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裴欢颜当真是想要为她脱罪,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不欠裴欢颜,反而是后者欠她、欠平阳侯府良多,便是戴罪立功,当众供出个解义也抵消不了前头那十三年对她的养恩。
    裴羡若有所思:“甄大哥素来看重亲人,不知他对裴欢颜此举是何想法?”
    “他知道。”想了想,赵瑾说明白了些,“打从一开始,解义的人找裴欢颜时他便知晓,也默认了的,裴欢颜有牢狱之灾,他早便有预料。”
    裴羡点了点头:“原是我多虑了。”
    “他明白得很。”赵瑾道。
    裴羡看出她不想提裴欢颜,从善如流的转移话题:“大皇子吃了亏,怕是不会罢休。”
    “有你父亲在,他翻不出大浪了。”要是连一个废了半截的大皇子都搞不过,裴西岭就真的可以辞官回家了。
    “那解义那边,母亲准备的证据可足够?”
    “只够捶他个诬陷诰命。”
    解义是个老狐狸,把柄藏得的确深——至少比段峙深,且时间也太短,她的人找不出什么有大用的。
    “那该如何——”
    “无所谓。”赵瑾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
    裴羡愣了片刻,忽然就意会了她未尽之言。
    无所谓。
    二皇子会出手。
    他们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二皇子。
    裴羡脸色微妙一瞬。
    接连发生这样多而大的事,看似都与平阳侯府脱不开关系,更有人说他们命犯太岁。
    可若细细盘算起来,热闹只是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损失也都只属于他们。
    而平阳侯府,未损分毫。
    见她若有所思,赵瑾也没再说什么。
    裴羡聪明是聪明,却到底缺了十三年耳濡目染的教育,对政事朝局不大敏感,也生疏得厉害,还是该从这方面再多抓紧培养着。
    也正如赵瑾所说,今日早朝时,裴西岭逮着大皇子使劲儿参,而后者吃了还在闭门思过的亏,连个嘴都张不开。
    饶是大皇子党尽力周旋也有些撑不住——天杀的二皇子闭门思过结束了,刚能上朝就暗示自己狗腿子逮着大皇子党死命刚,他自己则轻飘飘站在前头,半点不沾是非,偶尔还为大皇子“美言”几句,拱足了火。
    最终大皇子党无法,只能将解义推出去挡炮火。
    ——谢天谢地,这回是刑部接的案。
    好歹没逮着一个大理寺使劲儿薅。
    今日的早朝也是乱的一批,御史台参裴西岭擅闯大理寺,裴西岭参大皇子人面兽心诬陷臣妇,二皇子党也来搅混水,其间还有不少保皇党两边骂。
    赵瑾只是听了个大概就觉得糟心,也不知龙椅上的建文帝是何心情。
    所幸最终在文武百官的共同努力下,裴西岭因为事关内子,情有可原,又有杜坚当庭表示理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只罚了三个月俸禄了事。
    大皇子则又被痛斥一顿,名声更坏了一层。
    解义诬陷诰命一案还没查出个眉目,就被御史台扒出一堆把柄,成功给他参落马,喜提全家流放大礼包。
    ——至于为什么御史台短短几日内能挖出这么多的东西?
    裴西岭与二皇子深藏功与名。
    而解义人还在牢里,两个皇子党就因为新任兵部左侍郎的人选吵了起来,却不知是不是水太混的缘故,最终上位的却是原先的礼部右侍郎,也是周念慈的舅舅。
    他从前在兵部做过郎中,后来因为不愿站队,在两个皇子争权夺利之下被斗去了礼部,才升到了礼部侍郎的位子不久。
    时隔几年,兜兜转转倒是又回了兵部。
    礼部不比兵部,后一个也是实权衙门。
    所以纵然是平级调任,却算得上半升。
    “该备两份贺礼了。”
    赵瑾面带笑意。
    如今平阳侯府与周太傅府重归于好,周念慈与她更是亲近,自该为她高兴。
    惜春也笑道:“夫人放心,打从知道消息后惜冬便着手准备了,大伙儿都知道夫人您可疼周姑娘呢。”
    听到她的遣词用句,赵瑾头一回正视了自己的年龄。
    她觉得自己不老,在现代三十出头更是花一样拼事业的年纪,在古代却已经成妥妥的长辈了,她以为她与周念慈是朋友,可在旁人看来却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再说是朋友也只可能叫个忘年交……
    “明日便是四皇子成婚之日了。”她摇了摇头,另起话题。
    “夫人放心,咱们贺礼都备好了的,明日您要穿的衣裳首饰也都挑出来了。”惜春道。
    赵瑾点点头。
    四皇子也是个能造的,不知明日会不会又出个什么幺蛾子。
    第215章 四皇子大婚
    翌日赵瑾与一家人一同去了四皇子府。
    ——因着上书房的同窗之谊,双胞胎与一众皇子重臣子弟们也请假一日,专程来参加婚礼。
    连五皇子这个刺头都乖乖来了。
    不过倒是赵瑾想多了,四皇子的婚礼正常平静得很,连死对头七皇子都没搞什么幺蛾子,大家安生的不像话。
    转而一想也能明白几分。
    四皇子生母原是晗嫔,不过因着难产之故没几年就撒手去了,之后建文帝便将他交给了怡嫔抚养,后者仅生了一个六公主,自然对这难得的儿子很是看重喜爱,更是时时护得紧。
    可以说四皇子虽自幼没了生母,却从来没受多少委屈,再加上他外家云州叶氏也是百年望族,虽没落却依旧颇有影响。
    甚至在前朝立太子的呼声最高之时,他也曾被提起过。
    所以今日他成婚,有怡嫔和叶氏在,谁也不会这点子脸面都不给,闹出什么是非和难看事。
    大皇子闭门思过依旧送了重礼来,二皇子妃与三皇子妃作为嫂嫂,更一整日都在四皇子府后院帮衬着。
    中途杨德业亲自出宫代帝后观礼,后宫嫔妃们也纷纷叫人送来了贺礼,给足了体面。
    回了侯府,赵瑾这才道:“往日只当这位四皇子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却不想今日才回过神来,这位身后也不简单呢。”
    以前听到四皇子的消息,无非又是同谁谁打架斗殴,或同七皇子吵闹不休,满满的熊孩子既视感,叫人从未将他当成过一个成年人。
    赵瑾便是看出来他有夺嫡那个苗头,却还是下意识将更多的视线放在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上。
    想来有不少人也是如此。
    可今日之后……只怕都要将这位放在眼里了。
    裴承州点头赞同:“今日叶氏来的人也不少呢,往日倒是儿子忽略了,都说叶氏没落,可人家大儒、进士可不少,那一大群人,真是……”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怡嫔父亲是通州协领,也颇有才干。”裴承允道。
    三品武将,正好弥补叶氏文长武短的不足。
    赵瑾叹道:“四皇子……命好啊。”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位条件如此优越呢。
    只先天条件就完胜前头三位了。
    裴羡若有所悟:“四皇子妃是安远伯嫡女,安远伯……是柔嘉长公主夫家那个安远伯府么?”
    “正是。”裴承允道,“现任安远伯是驸马的同胞兄长,安远伯府的子弟都资质平平,唯有安远伯本身尚可能干。”所以他的嫡女能做四皇子妃。
    至于柔嘉长公主么,这位是聪明人,最多平日里多给四皇子两口子些脸面,不会蠢到掺和夺嫡,实际影响不大。
    裴羡点了点头:“听闻皇子成婚便可入朝参政,便如母亲与哥哥们所说,四皇子当真是命好呢。”
    裴承州一摆手:“大皇子明眼见的不行了,四皇子不争气,拿什么同根基深厚的二皇子斗?”
    “二哥,慎言。”裴承允淡淡道。
    “知道,我只同你们说这些。”
    赵瑾还是欣慰的。
    傻儿子总算不傻,朝局制衡看的还算通透。
    “说来四皇子与五皇子前后差不了几个月。”裴承州皱起眉头叹气,“四皇子都成婚入朝了,可怜我五皇子却还在上书房玩泥巴,听闻淑妃娘娘提了好几次择妃都杳无音讯,当今也不知是怎么个意思,别最后人家孩子都生了,五皇子却连个媳妇儿都讨不着吧!”
    赵瑾嘴角一抽:“五皇子可用不着你操心。”皇宫里哪有简单蠢笨的孩子。
    裴承州咧嘴一笑:“儿子明白。”
    “你与五皇子……”赵瑾想了想,还是道,“你同他来往我不干涉,只是平日里多提防些。”
    裴承州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母亲放心,自知晓害父亲的幕后黑手是二皇子后,儿子便同五皇子疏远了许多,平日只上书房同窗之交,如非必要,私下里很少来往了。”
    他知道敌友是非,纵然五皇子可能没有参与过那些事,可到底立场不同,方才感慨不过顺嘴。
    毕竟他从前与五皇子也算趣味相投的好朋友。
    “那便好。”赵瑾点头。
    不是她非要干涉孩子交友,而是二皇子与五皇子明显感情比一般兄弟深厚许多,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在亲兄弟面前,那点子同窗之谊又算得什么。
    聊了一会儿,又在正院用过晚膳后,三个孩子便离开了。
    赵瑾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裴西岭:“侯爷还有事?”
    裴西岭看了她一眼,迟疑着摇了摇头。
    ——没事你不走?!
    赵瑾张了张嘴,出口到底还是转了个弯:“侯爷似乎有心事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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