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并不知道妹妹海棠正在脑海里吐嘈某位老夫人,他解释过秘药的事,就继续往下说张平贵交代的往事了。
    张父第一次下药挺成功的。接下来有两年多的时间,颍川侯夫妇都没有动静。颍川侯府太夫人开始着急了,暗戳戳示意长媳,该给丈夫纳个妾了,又劝长子不要死脑筋,只守着正妻,对旁的女子不肯多看一眼。
    颍川侯不置可否,只是求了皇帝的恩典,请了御医来为自己诊治开方。但颍川侯夫人没撑住压力,就将自己的陪嫁丫头开了脸,给丈夫做了妾。只是之后六个月,妻妾都没有动静,侯府中关于颍川侯子嗣艰难的传闻越发厉害了,就连外界都有了闲话。再加上周淑仪极力宣扬自己儿子可以肩祧两房,这回连颍川侯府太夫人都有几分心动。
    就在这时,颍川侯夫人出现了怀孕的症状。颍川侯府太夫人连忙请了太医来诊脉,只是由于月份尚浅,太医不敢下断言,还得再等半个月的时间。
    周淑仪这时候才开始着急,不明白自己的秘药为何会失灵。后来经过打听,她怀疑是因为颍川侯吃了御医开的补身药方,误打误撞地解了秘药的药效。
    她当然不甘心就此放弃。颍川侯府太夫人本来都松口了,对她儿子也更疼爱看重,若不是颍川侯夫人突然有了喜讯,这件事今年之内就能定下来了。
    她决定让张平贵之父再去下一回药。虽然颍川侯夫人很可能已经有孕在身,但孩子是男是女还不清楚,生下来能不能长大,更是未知之数,只要她将来不能再怀孕,世子之位仍旧是属于二房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周淑仪再一次派出了张父。
    海棠听到这里,有几分明白了:“这回张平贵之父下药失败了吧?估计连命都丢了?”颍川侯好歹是将门之后、禁军统领,哪儿能次次都被个江湖飞贼得手?
    海礁点头:“虽然没有被抓到现行,却也受了极重的伤,逃走后多撑了几年,还是伤重而死了。所以张平贵才会说,他父亲是因为替周淑仪办事,才丢了性命的。”
    张父替周淑仪办了一件大事,后来为了不引起颍川侯怀疑,周淑仪也减少了让他进城的次数,只让他在郊外逍遥度日,偶尔出个外差,也赏钱丰厚。为了不让他私自逃走,周淑仪还把一个犯了错的内宅丫头许配给他为妻。那丫头很快就给他生了个儿子,即张平贵。有妻有子热坑头,又不缺钱,张父很快就忘掉了江湖往事,安心在那陪嫁庄子上平凡度日,据说连人都养胖了不少。
    第二次下药的行动失败,很难说是不是跟张父过惯了舒服日子、身手退步有关。
    吃了那次大亏后,周淑仪倒也没抛弃张父这个工具人,还继续养着他。只是他没有了从前利落的身手,无法再替周淑仪办事,自然也就失去了丰厚的赏钱。他过惯了好日子,怎甘心去老实种田?眼看着儿子张平贵小小年纪就显露出学武的天份,完全可以继承自己的本事,便在养伤的日子里,专心培养儿子了。
    因为这件事,他与自己的妻子产生了冲突,夫妻俩三天两头吵架,几年后,他妻子想不开投了水,他大受打击,伤势又迟迟不好,便就此撒手而去。
    海礁告诉海棠:“张平贵的母亲是颍川侯府内宅的丫头出身,从前是曾二老爷身边侍候的大丫环,能写能算,人也长得标致,心气很高,可惜一朝犯错,就被撵出了侯府,还被主母周淑仪嫁给了一个寻常庄丁,心里一直不服气。她一心盼着儿子能出人头地,因此自小教导张平贵读书识字,也不拦着他随父习武,就指望张平贵长大之后,可以回侯府给小少爷们做书僮、长随。可照周淑仪与张平贵之父的想法,张平贵从小学的是轻身功夫,长大后的差事也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一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他母亲愿意落空,才会想不开投了水。”
    海棠一听就明白了。张平贵的母亲原本很可能是曾二老爷的妾室通房候选人,身为颍川侯府的大丫环,无论品貌才干都很出色,不知怎么就犯错了,还叫主母周淑仪迅速配人,再也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她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无论是主母还是丈夫,都没给她儿子机会,她也就万念俱灰了。
    她虽然死得早,但从她儿子张平贵身上,也能看出几分她曾经的心高气傲。张平贵虽是个在庄子里长大的底层杀手,但他从小读书学规矩,武艺也比旁人出众些,时时被母亲教导着要心怀大志,在生活的环境里再也没见过比自己更优秀的人,难免会生出眼高于顶的毛病来。
    海礁继续道:“父母先后去世时,张平贵还不到十岁。那时他已经学会了父亲的绝活,功夫却还没练到家,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周淑仪没有再理他,是庄子上的人好心给了他一碗饭,继续养活他。他读书有几分天份,跑到附近村里的教书先生那儿偷偷听课,人家也没有撵人。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比不得父母还在的时候。他身体长得瘦小,明明都十八、九岁了,看起来还象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一般,就是前些年亏了身体导致的。”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张平贵,心里对周淑仪这位主人,自然会生出怨言来。随着他年纪渐大,身手渐好,明明文武双全却完全没有出头的机会,便开始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在外招猫逗狗,惹事生非。有一回他有个朋友不小心惹了孙家一个子弟,叫人骗着签了卖房卖地的契约,眼看着就要流落街头,张平贵自告奋勇,偷偷翻墙进孙家宅子,将契约偷出来,交给朋友当场烧了,才逃过了一场祸事。
    那朋友很快就离京避祸,可张平贵的身手却从此入了孙家人的眼。孙阁老的堂侄孙永柏亲自出面招揽他,得知他是周淑仪的人,也不在意,还让他放心继续潜伏在周淑仪手下,日后自有用得上他的时候。
    张平贵不敢不从,因为他知道周淑仪不会保他,若不想坐牢丢命,他就只能给孙家卖命。周淑仪连娘家都抛在了脑后,凭什么要求他一个被放养的野孩子对她忠心?
    这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周淑仪已经在设法攀附孙家。孙家本不想搭理她,只是看在她出手大方的份上,让孙永柏之妻出面吊着她,以合伙做生意的借口,哄她出本钱。因为周淑仪嫁妆之丰厚,在京城权贵圈中是出了名的,孙家人对此很有兴趣。
    海棠听到这里,忍不住叹气了:“周淑仪的眼光真差……孙贵妃的儿子是六年前夭折的,五六年前孙家颓势已显,她还上赶着攀附个什么劲儿?!”
    海礁也道:“当时周家三房老太爷已去世,马老夫人独掌大权,她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挖空三房的。母女俩都钻了牛角尖,从此便一条道走到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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