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了单婉晶“易筋锻骨篇”,打发她回去修炼之后,欧阳锋去到楼上,开始琢磨自家修行。
    他在主世界时,其实已经参考道藏,以及与黄药师的一些论道心得,乃至前世的一些知识储备,琢磨出了一些养神、炼神的法子。
    只不过在主世界,那养神炼神法门,最多只能令精神变得更好,却无法提升心灵上限。
    此时到了高手普遍都修心灵的双龙世界,欧阳锋决定再试一试,瞧瞧自己琢磨的法子,究竟有没有用处。
    当下他盘坐一张矮榻之上,凝神观想。
    他琢磨出来的观想养神之法,自是与自家“混元无极功”相关。
    乃是于识海之中,观想一枚混成一团,宛若鸡子的混沌之卵,内中孕育一道明光,忽然混沌破碎,明光喷薄,宛若开天之斧,又似奇点爆发,辟开那混沌之卵,令清浊两分,阴阳分晓、地火水风涌现……
    观想之时,他的混元无极真气也随之运转。
    先于丹田之中混成一团,宛似抱丹,极尽内敛,散发奇异吸摄之力,拉扯随时向外流失的精气,将之牢牢锁住。
    而当观想到混沌破开之时,丹田之中,那混成若丹的无极真气核心处,亦有无形气机散逸而出,破开真气团,使真气瞬间爆发,遍布身躯每一寸角落。
    在此过程中,那一丝辟开了无极真气的“无形气机”,倏然上浮至识海,融入识海深处。
    之后真气再次回归丹田,又极尽内敛,宛若抱丹,孕育无形气机……
    精气神本就能互相影响,乃至互相转化。
    就如身体健壮,精气充沛,便可影响精神,使之充沛旺盛。
    而反过来,即使身体无恙,若心神受到打击伤害,精神萎靡不振,亦会牵连到身体,使身体出现种种病症。
    因此欧阳锋这观想之法,虽是于丹田之中孕育气机,最终却可影响到心神,以身体精气反哺虚无飘渺的心灵元神。
    只是以前在主世界,这法门效果不大,而今天,却似有了不同的变化。
    循环观想九次之后。
    欧阳锋缓缓睁开双眼,瞳中浮出一抹异色。
    “以前,果然是环境不允许么?”
    他自己琢磨出的这门观想法,在主世界时只能恢复精力,没有其它用处。
    而此时在双龙世界修炼,他竟感觉自己的心神上限,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丝丝。
    “自己瞎琢磨的观想法,都能令心神上限松动……主世界无人得道长生,连逍遥派祖师,连黄裳,乃至后世张三丰,都只能成为武道大宗师,果然是受限于环境啊。”
    欧阳锋心中暗自叹息。
    旋又振作精神,继续修他自己琢磨的观想法。
    虽然这法门还十分浅薄,但在没有找到炼心养神之术,如《道心种魔大法》、《黄天大法》、《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等等功法中的上乘法门,融入自身功法之前,也是可以练上一练,蕴养心神,算是聊胜于无。
    修行不觉时光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地传来轰轰雷鸣。
    睁眼一看,就见窗外天穹,不知何时已然雷云密布,电光灼灼。海面之上阴沉晦暗,大浪滔天,重重波涛不住拍击着“听潮阁”下方,那数十丈高的笔直峭壁,溅起飞雪似的水沫。
    “雷雨来了?”
    见此情形,欧阳锋精神一振,非但没有紧闭门窗,反而走到露台之上,盘坐在疾风之中,催动起“降龙道音”收摄雷音气机之法。
    当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映亮阴沉的海面,稍后沉闷雷音由远即近滚滚而过时,欧阳锋已捕捉到了一缕雷音气机。
    而这一次,他的感受与此前格外不同。
    此前在主世界,在绝代双骄世界,捕捉到的雷音气机,感觉都是非常沉郁晦涩,非得努力运动心法,才能将那“懒洋洋”的雷音气机催动起来。
    并且那些雷音气机,也正如黄药师说的那般,只是存储在肺经之中,并不与人的精气与内力发生任何交互,不到施展“降龙道音”之时,它们就懒得动弹,不作任何反应。
    可今天,欧阳锋捕捉到的雷音气机,却有一种“鲜活灵动”的感觉,甫一进入肺经,便如电流一般在经脉之中乱窜,令他经脉肺腑都生出麻痹、震荡乃至刺痛之感,真气亦受到波及,凡是雷音气机触及的真气,皆开始不受控制的沸反盈天,竟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欧阳锋赶紧催动“降龙道音”释放之法,张口低喝一声,将这缕雷音气机释放出去。
    释出雷音气机之后,欧阳锋皱着眉,喃喃自语:
    “‘长生诀’摄取天地精气时,也是经脉震荡,真气如沸,身体变得或冰冷或滚烫,呈现种种走火入魔之兆。我以‘降龙道音’法门,摄取雷音气机,居然也呈现出与‘长生诀’类似的症状……可同样的法门,在主世界却没有这种反应。
    “主世界,乃至绝代双骄世界的天地精气,乃是惰性太重,所以难以炼化利用?而双龙世界的天地精气,则更加鲜活灵动么?如此说来,就算我在双龙世界找到了炼化天地精气的法门,回到主世界之后,是否也依然无法炼化那里的天地精气?”
    沉默一阵,他又忽地一笑:
    “主世界环境不允许,甚至依照历史趋势看,世界大势乃是倾向于彻底步入平凡,所以纵是绝代大宗师,也只能空负长生志,怅然化泥尘。但我既有通天宝鉴这际遇,又何必惆怅呢?不仅我自己可以登上通天路,甚至将来,我未必不能为所有有志此道的主世界修者,开辟出一条通天之道。”
    一念至此,他收敛心思,继续感应雷音气机,仔细辨析雷音气机性质,思忖如何平伏雷音气机与自家真气的冲突。
    “降龙道音”只有感应、摄取、存储、运用雷音气机的法门,却没有炼化天地精气之法,因而只能算是“异术”,不算“道法”。
    而“长生诀”则既有感应、摄取天地精气的法门,亦有其配套的炼化之法,因而长生诀确实是一门“长生法”。
    只可惜,长生诀也并没有解决天地精气与人身真气的冲突。
    因此能够修炼“长生诀”的,必须得是身无内力,或是内力异常浅薄,禁不起天地精气一冲的修者。
    “扬州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龙得到长生诀多年,钻研了不知多久,却始终不得门径,就因为他功力颇深,反而成了修炼长生诀的阻碍。我的功力说不定比石龙更深,正常情况下,只怕也是没法儿直接炼化天地精气……但,炼化天地精气,还真未必一定要散功。”
    欧阳锋的混元无极功,立意根基乃是包容万有,又能演化万有的“混元无极”。
    虽然目前还只是种子、雏形,实际表现还远远够不着那么高的立意,但既然是得“通天宝鉴”验收认证的功法,那就证明他的方向没有错,证明混元无极功就有这个潜力。
    既能如混沌一般包容万有,又如何包容不得天地精气,炼化不得天地精气?
    如今炼化不了,一触及此方天地的雷音气机,就真气如沸,经脉震荡,不过是因为功法还不够成熟,“种子”还未有成长罢了。
    “得继续收罗功法,壮大混元无极功。迟早有一天,必能无需散功,亦可炼化天地精气。不如找东溟派借条快船,先去扬州城里找石龙借‘长生诀’看一看?正好可以坐船直达……”
    傍晚时分,雷云消散,暴雨止歇,化为淅淅沥沥的如丝细雨。
    单如茵撑着一把油纸伞,快步来到听潮阁楼下,在正门外唤了一声“欧阳先生”,未得回答,稍候一阵,又唤两声,总算听到欧阳锋声音响起:
    “何事?”
    单如茵答道:
    “欧阳先生,夫人已为先生备下宴席,小婢奉夫人之命,前来请先生赴宴。”
    “有劳。”
    欧阳锋回了一句,很快,正门开启,高大挺拔的白衣青年迈过门槛,来到单如茵面前。
    单如茵敬畏地看了欧阳锋一眼,行了一礼,将纸伞遮到欧阳锋头顶,道:
    “先生请。”
    “不必为我撑伞。”
    欧阳锋淡淡说着,迈下门前数级石阶,步入细雨之中。
    单如茵轻呼一声,正要赶上,却见雨水落到欧阳锋身上后,竟并未浸入他的头发衣裳,而是顺着他身体表面淌了下来,仿佛他体表贴身笼罩着一层无形气罩,雨水浸染不了分毫。
    如此奇景,令单如茵不禁愈发敬畏,反手关上听潮阁正门,正要追上去,忽又微微一怔。
    之后她又将大门推开一线,往堂中瞥了一眼,眼中疑惑更浓——早晨她带人搬过来的一百多口大箱子上哪儿去了?
    难道欧阳先生全搬到楼上去了?
    可这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以后先生带着铠甲走的时候,难道还要再从楼上搬下来不成?
    单如茵满脑袋问号,疑惑地眨了眨眼,实在想不通欧阳先生此举用意。
    正愣神时,见欧阳锋已快要行出听潮阁所在的院子,赶紧再度合拢大门,举起雨伞,快步追了上去。
    虽欧阳先生不惧落雨,可单如茵还真不敢就这么看着他走在雨水之中,被夫人瞧见了必受责骂,于是追上欧阳锋之后,紧跟在他身边,将雨伞举过了他头顶。
    欧阳锋侧首一看,见单如茵大半身子都在雨中,头发衣衫很快便给小雨浸湿,不禁摇了摇头,说道:
    “为何不多带一把伞?”
    单如茵一怔,“对哦,为何没多带一把伞?”
    正懊恼自己粗心时,见欧阳先生好笑地瞧着自己,不禁小脸一红,低下了脑袋。
    欧阳锋也没再拒绝她为自己遮雨。
    反正他已说过无需为他遮雨,单如茵既还是坚持,他便不会再说第二次。
    再者他也看得出来,这小婢女功力不弱,淋点雨也没什么,便听之任之了。
    片刻后,欧阳锋随单如茵来到一座大堂。
    大堂门前,换了一身织锦华服,长发挽了个随云髻的单美仙,正独自候在门前。
    此时的她没再戴面纱,露出了本来面目,欧阳锋一见之下,饶是以他的眼界,亦不禁心中暗赞:不愧是前代阴癸圣女,果然有非凡姿容。
    但见这位已有了一位十六岁女儿的东溟夫人,身姿修长,曲线曼妙,看模样似才二十三四年岁,肌肤晶莹胜雪,五官精致如画,气质高贵优雅,又隐含一丝妩媚,予人以无边遐想——欧阳锋却知,这“妩媚”恐怕并非她本性,而是源自阴癸派心法自带的媚惑气场。
    毕竟,历代阴癸圣女,都是要与慈航静斋的传人决斗的,这决斗可不单是斗武功,还要斗人脉,没点媚惑众生的能耐,又凭什么跟最擅“以情动人”的静斋传人争夺人脉?
    单婉晶身上,就没有单美仙这般妩媚气场,而是有一种帅气、英气,恐怕是因为单婉晶虽也修炼阴癸派功法,却并没有修炼媚惑之术,又修了剑道,气质自然不同于单美仙。
    心忖之时,单美仙已行下堂前石阶,甚至迎出门前雨檐,步入细雨之中,任雨水浸湿她衣衫秀发,对着欧阳锋盈盈一礼,“欧阳先生,妾身未曾远迎,先生恕罪。”
    “夫人客气。”
    欧阳锋颔首回礼,又在单美仙引领下,步入宴厅之中。
    宴厅里已有了不少人。
    东溟派女系四位护法,单秀、单青、单燕、单玉蝶,以及东溟派男系四护法尚邦、尚仁泰等人皆已在厅中。
    当面,现在东溟派已不分男系女系了,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足以与单美仙分庭抗礼的男系首领。
    见到欧阳锋与单美仙并肩进来,众东溟派高层齐齐起身,在左右排成两列,对着欧阳锋拱手拜下,口称“拜见欧阳先生”,无论男女,眼神之中,皆满是恭谨敬畏。
    身为一掌轰杀尚公,且瞒过东溟派所有人,以某种未知的神秘手段,只用一年,便一手将单婉晶调教成东溟派第二高手的绝世高人,东溟派上下,已无人敢因他外貌年轻而对他有丝毫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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