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听竹在聊天结束的时候,还在给方子业强调这么一句话,那就是有人喜欢单纯的临床时,那么么就肯定有人更加喜欢单纯的科研。
    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医务工作者,或者说在临床工作的医务工作者,就不该有科研的压力和任务,大部分医务工作者,都是被现实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实则是没有办法,华国没有这么多足够的资源去完成科研和临床的彻底分离。
    如果你也只想做临床,他也只想单纯做临床,那教学和科研谁来做?谁都不来做的话,那么这个学科该如何发展?
    所以,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管你愿不愿意,国内的大环境都会是临床科研一肩挑,而不会实现分离。
    然而,在洛听竹和方子业这个年代,其实是相对幸福的。
    因为目前华国的医学学科发展已经有了一定的底蕴,即便是高校里、三甲医院里,也能够容得下单纯的科研人员,可以老老实实的,不去接触病人,没有医疗纠纷的,老老实实地进行研究工作。
    “如果是想要做研究的话,很多专业和学科,其实都比医学好啊,医学的科研,基本难以突破,即便是突破后,获得感和成就感也不强?”
    “糯糯,你不会是觉得,我们都是临床工作者,所以你才要放弃自己的工作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往内科转岗。或者我往内科转岗,只要不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其实就还可以。”
    “因为我父母到时候可以帮忙不少的。”今天是除夕,所以方子业就和洛听竹聊得比较深入一些,反正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嘛。
    “高考毕业的时候,谁能想得清楚自己究竟真正喜欢的是什么。选了之后,或许后悔了,也只能是从次选中再作选择,而难以回头。”
    “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我固然也是喜欢的,但我现在也不那么绝对的就只想做一个医生,做一個科研工作者,我也能接受。”
    洛听竹说到这里后,便喝了一口水,然后才又说:“其实我和很多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因为现实中的临床工作,其实创造性并不强。”
    “虽然很多人生病不是按照教科书来生病,但是诊断完成之后的治疗,大部分都是按照教科书来治疗的,其实是一种相对机械性重复性很高的工作。”
    “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工作,有太多的意思和成就感。”
    “或许有人觉得,因为自己的认知和学识,使得患者的疼痛获得缓解,康复出院之后,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但我个人还是认为,目前所做的这些,都是别人治疗理念的搬运工而已。”
    “可以开心,但未必可以使得所有人都开心。”
    “或许这一点,我和他,还有点像。”洛听竹说完叹了一口气,可能也是心情比较复杂。
    而洛听竹口中的他,就是兰天罗了。
    方子业就不再多纠结什么。
    洛听竹是一个自由人,她给了足够充分的理由,她也足够聪慧,想必是可以读懂方子业的意思。
    方子业只是不希望洛听竹为了所谓的和谐而放弃自己的爱好,并不代表,方子业就强行要求洛听竹必须回归到临床,当一个真正的医生。
    每个人的快乐获得感,都是不一样的,也是不一而足的。
    对于普通人而言,月入一万,就是一件非常可喜的事情。
    但是对于一个亿万富翁而言,日入一万,他可能都得哭死,毕竟他们的存款放在银行里面,都可以拿到这么多的收入,在自己的运作下还只能日入一万,就是血亏,完全没有任何的喜悦感。
    ……
    除夕之后,是大年初一。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是拜年的时节。
    自然,方子业和洛听竹两个人,没有拜年的地方可以去。
    洛听竹的父母,也都各自回了各自该去的地方。
    身为父母的同时,也都会为人子女,除夕那一天可以自行任性安排。
    你可以在家里过年,也可以在外面过年。
    那是自家团圆的自由,但是除夕之后的走亲戚,却并不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可以绝对不去的。
    至少,一般都会去拜访一下爷爷奶奶,然后初二去娘家拜年……
    两边都邀请了洛听竹,洛听竹则是都没讨好,索性就都拒绝了。继续待在汉市,并且,洛听竹从大年初二这天,就跑进了实验室里。
    可谓是有点工作狂的意思了。
    当然,方子业则是需要在这段时间,陪着袁威宏开始走访一些人了。
    不需要买礼物,礼物都是袁威宏买好了的,方子业只要提着即可。
    今年要去拜访的地方,比往年都要稍微多一点。
    首先要去的就是邓勇教授家里,邓勇教授并不如科室里传闻的那么丧气,而是有一种卧薪尝胆的锐气,就等着宝剑出鞘,而且是即将出鞘的架势。
    而在邓勇教授家里的时候,方子业才知道,邓勇教授之所以评不上去,是因为综合履历还是不够。
    就方子业这点产出,纵向来看,在方子业这个年纪,那肯定是颇为不错了,但如果横向来看,在邓勇教授这个年纪的教授们,一些特别出彩的,科研产出可不仅仅只有这么些啊。
    华国地大物博,就算是别人用了各种办法水出来的超级文章,你也只能佩服,因为他至少能水的出来。
    但其实,华国还是人才济济的。
    所以,邓勇教授,就不期待什么杰出青年,长江学者之类的事情了,他就只想着搭建好一个鄂省顶流的创伤外科团队和骨科的科研氛围。
    力求在自己还在世的时候,对全国发出中南的声音。
    然后,方子业还跟着袁威宏一起拜访了韩元晓教授、骨科关节外科的杜新展主任。
    韩元晓教授是目前创伤外科的行政主任,杜新展教授则是骨科的行政大主任,这两位,都是实实在在管理着目前骨科招聘行政大权的人物。
    方子业想要留院,而且是想要提前毕业留院,即便是邓勇教授同意了,那肯定也是要和这两位说一声,在袁威宏的中介润滑下,吃吃饭,喝喝酒的。
    当然,这个过程,非常丝滑。
    方子业留院的事情,仿佛是李国华老教授在离开中南医院被带走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其他的老教授,也早就默认了这件事,方子业提前毕业,提前插入,使得这一届的本院留院的人员,必须要有方子业的一席之地,虽然会挤掉其他的博士师兄们,比如说王元奇、顾毅、董文强等博士三年级的很大一批。
    但也只能挤掉,因为方子业足够优秀,不会被其他人挤掉,否则的话,也没有人可怜方子业。
    自然,这两位老主任,也没有表现得特别的热情,至少都只是表面热情。
    方子业已经是挂了名,就是跟着邓勇教授了。
    两人再怎么抢夺,也是肯定抢夺不过去的。
    只是,在后面离开韩元晓教授家里的时候,方子业与袁威宏坐在网约车的后座,方子业非常不解地问袁威宏。
    “师父,我看韩元晓教授,是知道邓勇教授是故意示弱的,是以退为进的。”
    “怎么仿佛,科室里的很多人,都仿佛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就连韩教授的学生,熊锦环的师弟们,都觉得邓教授快要失势,就只差最后一哆嗦了。”
    “所以就把我们组的其他成员都不当回事儿?”
    “而且我还感觉?”方子业非常不解。
    若是针对自己大课题组的人,是韩元晓带头则罢,韩元晓明明没有带头,还是有人势利眼,这就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袁威宏闻言就说:“伱不必感觉,这就是韩教授故意的。”
    “韩教授是科室里资历最浅的正高,底子薄,他下面的学生们,经历的事情也不多,跟着的见识也都长不起来。”
    “现在邓教授正好是在与其他学科之间进行博弈,也正好让他们长长记性,经受一次历练和打击之后,以后才能够更加心态稳定,变得波澜不惊。”
    袁威宏对方子业这般解释。
    当然,解释完,袁威宏也没有深究这件事,而是说:“你下个月一号就要正式进入到跟班住院总的职位,今年的二月没有二十九号,那么元宵节那天,就正好是你上岗的节点。”
    “你最近要抽空回去,给你父母做一次交接才好啊。”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与除夕重合的结果就是,三月一号就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方子业所以得再次食言一次,他不仅要错过与家里过年的时间,元宵节也不能回去了。
    “好的师父,我打算初六回家一趟,然后一直待到二月结束。”
    “哦,对了师父,前几天发在群里面的标书,我也已经看过了,通过审阅模式改了一点点意见,到时候我再发群里面,大家一起互相看看。”方子业虽然要回家,也没有忘记小团队近期的主要任务。
    之前在国外,鞭长莫及。
    此时已经回国,不管是节假日还是什么,该做的事情,该分担的任务,就得分担。
    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方子业以后,还得依靠师门团队多多辅助,才能走得更高更远。
    “嗯,好!~”
    “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最近这段时间,最迫切要搞清楚的事情,就是金宏洲为什么会被下掉住院总的事情。”袁威宏以事情作为教学的指向,给方子业指点着。
    方子业却抿嘴一笑:“师父,如果我没有打听错的话,我应该是知道洲哥被下掉住院总的原因了。”
    “这还真怪不得我们这些值班人员,纯粹就是洲哥他自己大意而来。”
    “当然,这一次,急诊外科的住院总,也有一定的责任。”
    这一次金宏洲被下掉住院总,既冤枉,也不冤枉。主要就是在一次急会诊的过程中,金宏洲忘记写急会诊意见,而且当时那个病人还没有办理住院手续就没了,所以补不了电子病历!
    当然,金宏洲之所以冤枉的是,他没写意见的主要原因是急诊科的住院总,把病人的,已经写了其他科室会诊意见的病历本给弄掉了。
    然后病人还没了。
    好家伙,直接就是一个篡改病历的锅盖压下来。
    到目前为止,这病历本到底是怎么丢失的,都还没解释清楚,可急诊诊室的监控,偏偏就是记录着,是急诊外科的老总把病历本给拿走了,没有交还给病人以及病人家属!!
    “当然有责任,不然的话,他们能一起被下掉啊?”
    “但不管别的学科的住院总,再有责任,自己都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算是等着,也要等在现场,把有迹可循的证据留下之后再走!”
    “金宏洲如果写了再走,再掉了,那么就没有他的责任。”
    “他不写就走,然后病历本掉了,病人还没了,再想要回头来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袁威宏这般给方子业分析着。
    方子业闻言,问:“可是师父,当时的另外一个患者,是股动脉附近的活动性血肿。”
    “洲哥不去病人就得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必须得等吗?”
    “不然呢?”
    “你不等可以啊,你救下来的人活了,本来觉得不会死的人死了,你就背锅啊!”袁威宏非常直白地说。
    “那等了之后,另外一个万一?”方子业又问。
    “这种急会诊,就只能讲究先来后到了啊。”袁威宏又是这么说。
    “不然怎么办?你还能分身术,自己把自己一劈为二啊?”
    “不然你以为,大冤种这三个字,是怎么来的?”
    经历过住院总毒打的袁威宏,是非常能明白金宏洲的憋屈的。
    可住院总就是这样,委屈你得憋着,毕竟是因为你的工作失误,导致了另外一个患者的死亡,你为什么不把会诊意见写下来?
    你会诊了就得写啊!
    方子业不再多说话,而是把袁威宏这些话都慢慢记在心里,并仔细地咀嚼、品味。
    小时候,方子业觉得人生是无忧无虑的。
    长大之后,却发现人生其实充满了很多忧愁。
    小时候,方子业觉得人生应该是善恶相对的。
    但是现在,方子业却发现,其实所谓的善恶,所谓的对错,并没有一个绝对的分界线。
    不过方子业也要开始学会长大。
    长大的第一课,就是要正面地面临残酷……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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