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楼阁内,阳光从门缝中射进来一线,打在女帝白皙的脸庞上。
    徐贞观盘膝坐于蒲团,美眸中掠过一缕神光。
    继而,无形无质的神念,以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开。
    笼罩宫城,试图捕捉“龙魄”的位置。
    可下一秒,那猝然出现的气息,又骤然消失了。
    “咦?”女帝正失望,撤回神念时,那气息再度出现。
    她神念再度扫去,却见气息再度消失。
    这次,徐贞观学聪明了,始终维持神念覆盖。
    却只感知到,龙魄气息有规律一般,出现一瞬,又消失数息,如此反复。
    而任凭她如何探查,亦无从锁定方位。
    最终,伴随最后一次消失,良久不再出现。
    “发生了什么?”徐贞观收回神念,蹙起眉头,表情茫然。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莫非,与中元节即将到来有关?”徐贞观思来想去,只勉强牵扯出这个关联。
    之所以在中元节祭神,也是那一日,天地间的灵气最为浓郁。
    “罢了,”徐贞观轻叹一声,神念既无所获,她也没必要出关。
    掐指一算,闭关已有数日。
    “不知修文馆中,新政推进到哪一步,又是否有了方向。”
    徐贞观不禁想着,在她看来,新政的谋划必然缓慢。
    等再过几日出关,只怕都没有进展,只希望能有个填补国库的方案,她便已知足。
    身为帝王,她不擅长这些,只能寄希望于,如韩粥那些学士群策群力,为她分忧。
    摒除杂念,女帝闭上美眸,再次进入观想。
    从始至终,不曾将新政与某个小禁军联系起丝毫。
    ……
    ……
    “哗!”
    桥底,赵都安破水而出,湿淋淋的头发贴在头皮上。
    他大口呼吸,用新鲜的氧气,缓解憋气太久的眼冒金星。
    爬上岸,匆匆取出衣物,换上干燥的外套,赵都安迅速离开。
    等走远了,才沉沉吐出口气,皱起眉头。
    “打不开啊……”
    在湖底,他反复试探,都未能将那尘封阵法启动。
    “是因为我修为太低?不足以开启?还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赵都安基本笃定,湖底的阵法,就是“密道”的入口或出口。
    “既然是门,按理说,应有独特的钥匙才对。”
    赵都安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得从老徐身上入手。
    没有遇宝山而不入的道理,他总觉得,既是这般隐秘的存在,肯定不简单。
    “只能暂时离开,再想办法。”
    赵都安做下决定,当即离开,并决定在找到开门方式前,不再过来。
    ……
    ……
    接下来数日,赵都安的生活规律起来。
    每天固定观想修炼,用各种骚话,旁敲侧击。
    试图从老徐处获得关于“密道”的更多情报。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老徐则不搭理他,坚定地带着他朝东海走,将牧北森林抛的越来越远。
    白日里,固定在诏衙打卡,偶尔去一趟白马监,时不时溜去修文馆出谋划策。
    馆内,新政以恐怖的速度在推进。
    若是正常情况,本该彼此争吵,不断商定個至少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定出雏形。
    但赵都安给出的“三策”太过优越和完善,于是,一群学士要做的,就是在已有的成熟方案上,进行细化。
    进度自然一日千里。
    与此同时。
    不知为何,京中的读书人圈子中,开始有一些言论逐步抬头。
    起初,只是许多文人对修文馆的第一批学士羡慕嫉妒恨,以韩粥为首的读书人,地位水涨船高。
    乃至,有为数不少的读书人,主动投靠,韩半山家的门槛,都险些被踏破。
    所有人都明白,一群年轻的新贵将要诞生。
    所谓捧一踩一,随着韩粥等人的名声开始迅猛增长。
    这段时日,同样声名鹊起的赵都安,很自然地被拿来对比。
    作为拉踩对象。
    读书人对赵都安本就厌恶鄙夷,骂他的声音从未断绝。
    周丞案后,赵都安将精力放在修文馆内,又因为保密,所以在外人眼中,他就显得格外消停。
    名声逐渐被韩粥等人超过。
    更不知谁点了把火。
    声称,陛下终归还是知晓谁轻谁重,相比于未来可能登临“宰辅”,成为大虞朝缝补匠的韩半山。
    女帝裙下小白脸,睚眦必报真小人的赵都安,被衬托的愈发令人不耻。
    “赵都安?呵,陛下豢养的一条恶犬罢了,也就只能丢在诏衙那等地方,时不时放出来咬人……如何与韩半山相比?”
    “是极,呵呵,这段时日陛下不上朝,那赵都安果然就夹起尾巴,没动静了,也没再咬人,当真是狗仗人势……”
    “酷吏终归只是酷吏,听说董太师也对他颇有微词,更曾上书陛下,说要亲贤臣,远小人……
    想必那赵狗,也是听到风声……修文馆建立后,董太师大权在握,赵狗哪里敢得罪?不怕惹得太师不高兴?”
    茶余饭后,凡读书人聚集场所,都有类似声音。
    “大人,听说最近城中那些读书人,都在组团骂您,您就不生气?”
    这一日,梨花堂内,圆脸小秘书钱可柔洗了一盆梨子,递进内堂。
    看向悠闲看书的赵都安问道。
    “为什么要生气?”
    赵都安大咧咧靠坐在太师椅上,双腿搭在桌子上。
    瞥了眼梨子,示意小秘书喂他吃:
    “天下人骂我的多了去了,若谁骂,我就生气,还能做别的?”
    顿了顿,又懒洋洋:
    “况且,也要理解一下嘛,他们羡慕嫉妒,之前被本官压得不敢吭声,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修文馆,就好似给他们读书人提气了一般。
    想想也有趣,韩粥那帮学士厉害,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读书人总有这个毛病,喜欢关心别人,少有关心自己。”
    钱可柔用小刀削梨子外皮,认真点头,同仇敌忾:
    “大人说的是,读书人最讨厌了。”
    顿了顿,又道:
    “不过那个韩粥最近名声确实好大。
    据说,修文馆里在谋划新政,用的便是他提出的,名为‘十策’的东西,只是外人不知具体是什么。”
    赵都安笑而不语。
    随着新政的推进,外界难免得知一些。
    倒不是学士们走漏风声,而是为了给新政做准备,董太师必须与六部等衙门进行一些安排,调取一些资料等等。
    这些动作,是藏不住的。
    虽说新政早晚都要公布,而且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一些天,就基本完成,可以拿出来了。
    但太师认为,能多藏一会,总是好的。
    于是,和赵都安密谋后,合伙朝外头放了个烟雾弹。
    将被废弃的“韩粥十策”推出去,误导朝臣。
    让外人以为,新政是按照十策来做的,韩粥也被丢出去,吸引外人目光。
    以此掩护赵都安的“黄金三策”。
    因而,赵都安听到那些读书人,拿韩粥和自己对比,捧一踩一,就想笑。
    这几天,他最大的乐子,就是每天去修文馆,找到韩半山,当着他的面说外头的人怎么吹捧他的。
    韩粥每次都尴尬的恨不得原地用大拇指抠出三室一厅。
    偏偏董太师还不让他澄清,只说俩字:
    憋着。
    赵都安就很开心。
    “唔,是么,那看来,那帮学士确实也挺有本事。”
    赵都安张开嘴,咬了口小秘书殷勤递到嘴边的,去了皮的白花花的梨子。
    吭哧一口,汁水饱满。
    钱可柔点头,道:
    “是的呢,也不知道那帮读书人脑子怎么长得,不过大人您一点不比什么学士差……”
    “哈哈,吹捧技术有待提高,”
    赵都安笑着换了个话题:
    “对了,后天就是中元节了,到时候衙门放假,你们准备怎么过?”
    钱可柔脱口道:
    “去神龙寺啊,中元节,神龙寺会举办盂兰盆法会,会有许多百姓去祭祖祈福。据说今年玄印住持的弟子,辩机法师会亲自住持。
    不过,辩机法师是在神龙寺对面的‘斋园’里。
    能进斋园的,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官差,得是人家邀请的达官显贵,文人名流……
    说起来,今年修文馆召开,那群学士肯定也是受邀的,太师必然也是要去,还有袁公啊,各部尚书啊……
    毕竟是佛门法会,面子还是要给的。
    往年陛下甚至都会露面,但最近陛下没上朝,应该就是莫昭容代替过去参加了。
    还有的,就是读书人,佛门很喜欢邀请读书人来,许多翰林院,甚至国子监的学子,都会破例受邀……”
    赵都安面露惊讶。
    他倒不了解这些,如此看来,这所谓的盂兰盆法会,倒是个汇聚京城大人物的场所。
    自己熟悉的那些人,还有骂自己的那帮人,都会到场。
    “大人您今年风头这样大,没准也能被邀请呢。”
    钱可柔忽然道,旋即又有点迟疑:
    “不过神龙寺那帮和尚,很讲究佛性,心性……大人您名声终归不太好……”
    言外之意,以赵都安的糟糕名声,神龙寺可能不会邀请他。
    “神龙寺邀请还看名声?”赵都安好奇。
    “恩,反正咱们督公每年都不受邀……”钱可柔弱弱道。
    赵都安:“……”
    行吧。
    看来和尚们确实有脾气,这么说,自己估计够呛。
    正说着话,堂口外,沈倦迈步走进来,手中是一封佛贴:
    “大人,外头来了个神龙寺的和尚,说邀请您参加中元节的盂兰盆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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