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凝:“是你闭关时错过了。就在前天,降春真人昭告全岛,意思是前任圣女受魔气蛊惑,行事狂悖,控制了门派内的修士,坑害忠良,已经被诛灭,从门派中肃清了。”
    赵一粟:“呵,真会推卸责任。凭一个巢珊,控制几个低修说得过去,还能把掌门、长老们全都控制?”
    “降春真人私下跟任景华会谈过一次,说圣女巢珊与魔界联手,使用魔器操控人心,还令亲信使用幻形术,变成了阁主和长老的模样,当日在圣女墓中参加宴会的高修,全都是假的。若不是被江云尘在混乱中打碎了那么多建筑,降春真人也不能好好地被放出来。”
    赵一粟联想到降春真人出场时连说是三个“好”字,有点目瞪口呆。
    情况看似是能续上了,细想之下漏洞百出。
    比如堂堂七品的一派之主,竟然能被个五品的巢珊轻易控制,鸠占鹊巢?更何况门派里那几位六品全是摆设不成?
    顾千凝知道她在震惊什么,继续说:“降春真人说他和诸位长老之所以被巢珊轻易控制,是因为蓬莱岛附近有魔气异动,为了镇压魔气,他特意将魔气引到地火窟附近,又搬迁了阁主府过去,亲自看守。如此坚守了上百年,却在近年来觉察自己修为渐弱,力不从心,所以看守的任务交给几位长老轮值。”
    这一点倒是跟赵一粟和江云尘刚来时探查到的情况吻合。她说:“这么说来,门派内的高修门全都长久跟魔气打交道,所以才会受了影响,修为越来越弱,最终被巢珊趁虚而入?”
    顾千凝:“降春真人说,魔气影响人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几位高修短期内没有显露明显的症状。巢珊的修为低,又经常出入幽兰阁,所以首先被魔气反噬,改变了心智,之后巢珊就变成了恶人,利用圣女的身份掌控门派。她会用圣女墓内的机关,所以邀请修士登岛后把人诱骗至其中,使用魔器吸干别人的修为,转化成自己的。”
    赵一粟想到圣女墓中的那片白骨堆,说:“吸了那么多修士的修为,怎么还是五品?”
    “你可知巢珊原本的修为只是个三品,在采用邪功修炼后,短短几年升上了五品,据说五品到六品是个大进阶,为了跨上高修的台阶,她筹划许久,找来了一批金木水火土五行兼备的甲等修士,就为了这一天。”
    赵一粟持续保持怀疑,听顾千凝继续说:“魔界出了一个堕营,四处笼络修士,这件事我们也都知道。据降春真人的说法,巢珊很早就跟堕营的人联系上了,堕营给了她许多帮助。堕营中有特别擅长机关术的人,在幽兰阁中设下了机关,把虚弱的掌门和几个长老全都囚禁在其中。巢珊只是五品,无法一下吸收掉六品和七品修士的灵力,所以等于是把他们养起来,待这次晋升成功后再杀。”
    赵一粟:“之后事情就发展成我们灭掉圣女墓,江云尘破坏阁楼,意外破解了机关,把降春真人给放出来……”呵,看似能说通,却经不起细细推敲啊。
    顾千凝听她这个语气,就知道不对劲:“你觉得哪里还有异常?”
    赵一粟答:“所有的东西看似都对,唯有一点在这个解释中站不住脚,那就是十九公子和天蔚真人。”
    她站起来,缓缓地说:“我们刚上岛时,我误触了荷池的禁制,当时有婢女去求援,喊来了天蔚真人。假如按照刚才的说法,巢珊囚禁了各位长老,又怎么可能出现一个天蔚真人来救我呢?”
    顾千凝尝试着解释:“当时天蔚真人姗姗来迟,如果这个天蔚真人是巢珊派人用幻形术伪造的呢?”
    “那风险可就高了,我是队伍中唯一的火系修士,圣女想晋升六品,大费周章地凑齐了金木水火土五种甲等灵根的修士,要是在进圣女墓之前就让我白白死了,短时间内到哪去找替补?”
    顾千凝:“可荷池禁制的触发是一个意外事件。”
    赵一粟又说:“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在登岛第一天晚上,我和江云尘曾经夜探幽兰阁,发现了阁主府后崖底的那个地火窟,还有魔气。”
    顾千凝:“那岂不是印证了降春真人的说法?他并没有撒谎。”
    “我说还没说完。那天晚上在崖底,我们意外听见降春真人和朱砂的谈话,大概情况就是朱砂怀疑有人夜晚登上了幽兰阁,认为是那个淘气的十九公子,拉着天蔚真人来检查。天蔚真人矢口否认,到了现场果然没找到十九公子的踪迹,两人不欢而散。”
    这下,顾千凝没话讲了。
    朱砂是巢珊的亲信,已经随巢珊一起死了。崖顶上的对话说明朱砂压根不信任天蔚真人,对十九公子也有所防备,如果降春真人说巢珊把高修门都囚禁了起来,怎么可能放出一个天蔚真人出来呢?
    赵一粟又说:“后面还有,就是在朱砂走后,天蔚真人看出了我和江云尘的存在,所以把我俩从崖底喊了上来。”
    顾千凝更惊讶了:“也就是说,天蔚真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江云尘已经对蓬莱阁的许多事存疑了。可他既没有告诉阁主,也没有告诉圣女……竟然是个两边立场都不靠的人?”
    赵一粟:“还有十九公子。十九公子虽然不在被囚禁的高修范围,但才十来岁就有三品的修为,又是天蔚真人的亲子,人小鬼大,怎么可能连亲爹是真是假都分不清?而且他露面时性格非常鲜明,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我觉得天蔚真人和十九公子是真的,是鲜活的,而不是巢珊伪造出来的假人。”
    顾千凝有点细思极恐了:“照你的说法,为什么天蔚真人不阻止巢珊呢?难道就这样看着我们送死?”
    赵一粟:“不着急,重新排列一下。”
    她用手指头沾水,在桌子上画了几笔:“第一天白天出现的十九公子、天蔚真人是真的;当天晚上出现的天蔚真人是真的;次日圣女墓的大典中,出席的各位长老阁主包括天蔚真人、十九公子都是假的。”
    “时真时假……”顾千凝想到了什么:“天蔚真人在演戏?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是要苟全自身,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赵一粟:“那就等等接下来会有什么好戏了。顾姐姐,你教我一下上次用小野花传信的方法,有备无患。”
    第290章 新圣女册封仪式
    在看似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涌动之中,新任圣女的册封仪式开始了。
    仪式在蓬莱阁的凌云大殿上举办。
    凌云大殿处在蓬莱阁的西侧,正对着外面的云海,风景极美,这地方并没有被江云尘当日的鞭子波及,但听几个弟子交谈,大殿仍旧重新修缮了一番。所有的装饰奢华到没边,什么金墙玉砌、翘角飞檐的已经说腻了,赵一粟刚到大殿上,目光就被门口的大柱子牢牢吸引。
    柱子高耸入云,左右两边对称各一个,从大殿上高耸入云。柱身通体散发着浓郁的灵气,从低到高处都刻着九龙飞天,龙的金鳞和利爪盘踞其上,巍峨雄奇,抬头看去,强大的威压让人感觉看到的不是什么大柱子,而是神话故事里传说的南天门。
    就在赵一粟对上龙的眼睛时,她感觉到灵海中有东西动了动,不是灭魂丹,而是……满月刀?
    满月刀为何会对柱子上的金龙有感应?
    顾千凝偷偷戳了一下赵一粟的腰:“把你口水擦掉。”那傻样子,都看痴了。
    “啊?哦……”赵一粟抬手抹了抹嘴角,发觉被顾千凝骗了,反手拧了顾千凝的腰一下。
    两人小小地闹了几个回合,撞到了旁边站着的平俊华。
    平俊华可没空理睬她俩,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富丽堂皇,微微张着下巴——这么富的门派是真的存在吗?!
    难怪蓬莱阁外重重禁制,要不然凭一个七品的阁主和几个六品的高修,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份家业?平俊华一个本本分分的散修都快动起歪心思了,要不然也学那个没出息的赵一粟,抠点宝石带回去?
    “诸位贵客这边请。”蟾酥的话把众人朝两边引过去,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有些违和的是,圣女册封礼应当是个喜庆的日子,可在弟子们的脸上却看不到太多笑容。
    他们才刚刚站定,年少轻狂的十九公子就主动上前,目光只落在江云尘的脸上:“江哥哥还是这般风姿卓绝,我听父亲说蓬莱阁出了大事,连累江哥哥你受了伤。可惜我前几日被罚禁足,没能去探望,这有一瓶灵丹,江哥哥收下吧。”
    赵一粟以为江云尘肯定不会收,都做好“捡垃圾”的准备了,谁知江云尘一反常态收下了瓶子,朝他淡淡点头:“谢谢。”
    十九公子见礼物被收了,立刻端不住刚才小大人的架子了,笑得格外花痴,要不是今天的场合严肃,恐怕得原地蹦个三圈以示开心。
    身边的婢女提醒了他一句:“十九公子,谨言慎行。”
    他不情不愿地收敛了笑容,随着婢女往前排站着去了。
    赵一粟不明白,册封大典不该是高兴的事吗?怎么连十九都被这么拘束着?
    不容赵一粟多想,随着一声清脆的凤鸣声,大殿中央缓缓走过一支队伍,弟子、婢女等人华服满身,环佩叮当,从巍峨的九龙柱中穿行而来,队伍的中央是一顶珊瑚色的敞开式轿子,新任圣女坐在轿子中,装扮、容貌都跟前任圣女一模一样。
    这是……巢珊还魂了?
    细看之下,要说唯一的不同,就是巢珊身上的珊瑚配饰都换成了琥珀配饰,但选的也都是与珊瑚相近的颜色。
    在场的蓬莱阁人似乎对这种情况并不惊讶,而平俊华等人的表情都跟赵一粟一样,活见鬼似的。
    赵一粟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圣女的内衫上——金丝锦?
    之前顾千凝不是说,金丝锦是玲珑阁那个新郎给蓬莱阁新娘的聘礼吗?既然是巢珊的聘礼,怎么还能传给其他人?又或者说,聘礼指定是给圣女的,而不是指定给巢珊这个人?
    看来降春真人是想继续保住与玲珑阁的婚约。
    当初巢珊身上那件已经被证实是假的,也不知道眼前这件是真是假……赵一粟感觉谜团越来越多了。偏头看去,江云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异常,但他一副老神在在、尽在掌握的模样,让赵一粟恨不得摇晃他的脑袋倒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江云尘:“看我干嘛?互不干扰。”说着用灵力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阻隔。
    赵一粟:“?”你三岁不能再多了。
    顾千凝:“吵架了?”
    赵一粟:“别管他。”
    他们继续观礼,队伍来到大殿中央,圣女从轿子上飞下来,遵从礼官的指示,从眉心点出一滴血,用灵力送着飞入了九龙柱中。
    柱子在感应到这滴血后闪动了一下,两柱之间忽然浮现一扇金碧辉煌的灵门,灵门闪现约两秒后消失,再也不见踪影,只剩下巍峨的柱子继续支撑天地。这一幕如海市蜃楼,出现得奇幻美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一粟发觉,灵门显现又消失之后,大殿上的气氛有了些松快,似乎这道灵门出现过,才能证明圣女的身份没问题。
    新任圣女的脸上一直面无表情,或者说是一潭死水。红光之后她主动上前跪地:“蓬莱阁第八百三十一任圣女,巢珀,见过掌门。”
    “巢珀,你与巢珊是双生姐妹,巢珊犯下大错,你当引为警醒,万万不要做出有损圣女颜面的事,走上歧途。天灵门已在你的血中显现,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圣女,我们蓬莱阁传世万年,永远以你为傲。”
    “是。”巢珀不卑不亢地又行了一礼,脸上依旧是一潭死水的表情。
    礼官上前,宣布要为圣女授印……繁琐的仪式开始了,赵一粟无心观礼,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入圣女墓时看见那些灵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不是因为灵位让人不习惯,而是数量太多了。
    圣女都是有修为的,最低三品,且在位期间享受着全门派的资源,修为只会不断增益,如果修上五品,寿元最长可超过一千岁。
    八百多位圣女,按照每人在位一百年,那也有八万年的传承历史……可是据她了解,蓬莱阁选圣女的传统是从近一万年内开始的。
    按照一万年为限,万年内出现了八百多位圣女,平均每位的在任、存活的寿命仅有十几年。
    这怎么可能?
    第291章 血洗凌云殿
    对修士来说,十几年不过是白驹过隙,有些修士随随便便闭关打坐就是十几二十年。圣女更迭得这么频繁,到底有什么秘密?
    赵一粟想起了在圣女墓中,从巢珊口中听到的那个词:牺牲者。
    此时册封典礼进行到最后一项,新任圣女巢珀被降春真人的灵力托举着,连同那顶红轿子一起送上了高处。所有蓬莱阁的弟子、婢女还有附属的世家臣民都原地跪下,朝那顶红轿子跪拜。
    礼官悠长的吟唱之音在整个大殿回响:“圣女叩天绯,峥嵘问地青,血泪萧萧去,年年岁月兴……”
    赵一粟等人不必行跪礼,但为了显示尊重,也都神色肃穆地望向天际。
    红轿子升到高处,一顶朱红色的圆冠出现在天空,那冠看着不像什么女王冠,倒有点像凤冠,搭配那个红轿子,莫名有种新娘祭天的感觉。
    赵一粟压下这种不适,将目光从巢珀身上转移到降春真人身上,又挨个看向整个蓬莱阁的人,只觉得在这些环佩叮当、锦衣玉食之下,窝藏着一种难掩的疯狂。
    “加冠礼成,再拜!”礼官的声音落下。
    所有蓬莱阁人再次叩拜。
    轿子在众人的叩首中缓缓落下,圣女巢珀俯视着这些人,嘴角轻轻勾引,描出了一抹决绝的笑意。
    她从红色的纱帘内探出手,葱白的手指在空中灵动地晃了几下,像在表演某种尊贵的仪式。忽然,这只手被斩断,整个落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断肢处立刻有鲜血不断向外涌出,灵门接受到感应,竟重现天日,这一回,门中打开了一个缺口!
    事情发生得太快,跪拜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的人还在虔诚地磕头,近处的人已经盯着地面上血淋淋的断手,满脸惊恐。
    有人喊了一声:“有敌袭!”
    所有蓬莱阁的人都将目光理所当然地望向了赵一粟、顾千凝这帮外来客的身上。
    但他们几个都没有动,因为没有叩拜的他们都看见了,那只手是被巢珀自己砍断的。降春真人和其他几位六品的长老也都看见了。
    礼官口中的话变得破碎颤抖:“这、这……”
    降春真人已经意识到巢珀要做什么:“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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