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把的崽子……
    弯腰挺臀,作势下车的徐君陵娇躯一僵,一股羞耻与悲愤涌上心头,却只是咬着牙,冷哼一声,迈步下车。
    心知这家伙故意口花花,若自己破防,反倒顺遂了他的意,索性冷处理。
    车厢内,赵都安眯眼目送跟屁虫郡主消失,眼神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旖旎念头?
    “这时候,沈倦那边,应该也下榻了吧。”
    他以手按胸,略作犹豫仍是收回了。
    郡主嘴上锋利,但实际给他准备的客栈,仍是“甲”字开头的上房。
    而稍晚时候,郡主派出打探消息的人,也陆续送回情报:
    钦差一行,被安排在府城内的驿馆居住。
    下午时,本地官员悉数道场,摆宴为钦差接风洗尘。
    据说,席间钦差很少说话,高冷的一批。
    大多时只由那名唤作“陈红”的中年御史开口。
    宴席结束后,钦差送都懒得送,未给布政使高廉等人半点颜面。
    令同样高度关注,命人打探情况的城内一众士绅豪族,各衙门公人大跌眼镜。
    啧啧称奇,暗想有好戏看了。
    ……
    驿馆外。
    御史陈红亲自送一众地方官员出来,气氛却实在难称融洽。
    “陈御史,钦差究竟是怎么个态度,可否指点迷津?我等感激不尽。”
    气度儒雅,俨然乃是临封道一把手的布政使刻意走在后头。
    等来到驿馆大门附近,刻意等其余官员走出门去,自己留下,苦涩询问。
    秋风拂过。
    驿馆门口种植多年的老桂树投下阴影婆娑。
    青袍御史与红袍布政使并肩而立,周围没有半个人在。
    “藩台大人说笑了,指点迷津万万说不上,我虽是副使,但此番来太仓,乃是赵钦差拿主意,我最多只能稍加揣摩。”
    缺了两颗牙齿,接风宴上喝了不少酒的中年御史面色酡红,连连摆手。
    潘台是对布政使的尊称,按察使称臬台,知府称府台。
    这“三台”,便是太仓城内文官的三位巨头了。
    只是此刻,堂堂从二品的高廉,面对这位小御史,仍不敢托大。
    高廉虽也饮了不少,眼珠此刻却动了动,说:
    “我等久居地方,不知这位赵钦差的脾气,陈御史便揣摩一二,我等也好配合,早日办完圣人交代之事才好。”
    中年御史看了他一眼,叹道:
    “也不怪钦差不悦。诸位大人是怎么办事的?
    京中早些天,便发下令来,教你们动手,可结果呢?犯人证人双双不见了。若陛下得知,只怕恨不得摘了诸位头顶乌纱。”
    高廉愁容满面,苦涩道:
    “确乃我等疏漏,只是等我们行动时,人早已不见了。
    此事,还恳请陈御史,如实禀告陛下,非是我等不尽心,实在是迟了一步。”
    中年御史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笼着袖子,叹道: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乃是将人缉拿归案,此外,大人与我说这些,也不作数,陛下如何看待诸位,还要看赵钦差如何回禀。”
    高廉正色道:“我等就是摸不准钦差的意思……”
    充任钦差副手的陈御史沉吟了下,没有看这位布政使,只是目光瞥着头顶飘落的一朵桂花。
    秋日的桂树浓香萦绕。
    风一吹,这时落下了一朵朵,均匀洒在二人官袍的肩头。
    御史双手拢在袖中,轻声道:
    “依我看么,钦差的意思大体是两个。
    其一,那封检举信既已递到了都察院,惊动了圣人。
    我们如今大动干戈地也来了,那无论这个太仓县令能否找到,他又是否犯了窃国贪腐的事……钦差都不能白来一趟。
    必须查出点什么,抓到个把犯事的官员,才好给圣上交差。藩台大人明白吧?”
    明白么?
    可太明白了……
    出身江南士族,一路做到临封道布政使的高廉,又岂会是蠢人?
    只一听,就明白了陈红的意思:
    你们临封的官员不要想着,犯人失踪,就可以玩“死无对证”那一套。
    赵大人辛苦来了一趟,若啥都没查出来,回京如何给圣上交代?
    “这点钦差大可放心,那太仓县令既已畏罪潜逃,便已无须再查什么证据,钦差只管向圣人禀告,发布海捕文书,捉拿人犯即可。
    至于我等身为临封地方主官,犯下失察之罪,理应惩处,我与刘按察,孙知府,会亲自向陛下请罪,不会牵累钦差。”高廉沉声,予以保证。
    这是早商议好的。
    钦差来了,想半点责任不承担,未免想的太美。
    高廉等人,背上一个失察的罪责。
    虽也疼痛,但不致命,属于可接受的结果。
    如此,钦差无需费力,只要逛一圈回京赴命,便可轻松完成皇命。
    高廉等地方官则一起将事扛下来,各方就都有了交待。
    高廉说出这番话,是希望与赵都安达成默契,采取这个皆大欢喜的版本。
    以临封地方官承受一定责罚为代价,将这起案子,定性为太仓县令的个人行为。
    “藩台大人,我可得提醒您一句,钦差可还没调查呢,您各位就将案子提前定了是什么意思?”
    陈御史瞥了他一眼。
    高廉眼皮一跳,神态自若道:
    “御史误会了,本官只是觉得,这太仓县令既已逃了,便已等同于认罪伏法。”
    陈御史幽幽道:
    “太仓县令认罪没问题,但贪墨银矿的事,是只有他一个,还是存在某些同党,哪些人是同党,哪些人不是……这就要看诸位大人的表现了。”
    看我们的表现?
    高廉迟疑了下,想到了某个可能,表情古怪:
    “此地只有我二人,御史不妨将话说的明白些,钦差是要……”
    陈红一副你当我真醉了么的表情。
    抬手掸了掸肩膀上的桂花,答非所问道:
    “钦差对你们很不满意,住的不满意,吃的也不满意,办事不力更为不满意……诸位好好想想吧。”
    说完,镶嵌了银牙的青袍御史转身返回驿馆。
    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般补充道:
    “当然,我方才这些话,只是个人对钦差心思的揣摩,绝非是替钦差传什么话,藩台大人切莫误会了才是。”
    “……”高廉沉默了下,微微拱手:
    “御史慢走。”
    ……
    太仓府衙,三人议事堂内。
    “什么?那个陈红真的是这般说的?”
    黑瘦如铁的孙知府瞪圆了眼珠子。
    盯着坐于上首,沉稳如泰山的临封一把手。
    高廉没吭声,只是端起茶杯润喉咙。
    年过花甲,已是耳顺之年的刘按察神色有些不好看:
    “这位赵钦差,言语中的意思,难不成……是对我等的接待不满么。”
    这话还是委婉了。
    在场三人哪里还听不出,赵都安要陈御史传话的意图,分明是“索贿”二字!
    桂花树下那场谈话,翻译过来就一个意思:
    你们这帮地方官,想把罪责都推给一个畏罪潜逃的知县,自己只背个失察的处分?
    可以,但钦差大人有什么好处呢?
    想让本钦差帮你们“大事化小”,上下嘴皮子一碰可不行,得加钱!
    公然索要贿赂……这稍稍出乎了众人预料。
    虽然,他们为了不给赵都安挑刺立威的机会,今天的接待都是严苛遵守朝廷法度,没有超出规格……的确略显寒酸了。
    但这么赤裸裸的要钱,也着实是……
    “呵呵,这是把咱们当肥羊了啊,”
    孙知府人在官场,属实一个另类,是个混不吝的性格,嗤笑一声,摊开双手,道:
    “真以为开银矿就有钱?反正那些银子,从没落到我们府衙手里一分。
    今年府衙发俸禄都拮据,我是拿不出东西孝敬这位钦差,要不二位大人指缝里漏下来点?好供钦差吃喝?”
    老按察使皱眉:
    “孙大人,莫要说这些浑话。我按察使司哪有什么钱。”
    居于上首的高廉无奈打断:
    “好了,不要说气话。依我看,这恐怕又是钦差的计策。
    据我所知,这位赵阎王当初入诏衙,可也是抓了一批京官,放出风去索贿,结果反手就给行贿的官员扣住了。
    何况,钦差又岂会是贪腐之国贼?依我之见,我等该按兵不动,钦差要查,便查就好。”
    相国李彦辅发来的密信中,曾提过这条:
    若赵贼索贿,切莫上当。
    孙知府与刘按察对视一眼,点头:
    “也好。”
    高廉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孙大人,银矿那边,你可得派人盯紧了,这个节骨眼,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疏忽。对了,眼下那边谁在负责?”
    “太仓县丞。”孙孝准道:
    “放心。我早三令五申吩咐过。”
    说着,脾气火爆的孙知府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挨千刀的王楚生!还真是个畜生,他在底下贪腐捞钱,东窗事发人跑了,留一口大黑锅,给我这个刚上任一年的知府背!我冤不冤?
    还得小心翼翼伺候这个赵钦差。一帮混蛋!”
    这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谁。
    高布政使与刘按察使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三人眼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被迫风雨同舟。
    ……
    晚上,客栈内。
    徐君陵换了一身更宽松,不凸显身材的衣裙,袅袅娜娜,推开了隔壁的屋门。
    “赵大人,你在写什么?”
    ……
    ps:我发现这段剧情设计的有点复杂了,开头铺垫的有点多,写着不爽利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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