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也扛不住了,那里是李彦仙亲自率军攻城,大口径火炮的数量尤其多。
    轰击到十二天,一段城墙垮塌出缺口。
    李彦仙身为副帅,统摄第三、第四兵团,张宪、姚平仲、种彦崇等将都归他管。
    因此他没必要赶时间抢功,在得知种彦崇拿下龙州之后,李彦仙不疾不徐的继续炮轰。
    李彦仙用步兵和少量骑兵围城,大股骑兵撒在洪州、宥州之间。他希望继续围困洪州,逼迫罔存礼来救,然后围城打援,消灭西夏的有生力量。
    事实证明,李彦仙想得太多。
    罔存礼根本没胆子来救!
    龙州守军弃城而逃,种彦崇虽然率兵追击,但大半夜的看不清楚,而西夏军又是骑马遁逃。追击二十余里,还是让西夏兵逃了大半,足足有五千多西夏轻骑逃走。
    银州城逃走一千余骑,神勇军司城逃走六百余骑。他们被吓得想直接穿过沙漠,却发现明军并未追来,于是绕着沙漠边缘南下去盐州。
    如今,张宪、姚平仲、种彦崇、萧合达等人,已经汇聚在石州城下四面围攻。
    他们收到李彦仙的命令,分出一半去攻打宥州。
    至于分谁的部队去,自己抓阄决定!
    反正谁去都一样,抓阄还更公平,事后都别想说怪话。
    “抓几次?”
    “一次就够了,别搞得像婆娘一样。”
    “行。为了公平,让哆讹将军写阄纸。”
    “我不会写汉字。”
    “画圈画叉就是。摸到圈的去打宥州,摸到叉留下来打石州。”
    哆讹背开众人,裁纸画圈叉,然后揉成团放桌上。
    姚平仲率先取了一团纸,其他人也伸手去拿。
    “哈哈,俺的运气总算好了一回!”姚平仲打开纸团,他摸到了叉叉,留下来继续打石州。
    种彦崇展开纸团一看,气得重新揉起来,狠狠砸到地上发泄。
    他带着萧合达、哆讹围攻石州数日,城墙都已经用火炮轰出裂痕了,顶多再用两三天就能拿下。
    这种时候,却要放下破城之功,带兵去打那见鬼的宥州。
    张宪看完自己抓的阄,笑嘻嘻说:“愿赌服输,种将军请吧。”
    种彦崇冷脸拂袖而去,萧合达哭笑不得的跟上,哆讹挠挠头也跟出去了。
    三人率军出发,路过萧合达的老巢夏州。
    萧合达、哆讹的步兵都在夏州城内,他们留下少量部队守城,带着其余兵力跟随种彦崇继续进军。
    哆讹率领定州三部轻骑,加速在前沿途侦察情况。
    却发现沿途村落荒无人烟,房子早就被烧掉了。他们继续前进,很快在宥州城外,遇到李彦仙派来的侦骑。
    宥州城门洞开,守军已经全跑了。
    而且是带着百姓跑路,城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还烧了大片房屋,逼迫不肯搬走的百姓离开。
    两股骑兵进驻宥州城,各自派人回去报信。
    李彦仙得知情况,加快攻城速度,第二天就攻克洪州城。
    种彦崇、萧合达带兵急进,占领空城宥州。当晚便收到李彦仙的军令,让他们休息一天继续行军,然后率兵朝盐州方向杀去。
    ……
    盐州(定边县)。
    罔存礼看着那破旧不堪的城墙,完全没有死守这里的信心。
    如此城墙,火炮顶多轰三天就完蛋!
    但李察哥下了死命令,如果盐州不可守,顶多撤退到铁门关或白池城。
    一骑快马奔来,直入盐州州衙。
    罔存礼拆阅信件,读罢大喜。
    西夏新君李仁孝完成大婚,既可依靠联姻笼络国内大族,又能让十六岁的皇帝显得更稳重。
    罔存礼的女儿,被正式册立为皇后了!
    这件事情,既凭借了罔氏一族的实力,也有罔存礼花钱运作的原因,还是李仁忠和李察哥互相妥协的结果。
    罔存礼,是国相李仁忠的心腹。
    妈的,我女儿是皇后了,老子还怕什么?
    直接后撤,往兴庆府的方向撤,沿途坚壁清野、诱敌深入。
    反正老子不可能再硬碰硬打仗。
    敌人实在太可怕了。
    罔存礼甚至没信心打赢萧合达,更别说那些如狼似虎的明军。历史上,罔存礼手握数万大军,被萧合达至少击败了五次,最后带兵退守灵州当缩头乌龟。
    说干就干!
    罔存礼不但带着军民撤离,甚至连本地的几大盐池,都派人去尽量毁坏,让明军无法短时间恢复。他现在手里拥有的,是三大军司下辖的七州兵马。
    准确来说,是六州兵马,因为夏州兵马在萧合达手里。
    而且,除了盐州兵马还没打仗之外,其余各军皆为残兵败将,狼狈逃回到罔存礼身边。即便把负担兵(杂役辅兵)算上,加起来总数也只剩七万余。
    老弱妇孺却有十多万。
    撤军途中,一路哭喊声震天。不断有老人和病患倒下,被遗弃在半荒漠化的草原上。
    全军士气衰落到极点,士兵们都想知道自己家人的状况。
    有许多士兵都想逃跑,但又担心带不走家人,甚至连累家人被处死。
    种彦崇、萧合达、哆讹一路疾行,来到盐州发现这里也是空城。别说城里,就连几大盐池,也是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好吧,其实也有少数躲起来没走的,罔存礼急着撤退不可能搜遍每个地方。
    “盐州也能弃守?”种彦崇大为震撼。
    萧合达指着破旧的城墙说:“盐州久无战事,已数十年没有好生修缮城池。别说种将军带着火炮,就算是我带夏州兵来,几天时间也能把盐州拿下。”
    种彦崇点头:“确实如此。”
    罔存礼虽然怂得很,但撤退还真做对了。
    否则他手里的七万残兵,全都得交代在这里,撤退至少能保住有生力量。
    明军如果一路追击,粮道会被拉得无比漫长。
    都不说大明国境内的粮道了,出了国境之后,前方还有五六百里的路程!
    而且过了盐州,沿途多为半荒漠草原。在漫长的粮道上,运粮队随时可能遭到袭击,西夏轻骑可在这一片来去如风。
    ……
    兴庆府。
    前线败退的消息,如雪花般飞来。
    西夏君臣已彻底慌了神,紧急把李察哥从北方召回来坐镇,派枢密使王枢代替李察哥镇守克夷门——那里正遭到岳飞、韩世忠的攻击。
    相比起陕西方面的数十万明军,岳飞、韩世忠的这支偏师,显然不那么受西夏君臣重视。
    刚刚赶回兴庆府的李察哥,正在听取最新的各路战况。
    “慕氏兄弟叛乱,带着部众投靠会州之敌。零波山、惟精山等几处险寨,全都被敌军攻陷。那边皆为山区,许多山中部落不愿坚壁清野,带着粮食躲在山里不肯走,极有可能因为缺粮投奔敌人……”
    “韦州去年就有大斌部造反,虽然顺利平定乱局,但大斌部余孽逃进乐山,且韦州因为平乱而粮草紧缺。静塞军司的兵粮不足,那里的将士只能弃城后撤。但百姓不愿走,他们的粮食……去年平乱被征得厉害。甚至有两个部落,去年没有造反,今年却去投明了。”
    李察哥无比震惊:“那里是明军杀来最短的路线,也是坚壁清野的主要地区。全都坚壁清野失败了?”
    李仁忠点头:“静塞军司的都统、副都统、监军,还有韦州知州皆当斩。这些混账,联手盘剥百姓,大旱之年还要加派,去年就把一个部落逼反。其余诸部虽然没造反,但也跟朝廷离心离德,怎么可能愿意迁徙部众、坚壁清野?”
    “用人之时,不能随便斩杀统兵大将。”李察哥说道。
    除了监军和知州,全是李察哥的心腹,怎么能让李仁忠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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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仁忠说:“撤回来的将士和部众,尤其是那些酋长,都闹着要先杀贪官才愿作战。必须给这些人一个交代,否则接下来就不要再打了,他们极有可能会叛乱投敌。”
    李察哥说道:“那就先把监军、知州抓回兴庆府,暂时收押起来,也算给将士百姓一个交代。同时,还要安抚都统和副都统,免得他们因此而恐惧多想。”
    李仁忠也不敢把人全杀了,只能同意这个办法:“攻占韦州的,是明军主帅邓春。此人是朱皇帝的旧部,还没起兵就做了朱皇帝的随从,号称南征北战至今未尝一败。他已继续进兵攻陷溥乐城,现在估计正围攻耀德城。距离兴庆府这里,只有三百余里了!”
    李察哥连忙说:“拖住,一定要拖住。现在黄河水量还不大,必须拖到涨水之时再掘堤!”
    李仁忠面露苦色:“拖不住啊。明军不是宋军,攻城速度太快了。我大夏将士,也没有以前那般勇猛无畏,很多部落士兵都消极避战。”
    “而且抓到了细作,各路都有明军细作,劝那些部落酋长叛夏投明。诸部酋长不敢直接叛逃,却又给自己留退路保存实力。”
    “就拿萌井寨来说,明军还在数里外,守寨将士就逃跑了。守将逃回之后被砍头正法,结果他所在的部落,酋长带着部众一起叛逃……”
    李察哥无言以对。
    人心散了!
    静塞军司方向的西夏军,之所以一触即溃、望风而逃,并非全是因为明军太过强大。
    真正的原因,是连年灾害又盘剥过度。
    明军还没打来呢,去年就有部落造反。而在镇压起义的时候,又就近征粮补给,逼得当地诸部怨气横生。
    大明细作再跑去策反,好多部落酋长都摇摆不定,哪还会拼死帮着西夏朝廷打仗?
    一个太监站在殿外,焦急说道:“前线有急报。”
    李仁孝说:“拿进来。”
    急报是罔存礼发来的,诉说自己放弃盐州后撤。
    李仁忠大怒:“这厮好大的胆子,连吃败仗,还敢擅自撤军!”
    李察哥却说:“他做得对。我们之前低估了明军,又高估了自己的战力。左厢三大军司败得太快,别说野外作战,就连守城都守不住。罔存礼若留在盐州死守,他那几万兵也要全军覆没,还不如一路后撤拉长明军补给线。”
    “接下来该怎么打?”李仁忠问道。
    李察哥说:“让任得敬死守灵州,拖到黄河水涨再掘堤,把明军的粮道和退路全给淹了。罔存礼那边,明军的粮道会拖得很长,我亲率骑兵去袭击明军的运粮队。王枢那边,克夷门城高池深、兵精粮足,韩世忠、岳飞二人应该很难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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