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伯夫人看在眼里,却很不满于她如此态度,瞪了她好几眼才转身离开。
    “夫人,您怎得在这里?”
    一直寻着她的一众丫鬟们终于找到她,齐齐松了口气。
    “闲着无事走走罢了,我的茶果点心呢?”定南伯夫人看着她们两手空空,不由皱眉。
    “夫人,方才七皇子府忽地查起府中上下,想是有要事,这当口实在不好麻烦主人家,以免得罪人。”丫鬟一脸为难,想到方才听到的消息,忙附耳对定南伯夫人说了几句。
    后者蹙了蹙眉,嘀咕道:“怪不得走这么快……这回前朝争斗,生死看命吧……”
    这边,赵瑾上了马车,忙问起了始末。
    “庄奇早便被关去了刑部,似乎是直到今日才松口,而据他交代,春闱考题的贩卖本是口风极严之事,是他借着承恩公府的关系才叫侯爷松口的,而侯爷贩卖考题只是顺带,最主要是为承珏公子铺路,以待他中状元后入朝帮衬,而侯爷……侯爷也无甚可惧,毕竟不是头一回了……”
    “不是头一回?”赵瑾冷笑一声,“这是说允哥儿的探花也是他运作关系得来的了?”
    惜夏道:“庄奇说自己没有证据,只是偶然听承珏公子提过一回,刑部必然会细究,而承珏公子……也已经被请去刑部了。”
    “怕是不止允哥儿了。”柔嘉长公主忽地开口,“上届一甲三元都与平阳侯府交情匪浅,卢恒还是承恩公的外孙女婿,若牵连出上届科举舞弊,倒能一网打尽了。”
    寇丞是个能耐的,虽未明言站队,但显而易见的偏向六皇子,与裴承允也是挚友,卢恒更不必说,脱都脱不开的干系。
    二皇子胃口实在大得很。
    “可查出了什么‘证据’?”赵瑾问道。
    “刑部消息把控极严,奴婢所知也不过是他们着意放出来的一些,证据……想来暂时应当是没有的。”若有,只怕裴西岭爷俩就不是被“请”去刑部了。
    柔嘉长公主想说什么,但见赵瑾神色冷静,便也噤了声。
    这时候只要情绪稳定就已经极好了。
    倒是赵瑾自己开口:“想来这就是二皇子的后手了,前脚坏了羡儿名声,后脚就叫平阳侯府再度应接不暇,一环套一环,若我们一个应对不及时,便再无喘息之力。”
    惜夏安慰道:“好在屈家即将自身难保,也可为我们得些反击时间。”
    “屈学士那个老狐狸可不好算计。”柔嘉长公主问道,“你找了同盟?”
    赵瑾点头:“屈三公子。”
    柔嘉长公主想了想:“是他?那也难怪了。”
    屈二公子娶了裴羡就有机会得到裴西岭的人脉资源,但可不是所有屈家人都会乐见于此。
    “他手上有些屈学士的把柄,但不多。”赵瑾微微皱眉,“费了大力气他才肯将这些东西交出来。”
    屈学士绝对是二皇子一大助力,但此人太过狡猾难缠,若错过这回能一举将他拉下马的机会,再等他爬起来,只怕要多不少麻烦。
    还有那屈三,他乐见兄弟倒霉,却未必肯眼睁睁看着屈学士倒台,即便这个祖父对他不算重视,也甚少扶持。
    若非赵瑾给的多,他也未必肯将屈学士的把柄交出来。
    赵瑾回到府里时,裴承允也回来了。
    虽没有证据,但他也受了影响,连兵部的差事都被停了。
    第693章 金宵?
    “母亲安。”裴承允倒还算淡定,拱手请安。
    院子里人多眼杂,赵瑾也不好说什么,只应了声便与他一起回正院。
    裴承允落后她半步跟上,见她脸色不好,宽慰道:“父亲为人如何,为官如何,皇上素来看在眼里,清者自清,母亲莫要太过担忧。”
    “你说的是。”赵瑾勉强维持着冷静神色。
    周念慈与裴羡与他们前后脚功夫到正院的。
    叫丫鬟们退了下去,一家人这才打开天窗说亮话。
    “二皇子步子迈得太大,未必能如愿。”周念慈率先开口,也是宽慰赵瑾的意思。
    裴承允也道:“他懂栽赃陷害,我们未必便傻愣愣由着他算计,父亲心里有谱,不会着了道。”
    赵瑾也知道,见裴承允这般态度心下也更稳了几分。
    也是她近来忙着挖屈学士的黑历史,而裴西岭又早出晚归,还得兼顾京郊大营,两人一时间竟都未来得及互消息。
    不过想起今日之事,她也顺带提了一句:“想来明日御史台便会弹劾屈学士勾结图尔,有不臣之心,我拿到了些屈学士的把柄,但还不太够……至少不能一举将他拉下来,允哥儿若有门道,便多使些力。”
    赵瑾知道裴承允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的,停职对他做事影响不大。
    裴承允细问几句都有什么把柄,了解后才点了点头,但观他神色,此事即便不棘手只怕也不好办。
    三朝元老,内阁阁老,当朝大学士,现今还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屈学士光环太多,势力人脉也错综复杂,不是简简单单几本御史弹劾就能将他拉下来的。
    这也是二皇子宁愿叫他一大把年纪熬着命也要继续入朝的原因。
    就算如今被逮着的弹劾借口——勾结图尔刺杀皇子,也不过是赵瑾做局强行扣上的帽子,她准备的“证据”刑部买不买账还未可知。
    而屈学士的把柄——草菅人命,排除异己,纵容门下学生抢夺旁人文章策论等等,仅凭这些可以随时推出替罪羊的把柄还不足以扳倒他。
    裴承允得了赵瑾吩咐就准备下去办,但又被她叫住:“你父亲那里……我们能做些什么?”
    裴承允想了想:“母亲现在做的便是在帮父亲,都是打压针对二皇子之举,殊途同归罢了。”
    也是。
    周念慈忽地道:“二皇子针对我们全家而来,北疆战火纷飞,或许他并不会放过在夫君身上下手的机会。”
    裴羡也皱起眉头:“二嫂说的是,这种事二皇子也不是第一回干了,当初父亲不就是被他这样险些坑害得没了命么?”
    “他想故技重施,也要瞧瞧形势。”赵瑾道,“州哥儿在你们父亲这里吸取过教训,不必说都会防备更甚,我们平常给他的信件也频繁,京城起火,他总会意会到什么。”裴承州可不是从前那个傻大儿了。
    裴承允也道:“北疆形势比之当初的南疆更复杂,李将军也不是无能之辈,二皇子想要插手难上加难,有母亲在那边留的人,在外头也至少能帮衬一二。”
    周念慈放不下心,但也知道现在无法,即便裴西岭是武将,在北疆军队中能说得上的话也有限。
    翌日,屈学士果然被弹劾了。
    不止赵瑾猜测的那两条,还多了个家风不正,治家不严。
    老狐狸们对蒋令妤那场戏始终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御史们只看证据说话,蒋令妤的玉佩、还有他们昨日熬夜扒出来的两人“曾经的交集”,蛛丝马迹中还真叫他们扒出了不少糖,为这两个有情人惋惜,故而便更不齿于屈学士棒打鸳鸯的行为。
    而六皇子党则是着意偏向蒋令妤的身份,弹劾屈学士曾参与刺杀六皇子一案,力求彻查。
    刑部这边科举舞弊的案子才有了点进展,就又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这一查之下,赵瑾悄悄放出去那几个把柄就被刑部“顺势”查到了,御史台振奋不已,以此佐证屈学士劣迹斑斑,更见势攻击于他曾刺杀皇子一事。
    也正如赵瑾所料,屈学士直接推了替死鬼出来,将自己撇得清清白白。
    虽是弃车保帅有所损伤,但并不伤筋动骨,最多就是在建文帝与御史那里有了污点,信任度骤降。
    部分六皇子党还在致力于查屈学士的黑历史,但进展不大。
    正在赵瑾与裴承允持续在拉下屈学士时,柔嘉长公主直接上门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金宵?”她有些意外。
    柔嘉长公主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更不会在这紧要关头上门只为说生意,赵瑾心里清楚,略寒暄过后便遣退了丫鬟嬷嬷们,只留了惜夏和武雪在侧。
    “你自己说吧。”柔嘉长公主一抬下巴。
    金宵应是,转头对赵瑾笑道:“属下知近日长公主与夫人事务缠身,故特来为二位主子解忧。”
    赵瑾反问道:“如何解忧?”
    “屈学士作恶多端,罔顾人命,其恶行罄竹难书,长公主与夫人为民除害,属下也愿尽绵薄之力。”金宵说了几句场面话,似也察觉到赵瑾不耐烦废话,便立即道,“屈学士贩卖私盐,属下有证据。”
    贩卖私盐?
    赵瑾微微一顿。
    这可是致命把柄。
    但她并未立即应承,而是看向柔嘉长公主,目露征询。
    柔嘉长公主摆手:“本宫还不知内情,知道他手上有屈学士的把柄就带他来见你一起听了。”
    说罢,她似笑非笑地看了金宵一眼:“你该清楚,今日能不能出这个门,只看你够不够诚意和价值了。”
    金宵笑了笑:“长公主放心,属下今日前来,便是要与两位交底的。”
    两人都没说话,他便继续开口:“二位一直以来的防备也没错,属下的确并非只单纯为攀高枝博名利才投诚,从一开始,属下便是奔着屈学士全家性命而来。”
    赵瑾眉头一动。
    不等她问,金宵就自己交待了:“无论是在庆华大长公主门下做事,还是后来叛变,投诚于两位,属下的目标从未变过,私底下也一直在找寻屈家把柄与罪证。”
    第694章 屈三公子才思敏捷,可做盟友之选
    “你与屈学士有仇?”赵瑾问。
    “血海深仇。”
    柔嘉长公主点点头:“继续说。”
    “属下本名金文光,乃江陵人士,家中双亲慈爱,兄长宽厚,长嫂贤惠,日子虽清苦但安乐,属下幼时颇有些天份,便被家中送去读书,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人,兄嫂吃尽苦却从无怨言。”说到这里,金宵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与敬重。
    “然后,被权贵压迫了?”柔嘉长公主猜道。
    金宵点头:“屈良游历至江陵,见长嫂貌美,便生觊觎之心,长嫂誓死不从,却被他强占,事后又担心我双亲兄长性烈,将此事闹大,便狠下杀手,连尸体也被丢去了乱葬岗,江陵渔县东河村,金家自此销声匿迹,属下因当时在外求学,因此逃过一劫。”
    屈良是屈学士长子。
    赵瑾问道:“那你长嫂……”
    “被屈良带走了。”金宵语气嘲讽,“他大抵也知道强抢民妇之举太过不堪,便为她改头换面,假作江陵富商之女,带回京城。”
    商户女?
    赵瑾与柔嘉长公主对视一眼,前者问道:“你说的,可是那屈三公子的生母?”
    “正是。”
    赵瑾一时有些哑言。
    世界可真小啊。
    金宵道:“属下查了许久才查出当年真相,此后亦改头换面,四处钻营……途中也曾做过许多违背本心之事,也变得面目全非,但血海深仇不得不报,本心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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