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渡。
    烈日下,汹涌人潮堆在码头口,在他们面前足有上百名的兵士紧握枪戟,拉出一条严密的封锁线。
    “渡河,已经三天了,我有官府的公文,为何不叫我等渡河!”
    书生模样的少年气鼓鼓的冲那渡口的吏员大喊。
    “司马朗公子,若在平时,以您的身份便是没有公文在下定也让您过河。”
    那吏员苦笑一声,他确实是无能为力。
    这司马家是本地望族,这司马朗公子更乃是洛阳令司马防长子,他是真不想得罪,然而……
    “如今在下这是有王命在身,全力配合献俘大典,孟津渡封锁,除了那献俘队伍,其他人等是一律不准通行啊。”
    “要不,您去别的渡口看看?”
    黄河两岸当然不止孟津一个渡口,然而,司马朗还未说话,他身后的人群便鼓噪了起来:
    “你当我们没去么?别的渡口的船都调来这儿了,你们却不开放通行。”
    “那献俘队伍可还远着呢!”
    “快放行吧,等人来了你再封锁也可以啊。”
    “俺都等了五天了,盘缠都用光了,求求官爷放俺回家吧!”
    “放行,放行,放行!!!”
    人群汹汹,不过他们却只敢鼓噪,让他们再进一步却是不敢的。
    毕竟,手无寸铁的他们哪里是那些顶盔戴甲的兵士的对手。
    “走开,都散开!”
    吏员身后,渡口的将官站了出来,他把大戟往地上一戳,铛得一声大喝道:
    “冲击封锁者,斩无赦!”
    ……
    当码头出现骚乱的时候,不远处的客栈二楼立刻有所察觉,一位面容清纯的少女立刻起身,来到窗口观察。
    女子正值二八芳华,却有着一身与她年龄和容颜不符的魔鬼身材。
    她一身齐腰襦裙,上衣白色开领束腰,那紧紧包裹的沉甸甸的胸襟,随着她轻启莲步而微微摇摆,仿佛呼之欲出。
    在看到了码头的骚乱后,少女眉头紧蹙,轻声叹道:
    “今天看来也是过不了河了。”
    “这凯旋之人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背后的丫鬟小玉是一脸的气愤。
    她家大小姐名唤甄姜,堂堂中山无极甄氏,乃是东汉太保甄邯的后代,家中曾世袭二千石俸禄的官职。
    说出口那可真是响当当的世家名门,她身为大小姐的最信赖的贴身丫鬟本该与有荣焉。
    然而.
    说来她们也是倒霉。
    此刻正值甄氏一门最是失落的时期。
    轮到家主老爷,也就是大小姐父亲甄逸的时候,甄家已经没落到只能混个上蔡令的地步了。
    而这位老家主也在两年前的中平三年过世。
    这一下子,他们家便彻底没了官当。
    这对于乱世中的甄氏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甄氏一脉累世为官经商,多年经营下几有无极半壁财富。
    放在平时也就罢了,他们还能慢慢经营。
    但眼下,乃乱世也。
    两年前那中山国相张纯掀起叛乱推举张举称帝,勾连北边乌桓人,席卷幽冀边境。
    他们家身为中山无极(石家庄东北)世家,正在贼酋叛军的腹心之间。
    虽然因他家现有的实力,以及昔日的名望,暂时没有被开刀,但不时的敲打却从来不少,每每逼迫贡献,他们是不堪压迫。
    故而,除了两位兄长必须在家守孝外,甄姜这位长女便挑起了担子,趁着叛军在北边和公孙瓒征伐的机会,悄悄带着下人丫鬟和大量的财货前往京城游说。
    不敢奢望朝廷能够派大军平叛,但在京中走走门路,给自家兄长日后谋个出身才是此行的关键。
    然而,正所谓时也命也。
    她们的赴京之路竟然在最后一步被关上了大门。
    起初还以为很快就能通行,没想到竟迁延至今。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被堵在渡口。
    除了豪门和商贾外,也出现了很多看着游手好闲的江湖人士之身影。
    甚至最近都发生了不少因为恶性的打劫事件。
    但那些官差只是守住码头,一概不管。
    虽然这对于他们这些人多势众的大家族们来说问题不大,但这样的发展还是让甄姜不免忧虑。
    想走,又害怕半路出事啊。
    然而,往往人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就在甄姜的视线中,码头那边的冲突竟然升级。
    人群中,那些抱刀看戏的江湖人们突然拿出黄巾系在头上,一股脑的冲向了封锁的守兵。
    刚刚那神气的喊着斩无赦的将官被一青衣大侠一刀斩了脑袋,吓得他身边的吏员是抱头鼠窜。
    “黄巾贼?!”
    “杀人了,杀人了!”
    “快跑,快跑啊!”
    “这,怎么会这样?”
    客栈二楼的甄姜俏目中满是震惊:
    “这里为什么会有黄巾贼啊.”
    当然,这一切自然都是张让的阴谋,这是他最后的努力。
    首先,张让使手下出手,令孟津渡兵卒过度执行陛下旨意,提前封锁渡口,使大量闲散人员聚集此地,藏木于林,隐藏了他真正的杀招。
    那些以金钱收买来的死士们。
    不,严格来说他只收买了一人。
    大侠雷靖。
    其乃河东知名游侠,据传与那河东白波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于是张让便试探着派人找上了门,发现果然找对了门路。
    坦率的说,两方甚至都不是很清楚对方的底细,但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一朴素的态度,双方还是对于这项计划一拍即合。
    利用官面上对渡口的封锁,雷靖紧急调集了河内的江湖亡命之徒以及潜伏郡县的黄巾余党,今日人一到齐便趁着人群鼓噪之际是猝然发难,意欲夺取并烧毁船只。
    失去了船只,苏曜等人的渡河就是痴人说梦。
    且说那大侠雷靖突然发难,以有备算无备,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枭首了守军将官,率领亡命徒们只一波冲击就将这些大多数连血都没见过的渡口守兵击溃。
    他们顺利的冲上港口,直奔那些停在河岸边的渡船。
    计划要成功了!
    雷靖奔驰中一刀砍死了那抱头跪地吏员,刚刚大喝一声放火之际。
    那渡船之上突然一声呼哨,又一大戟将官的身影从天而降!
    在下落的瞬间,那巨大的长戟划出一道弧线,直取雷靖的胸前。
    瞬息间,血光四溅:
    “五原吕奉先在此,敢造次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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