职权。”
    李泰连忙道:“儿臣附议。”
    魏征道:“臣附议。”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站出朝班道:“臣等附议。”
    一众文武行礼,道:“臣等附议。”
    韩瑗站在朝班中,愣神良久,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缓缓躬身行礼,道:“臣……附议。”
    李世民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这个儿子有勇气,敢说话,也有胆魄。
    如当初高士廉告知,他与温彦博又有一次谈话,他说太子身上藏着十分锐利的锋芒。
    只要马周成了洛阳刺史,他就有了调动洛阳各县的职权,境内所有官兵都要听从刺史调动。
    李世民沉声道:“命监察御史马周暂领洛阳刺史,严查洛阳水灾案。”
    群臣高呼道:“陛下圣明。”
    人生来就是有锋芒的,这种锋芒也许是反骨,也许是野心。
    旨意匆匆送出了太极殿,一路朝着洛阳而去。
    走出太极殿,李泰道:“青雀恍然不知所措,谢皇兄站出来直言。”
    李承干揣着手,依旧走在群臣的最后方,最后一个走出太极殿,道:“身为大哥,应该的。”
    李泰心里感动,讪讪一笑,道:“青雀没有准备充分,让皇兄见笑了。”
    “无妨,伱能站出来,我们兄弟姐妹就会一起站出来,孤说过谁与我们兄弟为敌,就是与我们全家为敌。”
    “青雀铭记皇兄教诲。”
    李泰神色终于轻松了许多。
    “来东宫用饭吗?”
    “不了,文学馆还有不少事。”
    如果因害怕大动干戈,就不敢与世家妥协,反而退让,往后就会一直退让。
    贞观立足才九年,这九年中的前三年关中一直都在灾害中,后三年又在战争中。
    如今边关安宁,大唐也终于可以休养生息,腾出手来终于可以解决眼前的难题了。
    韩瑗被召见去了甘露殿,随之而去的还有杜正伦。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奏章,沉声道:“韩瑗,你的妻子近来可还好?”
    “回陛下,臣的家室一切都好。”
    “说来你的妻子是皇后的堂妹,朕应该叫你一声妹夫,你是朕的外戚。”
    “臣不敢当。”韩瑗躬身道。
    殿外的寒风时而吹入殿内,让韩瑗的胡子有少许抖动,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他在面前战战兢兢。
    杜正伦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李世民问道:“你与洛阳的官吏有走动吗?”
    韩瑗连忙道:“臣没有。”
    “是吗?”李世民抬起下颚,审视着他,道:“你应该清楚,朕为何开了这个科举。”
    韩瑗慌乱又是行礼道:“臣当时在殿前失分寸,臣愿辞官省过。”
    “辞官?”李世民又被气笑了,负手走到他边上,沉声道:“往后若让朕查到你与有些人有来往,朕不会轻饶你,哪怕你是朕的妹夫。”
    “臣不敢。”
    “你回凉州老家休息一段时日吧,往后策应河西走廊建设,承干要建设河西走廊四郡,你帮着去看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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