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带着安西远征军,屯扎于瓜州以北,唐代玉门关外的一个大湖附近。然后在此地清点牲畜与辎重,整顿军队,准备干粮与随军携带的饮水。
    全军准备开拔,向北走“瓜州道”,前往伊州(新疆哈密)。
    这里已经是西域跟河西走廊交界的地方,向西北走,过“五泉眼”即瓜州道上满是黄沙戈壁中仅存的五处泉水绿洲后,就会遭遇进西域必经之路上的拦路虎:
    延绵百里的莫贺延碛!
    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山脉”,而是被西北风沙吹出来的一个个戈壁体质山丘。绝对海拔不高,多石多沙且极度干旱,没有泉眼的地方,几乎寸草不生!
    这些山丘被大风日积月累的吹,不仅一个個笔直耸立如刀削斧凿,而且其中还有不少被吹出的硕大孔洞。好似科幻电影中的外星地形,在别处难以瞥见。
    穿过莫贺延碛之中某条较为宽阔的山谷,就正式进入西域地界,确切的说,是进入了西域北部,也就是“东天山”以南的广阔绿洲。
    这里大唐在西域的大本营!
    换言之,在离开玉门关,到达伊州地界之前,安西远征军这将近两万人,数万马匹与牲畜,将不会得到除了泉水以外的任何补给!全程大概五百里路!
    这条路看似不远,实则路上各种不起眼又影响大军行军的不利因素颇多,甚至昼夜温差都有四十度以上。白天在泉眼处扎营休息,晚上顶着零下的温度急行军,乃是常态。
    每一个水源补给点在什么时间段到达,路上遇到特殊天气怎么处置,方重勇都跟麾下部将商议,吸取各方意见,商量出了一个具体章程。
    集中了各方建议后,方重勇下令从远征军中抽调精锐斥候,组建了一支名为“信号旗”的先遣营,总数三百人恰好一个营的兵力。这些人先行探路,比大军提前一天出发。
    看到便沟壑插上黄旗,衢路插上白旗,山谷插上黑旗,草场插上青色旗帜,本地及周边无任何水源则插上红色旗帜,这些旗帜会提示后面跟上的大军,前方可能出现的地形或者事物,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连续见到三个红旗,则提示大军继续往前走有断水的风险。这些旗帜,将来也作为后勤路线上的专用标识加以区分。
    大军远征西域不是一天的事情,甚至一两年内战争结束,都是打得顺利的情况。河西作为后勤总后方,补给会源源不断的输出大唐在西域的伊州、庭州、西州。
    此行不仅是进军西域,更是要部署好后勤通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是一首直白陈述景物的诗句啊。”
    玉门关外的大湖岸边,方重勇将一只手放在腰间的疾风幻影刀上,一只手叉腰感慨道。
    此刻营地里炊烟寥寥,湖中倒映着一轮红日,波光粼粼闪耀着红光,如同火烧一般。水鸟在湖面上成群结队的飞翔嬉戏,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离开这片水草丰美的湖区,就算是一脚踹开了西域的大门。自此远离中原文明,西域颇大,乃是野性迸发的世界,可不比中原民风了。
    “方节帅,赤水军安重璋求见,还带了两个……”
    方重勇身后传来何昌期的声音,似乎是欲言又止。
    “一对双胞胎美人?”
    方重勇转过身揶揄道。
    何昌期恍然大悟,猛然点头道“对对对!末将刚刚就是想说这个,虽然蒙着面纱,戴着帷帽,但看起来真的一模一样!走路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腰细得都像是要折断一样,那个真的……好骚!”
    他卡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最后说出两个非常粗俗的字眼。
    “罢了!”
    方重勇摆了摆手,他就知道安氏的人,不可能没有动静。
    毕竟,他那封“举报信”,是以“明牌”的形式送到凉州,再从凉州送到长安的。既然是公文,那么沿途的官府,只要是有心人,都可以从驿站那边抄录一份。
    这种模式在大唐虽然不多见,却也绝非是什么特别操作。有点类似边境大胜的战报,从驿站体系走公文的话,沿途都会知道公文的内容是什么。
    以明牌的形式,把安禄山写信约定凉州安氏造反的消息公之于众,哪怕安氏的人心性再沉稳,此刻也按捺不住,要派人去长安向天子请罪!
    方重勇这么做当然有他的政治考量,只不过没有必要去跟何昌期去说就是了。
    安重璋会来瓜州不稀奇,方重勇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带来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组合!
    二人在帅帐内相见,刚刚见面,方重勇就握住安重璋的双手,热情笑道:“哎呀,是什么风把安副军使给吹来了。您来得可太是时候了,要是再晚一天,大军就开拔去伊州了呀!”
    “方节帅说笑了,说笑了。今日末将是以个人的名义来的,西域广袤,行军苦寒,末将来此送方节帅一对女奴,给节帅在路上洗衣叠被暖床的。”
    安重璋拍了两下巴掌,两位穿着超薄轻纱襦裙,雪白肌肤都若隐若现的年轻女子,进入帅帐,对方重勇鞠躬行礼。
    弯腰的时候,丰润的事业线晃人眼球,颇有资本。
    这一套修身贴肉的襦裙,无一处露白,却又无处不露白!可谓是又纯又欲!
    两人摘了帷帽,脸上还戴着红色的面纱。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无论是穿着还是体态,不能说天壤之别吧,至少也是一模一样。这个“同步率”,那真需要悉心培养,自然生长是不可能相似度如此之高的。
    哪怕是双胞胎也不能例外!
    眼前这一对绿茶的身材,段位很高,这才叫专业啊!
    方重勇不动声色的在心中点评了一番,感受到了凉州安氏的“诚意”。
    “奴家柳如烟,拜见方节帅。”
    “奴家柳若云,拜见方节帅。”
    二人对方重勇行礼说道,声音娇滴滴的,天然就带着柔媚,让男人听到了就想在床上“呵护”她们一番。二人的眼神,一个柔弱可怜,一个清纯好奇,这细微的差别放在一起浑然天成,又可以互相补强。
    从而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看到这一幕,方重勇的第一感觉就是:勾栏从来扮高雅!高!真是高啊!
    他心中暗想:阿娜耶这个河西土妞出身的妹子,虽然相貌不俗,但就是没有如眼前这般原汁原味的抹茶香,发脾气的时候还经常说粗话骂人。
    又野又泼辣。
    职业差别,果然是一道天然的门槛啊。不同职业的人,就有不同的表现和特质。眼前这两人,才是这个时代的“真婊子”。
    后天技艺的锻炼,远远高于先天的条件。
    这是对于勾引男人极端有效,精通房事十八般武艺,却又保持处子之身的“专业人士”!培养这一对姐妹花,估计要花不少钱,有时候甚至可遇不可求。
    凉州安氏这波糖衣炮弹,可是下了血本啊!
    看到方重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安重璋有些迟疑的问道:“节帅可是不满意?”
    “诶,不存在的。只不过嘛,人虽然不错,可惜名字起得不好。”
    方重勇忍不住装模作样的啧啧感慨了一番。
    哈?
    安重璋一愣,他是个披坚执锐的丘八,精通的是战阵上那一套,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
    而且他对于方重勇的脾气也不是很了解,更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在矫情什么。
    收了女人,就该谈“正经事”啦,您这是想干啥呢?
    安重璋心中犯嘀咕,面色疑惑问道:
    “方节帅,恕末将愚钝,何为名字起得不好呢?”
    “安副军使啊,这就是你疏忽了。
    你看这两个胡姬,金发碧眼的,定然是出自葱岭更西边的波斯都护府,甚至更远,绝非我中原女子。
    叫柳如烟这样名字,不应景啊,让本节帅感觉别扭得很。
    你看我家那位懂医术的妾室,本节帅就没给她改汉名,总觉得还是原汁原味的好,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方重勇眯着眼睛笑道。
    这踏马也是问题么?
    安重璋没搞明白方重勇的脑回路。
    胡姬起汉名,那是为了迎合骚人墨客们的需要啊。不止是长安,就连凉州的胡姬也普遍都有汉名。
    这种事情多新鲜啊!胡姬来了大唐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改汉名讨生活!嗯,是改一个符合汉人起名“规则”的汉名。
    阿娜耶不改名,是因为她父亲不想给她改!她也不需要当一个胡姬去酒肆给酒客们跳舞倒酒。
    “那……不如方节帅赐她们新名字吧。”
    安重璋小声提议道,姿态放得很低。
    “嗯,从今日起,你就叫安洁莉娜,你就叫安洁莉卡!
    正好是从安氏出来的,姓安。哈哈哈哈哈哈,安副军使,金发碧眼的胡姬就该叫这种名字,你说本节帅这么安排是不是很妥当啊!”
    方重勇指着柳如烟和柳若云大笑道,其态度之随意,好似同高高在上,对世间万物生杀予夺随意处置的神明!
    虽然离大谱,但我就是喜欢这样乱搞!你咬我呀!
    方节帅此刻是有恃无恐的。
    “谢节帅赐名!”
    二女面色僵硬,躬身行礼,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男人还没睡上,喊了十几年的名字却给人改了。
    之前酝酿了许久的,那一系列诱惑男人的“杀招”,似乎都没有用出来的机会。
    方重勇轻轻摇了一下左手,这对双胞胎姐妹花便乖巧的退出了营帐。火把照耀下,刚才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安重璋,现在面色肃然看着方重勇不说话,等待对方开口。
    “凉州安氏,在河西盘踞一百多年,自高祖起,便以凉州投大唐,换得满堂富贵。
    可自开元来,却无一任河西节度使出自凉州安氏,甚至担任赤水军军使的人,都很少。
    安副军使,伱对此有什么想法呢?”
    方重勇低下头,揉捏着自己的双手,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安重璋没吭声,不知道是不好说,还是不能说,反正这个问题很忌讳。
    开口就容易落人口实,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看到对方似乎听进去话了,方重勇又继续说道:
    “赤水军原本是安氏私军,一直都是安氏的人马在掌控。不过自天宝十节度确立后,朝廷对于安氏掌控赤水军,那是防着又防着,不断外迁其他镇的兵马,加入赤水军。
    而且河西节度使麾下的瓜州墨离军、沙州豆卢军,完全没有安氏的关系网,朝廷如此安排,似有制衡之意。
    别人想没想过原因,本节帅不知道。
    但是安副军使就没想过,为什么朝廷宁可让河东边军将领出身的郭子仪,来凉州担任赤水军军使,却不让你这个原本的副军使转正呢?”
    方重勇又抛出了一个核心问题:朝廷对于安氏,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看法?
    安重璋依旧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是手指微微颤抖暴露了他紧张的内心。
    方重勇看到对方还沉得住气,继续加了一把火说道:
    “凉州武威城,乃是我大唐除了长安与洛阳外,人口第三多的城池。
    其中南来北往的流动人口不少,户籍在大唐虽然不能排第三,但排到前五毫无问题。安氏堪称是凉州的无冕之王,手握重兵,在武威称得上是一呼百应了。
    如果河西节度使又与安氏亲善,乃至言听计从。朝廷中枢,特别是圣人在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又会如何做想呢?”
    听到这话,安重璋终于面色大变。
    “更何况,安氏在朝中还有人!
    虽然不是走的右相的路子,但……应该也有强援,对吧?是不是左相李适之?
    一旦凉州安氏有人出任节度使,乃至西域经略大使,那时候会是何等光景,本节帅都不敢想啊。”
    方重勇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给安重璋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安重璋下意识的咬着嘴唇,面色数变,再也保持不住刚来时的风轻云淡。
    他的内心极为挣扎,犹豫着要不要把家里安排的条件和盘托出。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的好,以免激怒方重勇。
    “你们凉州安氏,虽然没有造反的心思,但已经有了造反的能力。
    圣人对此,可是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啊!
    要是不信的话,你们可以买通高力士,旁敲侧击问一下嘛。
    一定可以判断出我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
    方重勇端起酒杯,等待着安重璋作出反应。
    果然,瞬息之后,安重璋面色沉重端起酒杯,跟方重勇碰了一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说。
    方重勇不再开口,就这样目光直视安重璋,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末将回去后,便会劝说家里某些人不要做蠢事。方节帅的好意,末将已经明白了。”
    安重璋满嘴苦涩说道。
    他是来谈条件的,然而方重勇一番话,却让他打消了念头。
    凉州安氏无法与方重勇谈条件,不是因为太弱,反而是因为实力太过雄厚,已经雄厚到圣人将来要无理由拉偏架的地步!
    这时候激流勇退,不但不窝囊,反而是唯一的自保之策。
    除非安氏真的造反!
    方重勇看穿了时局,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任何反制安西远征军的措施,将来都会放大十倍,最终反弹到安氏自己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方重勇那一封“举报信”,就显得相当意味深长了。
    “天色将晚,安副军使要急着赶回去么?”
    方重勇摸着短须问道,脸上看起来很放松。
    “军务在身,岂敢远离驻地逗留,末将告辞。”
    安重璋叉手行礼,一板一眼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刚刚走到帅帐门口,身后方重勇的声音:“那一对双胞胎,让她们洗白了,留着干净的身子,在凉州等着本节帅得胜归来后再恩宠。没有功业在身,搞什么女人啊!”
    安重璋身形一顿,随即转过身,面色恭敬道:“谨遵节帅教诲,末将告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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