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苏曜为将军?
    张杨为何有此一说?
    这就不得不提到大汉帝国独特的军功封爵制度了。
    汉承秦制,以武立国,首重军功,在大秦帝国的军功爵制度上又进一步完善发展,有一整套严格等级制度的二十等封爵标准。
    虽然现今皇帝陛下大开卖官鬻爵之路,只要有钱连三公都能买,但以军功封爵依然是最具含金量的一条路。
    其中除了先登,陷阵,斩将,夺旗四大军功外,最基础的便是人头记功法。
    不过这里的人头也会根据所战敌军的强弱有不同标准,像同样数量的普通农民军或南方蛮夷的人头就远远不如北方羌胡的脑袋有价值。
    兵士打仗,以士伍、公卒起,一战斩首一级,赐千钱,斩首二级晋爵一级,斩首五级晋爵二级,斩首八级晋爵三级,以此标准的进爵不得超过四等不更爵。
    而只有达到四等的不更爵,才方有担任屯长的资格。
    这也正是在初见苏曜后,张杨直接将苏曜拔为屯长的缘故。
    这并非是他个人的独断专行,而是苏曜有实打实的人头战绩保底,苏曜当的起这个职位。
    而等到了四等不更爵,担任屯长后,就要以团战集体斩首记功。
    屯长野战需累计斩首17级以上,晋爵一级为五等大夫。
    大夫可任百将、野战需斩首33级以上,晋爵一级为六等官大夫。
    官大夫可担任500人的官长,再野战斩首150级以上,晋爵一级为七等公大夫。
    公大夫就可任千人将了,再野战需斩首300级以上,晋爵一级为八等公乘。
    公乘可担任曲军侯、野战再斩首600级以上,晋爵一级为九等五大夫。
    五大夫可担任司马,像军侯与司马职领兵数量则根据派遣需要定额1000-5000人不等。
    同时八九等的公乘和五大夫职也即可以在地方担任县令,像是大名鼎鼎的刘备刘玄德,就将在几年后才会因屡立战功而达到这一等级受领平原县令。
    至此再往上,又需要再阵斩千人以上,方可向十等左庶长晋爵。
    而到了左庶长,那就不是地方首长能够裁定的功勋了,需报请中央裁定,因为到这一级后,便触及了大汉最关键的比两千石门槛。
    比两千石意味着什么?
    这可以说是阶级的分水岭,像是著名中常侍,各位中郎将,骑都尉以及各号校尉都在这个等级。
    在军中达到了比两千石,那就说明你已经不再是個兵了,而是可独当一面的将!
    苏曜此战仅以战役人头俘获计,就可直接一步晋升到九等五大夫,就更别说还有先登斩将陷城等功了,这便是张杨笑称苏曜可当将军的原因。
    真是少年英雄啊。
    张杨的心情太复杂了。
    既有喜悦羡慕又有嫉妒失落。
    等等,他为什么不感到震撼,反而嫉妒失落呢?
    答曰张扬已经震撼过了……
    这就不得不提他紧赶慢赶求来的500骑援军了。
    一路狂奔赶来的他们,在今天早上正好撞到了三百多胡骑。
    他们正是在昨夜被苏曜杀破了胆,向阳道石峡一战中死里逃生的溃兵。
    也正是从这些仓皇北逃的溃兵口中,张扬知道自己怕是又要错过战功了……
    现在一来看,果不其然,真的就完全错过了这场战役。
    要知道他张杨并非军职,而是刺史府属官。
    这次战役虽然他有一定从旁调度的功劳,但若没有足够人头分量,真正能分多少功劳还要看新使君发话。
    一个搞不好,他就要对这个仅认识几天的少年称将军了,想他戎马边关近四十载,也不过一四百石的武猛从事,对比之下自然一时难以平衡:
    什么是一步登天?眼前这位少年便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啊!
    在张杨的印象里,如此一步登天,不过弱冠的少年,他只认识一个,那即是大名鼎鼎的骠姚校尉霍去病。
    但是他们二人还不一样,霍校尉是以外戚身份,先封校尉,后立军功,而眼前这位苏少年却是先拿下军功。
    完成了如此不可能的任务,几乎全歼了三千骑啊!
    而现在张杨甚至没在苏曜身上看到有任何伤痕!何等可怕,此为人力乎?
    虽然知道此子未来不可限量,但是……
    张杨摇了摇头,将些许的负面情绪甩出,他到底还是感激欣喜更多一些。
    毕竟这场大胜,解除了他最大的危机和担忧,不但匈奴人在太原的势力被彻底扫清,而有此战绩在身,想来他张杨在新使君那里说话也会更有分量。
    张扬复杂的心思且不再废话,这边众将官见他到来也是颇为欣喜,迎接之后看天色已晚便就地扎营,以缴获物资办起了一场相当盛大的庆功宴。
    而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这会儿正在忧愁的还并不是那个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安排在太原郡三个千骑队被全灭了的休屠王。
    而是驻地在大汉并州的另一位首长,使匈奴中郎将——王柔。
    使匈奴中郎将,简单来说就是类似后世大唐西域都护府或者大清黑龙江将军,伊犁将军一样的大佬。
    具体来说那便是屯兵于西河单于王庭旁的美稷,拥节,秩比二千石,负责处理匈奴事物,监护南单于等。
    其在极盛时一度拥有可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的实权,位在度辽将军和乌桓校尉之上。
    说一句那时的它是大汉中央以外最大的军事长官,掌万乘之军毫不为过。
    在其节制下,不但南匈奴的单于在其威压下要客居并州汉地,长期遭到使匈奴中郎将的严密监视,还要遣子入质,甚至单于的继承与确立都被严重干涉。
    比如最近的两次,一是在先帝时,中郎将张奂就曾自作主张,仅凭个人喜好就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了南单于居车儿并要求改立左谷蠡王。
    二是就是眼下往前正好十年前的光和元年,南单于死,其子呼征单于继立,结果不出一年,呼征单于便又因得罪了中郎将张修便被其所杀,时任右贤王也就是现今的羌渠单于则被张修新立。
    这就是大汉使匈奴中郎将的辉煌往事。
    但是往事终归往事啊。
    其时过境迁,仅仅十年后……
    就正在苏曜与张扬分道扬镳,开始在战后各种加速时间,处理内政,清理“支线”,在心里默念再来一回合就下线的同期。
    这位出身晋阳王氏的将军居然正在幽州代郡太守府的池塘边嗷嗷大喊:
    “莫挨老夫,都闪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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