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培,我听揭翰说,你要放弃出国?”当一众大佬都被袁威宏领走后,方子业坐在了李源培的身侧问。
    李源培虽然摘下了跟班住院总的职责,但每周都会抽一天的时间,也就是周六在科室里看一下情况。
    主要是为了指点舒朗和乔飞的跟班住院总工作。
    今天也不例外。
    李源培点了点头:“业哥,这件事我已经和师父仔细商定了,出国去那里的实验室,于我的意义并不算大。”
    “我估计以后能走的就是实验室管理、科研管理以及科研路线,我家里也支持。”
    “毕竟靠着临床挣几个钱也挺累人。”
    方子业仔细打量着李源培的表情,他脸上的坑洼不知是随着长大堆积了更多的岁月痕迹,所以显得愈发微不可查。
    还是这个狗篮子偷偷去做了医美。
    李源培的长相属于是相对成熟的那种,心性甚至远比方子业成熟稳重。
    注意到李源培眼神中一闪即逝的落寞后,方子业道:“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李源培的家里不缺钱,说的话也没错。
    靠医生挣的那三瓜两枣,不够他家里看的。能够在本科硕士期间就送李源培去各种高端的私教班,连眼睛都不眨。
    家底不说上亿,大几千万肯定有的。
    “我自己的话,随遇而安吧。”
    李源培如今已经博士二年级,俨然成了科室里“二师兄”,除了严志名之外,就属于年龄最大了。
    现在的科室,已经不是彭师兄是‘大师兄’,也不是林玄磊是‘大师兄’,甚至连孙绍青、王元奇、顾毅等师兄,都一一离任了‘大师兄’的位置。
    现在科室里最大的师兄是严志名。
    李源培与方子业一起,送走了五位‘大师兄’。
    李源培的眼神真挚:“真的,业哥,以前我以为我是喜欢那种治病救人的快感,觉得这样很酷。”
    “但现在,我很喜欢这种和大家一起慢慢攀爬未知,去闯一条别出心裁道路的感觉。”
    “科研的未知探索,比起临床的‘大显神威’,更有神秘感和成就感。”
    方子业听了,很直接地问:“你就不怕自己成了隐匿在背后缝嫁衣的人么?”
    李源培的确在管理方面特别牛掰,如今科室的硕士和博士能越发井井有条,全都是李源培的功劳。
    甚至就连兰天罗都服李源培。
    是的,兰天罗不服邓勇,但服李源培,这要是没什么过人之处,是肯定做不到这一点的。
    团队里有了成果,李源培的表面“贡献”是最小的,是最没有存在感的。
    “业哥,我算是给别人缝合嫁衣的么?我觉得并不是。”
    李源培摇头,紧接着对看向这边的师弟们道:“去去去,赶紧干活去,看什么看?”
    几个小硕士立刻坐得规整无比,瞪大眼睛开始搜索自己病历中的错误之处。
    不过李源培自己还是近一步拉低了声音:“业哥,不是兄弟我吹牛哈,现在和这些兄弟们相处起来?”
    “你能摇得动的人,我也能摇得动,你摇不动的,我还能摇得动。”
    李源培的声音更小:“我老师摇不到的人,我也可以想办法搞来。”
    李源培有心想说,他其实才是这个团队的灵魂,只是当着方子业这个‘正式核心’,他不好这么讲。
    方子业看到李源培已经把这些分析得这么透彻,而且转变了自己的追求,也就不多劝。
    “临床不仅仅只有手术,一切在科室里,围绕病人、诊疗活动发生的一切,都是临床。”方子业道。
    李源培闻言若有所思,却反驳了方子业的想法。
    “一切与临床诊疗相关发生的一切,都是临床,这是泛概念的临床。包括业哥你所说的一切,但不限于此。”
    “从动物试验到临床试验这个临界线开始,以后的所有所属,都应该归因到临床中来。”
    “业哥,你比如说啊,我们科室现在,比较大的问题就是在平均住院日和患者术后的康复时间。”
    “太过于专业的问题,我也懂一些,主要就是患者术后的愈合周期比较长,如果我们要缩减平均住院日。”
    “要么掺杂病种,要么就是加速患者的康复周期……”李源培说到这里后,声音戛然而止。
    方子业瞬间眉头紧皱:“医院里对平均住院日的管理,还是一刀切的制度?”
    大哥,我们创伤外科转型了啊!~
    李源培点头,不过也给出了他的分析:“其实站在医院的角度,也是对的。”
    “医院的一刀切,不是整体水平一刀切,而是与往年比的一刀切,这样可以一定程度地避免药物滥用等问题。”
    “我们科室的平均住院日要延长,肯定是一步一步来的。”
    “如果一个科室失去了监管,那么这个科室距离腐败也就不远了!~”
    李源培现在的说话和行事方式,都越来越有领导者的那种味道了。
    不过李源培这个领导者,与那种行政不同,而是真正地站在了比较高的角度去尝试看待一切问题。
    “唉……”方子业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他不敢接了。
    方子业有心想说,其实监管是对科室目前发展的一种约束力,但正如李源培所讲,如果失去了约束,那么距离腐败也就不远了。
    方子业也不敢保证,是不是科室里的所有人都可以避免走岔路。
    毕竟之前邓勇教授还在科室里的时候,师弟朱允炆就走了岔路……
    李源培就笑道:“业哥,你就别叹气了吧。”
    “伱现在还叹气的话,你让我们这些底层的兄弟们怎么活啊?”
    “对了,业哥,正好你今天回来了,如果你不困的话,就去老师那里去一趟吧。”
    “早上老师来过了科室里,说是找你有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科室里我可以帮你看着,反正业哥你就在医院里,也不怕有突发事件。”
    方子业闻言,眉头稍稍一锁:“师父早上来这里找过我了?有没有给你说是为了什么事儿?”
    李源培摇了摇头。
    方子业也就不为难李源培了,拿起了自己那份咖啡,就往手外科病房走去,老师来找过自己,应该在中午之前,不会离开。
    方子业来到了手外科病房后,就拨打了邓勇教授的电话,邓勇说他在高级办公室里。
    一个病区,一般有主任办公室,高级办公室和普通医生办公室。
    主任办公室独属于病区主任。
    敲开门,推门而进后,邓勇在最里面的工位上抽着烟,烟蒂将灭到烟蒂。
    方子业推门而进的动作让他意识到了食指和中指间的燥热:“子业,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
    邓勇的笑容灿烂!
    方子业离开的消息,邓海波教授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邓勇,而且还给邓勇教授道了谢,充分认可了方子业的教学水平。
    “师父,您交代的事情,我可每一句都记在心里呢。”方子业靠近后,并未避讳自己手里的咖啡。
    而是将咖啡放下后,给邓勇又添了茶水之后,才又端起咖啡喝一口,说:“师父,您找我有事吗?”
    八月份的汉市,就是个鬼天气,从洛听竹的出租房到科室,那也得一身汗。
    出了汗身体就缺水。
    “嗯,上次你不是让我去给在我们动物试验室里的操作人员说下情,让你以他们为素材,搞一个临床教学课题分析么?”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都同意了。”
    “就是,这个东西,具体要怎么执行,就得你带着师弟们好好想想办法了,别人可不会主动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邓勇端着茶,美滋滋地品了一口。
    现在啊,方子业就是他邓勇的‘行走’!
    虽然说,很多地方他邓勇都不敢去‘行走’,但方子业敢去,就打上了他邓勇的标签。
    这么露脸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是魔都六院的人问,医务科的人在得到了魔都六院医务科的程序申请后,都觉得惊讶。
    赶紧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院办。
    院办最近几天给邓勇打了好几个电话,又是仔细询问,又是好生招待的,没让邓勇少露脸。
    “谢谢师父,剩下的我们年轻人弄就好了。”
    “辛苦了啊师父。”
    “应该蛮麻烦吧?”方子业问。
    邓勇哈哈一笑,肉痣狂跳:“麻烦个屁,我进去之后直接说了一句,要是不同意的就直接出试验室,五分钟之内,所有人的自愿性就都解决了。”
    方子业的表情和端咖啡的动作一滞。
    您那叫他人自愿么?
    不过,或许这样混不吝的做法,才是最快,最迅速地解决问题措施。
    不要看邓勇在科室里显得温文尔雅,邓勇能在全省,打出自己的名气,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和软柿子。
    说一不二。
    他只是对方子业等人比较温柔,对其他人的时候,可是强硬得很。
    方子业就说:“师父,我的想法,这个是教学专项相关的课题,到时候我和学校的教务处联系一下,看能不能申请点专项资助的经费。”
    “至于数据统计以及练习数量统计这一块,我打算交给李源培帮忙。”
    邓勇也放下了茶杯:“你和源培单独交涉就行了,你们本是同学,我不好从中干预,为免偏私。”
    接着邓勇的眼皮一抬:“我为你偏了最大的私,现在估计你董师兄对我的意见都很大,如果不是我提议你提前毕业的话?”
    邓勇欲言又止。
    “算了,不说了。”
    “谢谢师父。”方子业嘴角扭了扭,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邓勇而后又道:“你近期准备一下材料,医院里打算给你特殊申报一个副教授,当然不一定百分百保证成功。”
    “只能说去努力一下。”
    “如果没成功,你也不能有脾气知道吗?”
    方子业赶紧点头啊:“师父,这是肯定的,医院愿意给我破格提名,就是宽容了,什么事情谁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
    邓勇道:“好在你还有一个海外留学的经历,不然的话,这硬性条件你都闯不过去。”
    “当然,今年你才刚毕业,所以关于优青课题的申请事项是提名不了的,但明年,你可以去尝试一下。”
    “现在国家对这样的人才很重视,如果运气好的话,你明年就可能评上个优青啊啥的,反正这些事情能尽早尽早。”
    “但你又忙……”邓勇摸着头。
    方子业道:“师父,我能空出时间来的。”
    有机会升职加薪,方子业当然乐意加班加点啊!
    这个时候还装什么清高啊?
    为了钱也要往前冲。
    “你在科室里,做了几台上肢毁损伤的保肢术?”邓勇问。
    方子业摇头:“师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台都没做过,是不是刘教授忘记了啊?”
    方子业和刘煌龙之前就约定了,到时候毁损伤的一般手术交给聂明贤和吴轩奇等人,他去搞上肢。
    但这八月份都到了十九号,方子业还是一台手术都没做得出来。
    也不知道是没有联系好病例,还是没有排队进科室里。
    排队也要排很久的。
    然而,邓勇却忽然一语惊人地道:“倪教授,要提前退了!”
    方子业闻言猛地一个激灵。
    “为啥?”
    “师父,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么?”方子业道。
    如果手外科的倪耀平教授一退的话,那整个手外科就接近于垮了啊,以后俨然就成了创伤外科二病区。
    邓勇摇头:“身体问题,前段时间,倪耀平教授他被查出了周围神经病变!”
    “糖尿病的并发症,上肢的活动度与灵敏度受损。”
    “虽然通过药物的干预,这个月强行在临床中撑起来一片天,但终究人难胜过天意。”
    “本着对患者和科室负责的态度,倪耀平教授也不得不请辞。”
    “刘煌龙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第一时间答应了医院,他将于十一月份来手外科带科的请求。”
    “但他还有一个要求,就是把你也必须带过来。”
    “他给出的条件就是,今年或者明年,让你成为副教授和副主任医师。”
    “我们医院的手外科,需要一个重量级的开发!”邓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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