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扶苏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儁儿的腰身,胡亥就在身边,伸手去接,结果接了个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儁儿赶忙道谢,道:“儁儿可以自己走。”
    他想要将拐杖捡起来,但因着腿脚不便,根本无法弯腰。
    扶苏道:“你拄着拐杖也不方便下船,予来抱你罢。”
    儁儿的脸色陡然通红,支支吾吾的道:“长公子……长公子身份尊贵,儁儿岂敢……”
    韩谈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胡亥,那“阴阳怪气”的眼神,正好被胡亥撞了个正着,胡亥眼眸转动,笑眯眯的道:“哥哥,让章平哥哥抱儁儿下船罢!”
    “为何?”韩谈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人家章平都没拒绝,自己竟这么大反应。
    胡亥笑眯眯的道:“因为章平哥哥身强体壮啊,抱着儁儿应该不在话下,我哥哥虽然也可以抱得动儁儿,可是……前方便是扈行大营了,若是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看到哥哥抱着儁儿入营,恐怕传出甚么流言蜚语,有些许的不妥。”
    章平诚恳的道:“我觉得小公子说得对,那还是我来抱着儁儿罢!”
    韩谈哼了一声,道:“你爱抱着就抱着罢。”
    说完,率先下船去了。
    “诶?”章平喊了韩谈两声,韩谈连头也不回,章平揉了揉后脑勺:“奇怪,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呀!”胡亥笑道:“谈谈许是得了心疾。”
    “心疾?”章平更是惊讶:“甚么心疾,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胡亥道:“名唤吃味儿的心疾。”
    章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傻呆呆的道:“他……你是说,韩谈他……因着我吃味儿了?”
    胡亥点点头,章平笑的更是傻憨憨的。
    于是韩谈率先下了船,便看到章平一脸欢喜,嘴巴恨不能咧到耳朵根后面去,喜滋滋的抱着儁儿下了船。
    韩谈自言自语的道:“有这么欢心么?”
    众人回到扈行营帐,医士立刻给儁儿包扎处理伤口,儁儿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但其实并不算太严重,甚至小腿都没有骨折,只是红肿的很厉害罢了,最多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绝对可以大好。
    胡亥道:“没有伤筋动骨就好。”
    医士开了药方,很快将汤药端过来。
    扶苏亲自端起汤药,应该是准备给儁儿喂药,胡亥一看,心里那种酸溜溜的感觉更加浓郁了,仿佛一团雾气,挥之不去,弥漫在心窍之中。
    哥哥亲自喂药,这可是自己的专利啊,倘或哥哥给儁儿喂了药,我的专利岂不是被打破了?
    虽儁儿是为了自己受伤,胡亥还是觉得,自己心眼子太小了。
    “哥哥!”胡亥挤过去,挤到扶苏和儁儿之间,将药碗接过来,奶声奶气的道:“哥哥,让亥儿给儁儿喂药罢!哥哥若有事情要忙,便去忙罢!”
    扶苏道:“还是为兄……”
    不等他说完,胡亥已经把药碗“抢”过来,殷勤的对儁儿道:“儁儿,啊——张嘴,我给你喂药,吹凉凉,不苦的,等喝完药,再吃一颗甜果果!”
    【因为你喂药而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
    胡亥转头一看,扶苏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边看着儁儿,不,确切的说,不是看着儁儿,而是看着正在喂药的胡亥。
    胡亥挑了挑眉,哦,险些忘了,便宜哥哥才是吃醋达人,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吃味儿呀?
    于是……
    “啊——儁儿,不苦罢,再喝一口。”
    “哇!儁儿好厉害,都喝掉了呐!”
    “哥哥,拿一颗甜果过来。”
    扶苏脸上看不出甚么表情,依言拿了一颗甜果过来,交给胡亥,胡亥趁着接住甜果的空档,“不小心”触碰了一下扶苏的手指,标签再一次浮现出来。
    【非常非常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一看更欢心了,笑嘻嘻的道:“儁儿,吃果子!要不要我喂你?来张嘴,啊——”
    儁儿十足赧然,不好意思的道:“幼公子,儁儿可以、可以自己来的。”
    “无妨,”胡亥热情的道:“你受伤了,我来喂你,张嘴,啊——诶?!”
    这次不等胡亥将果子喂过去,扶苏一把将胡亥抱起来,胡亥踢腾了两下小细腿,道:“哥哥,你放我下来呀!”
    扶苏道:“时辰不早了,亥儿早些休息罢,哥哥带你回去安寝。”
    “不要不要,亥儿还要留下来照顾儁儿!”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憋笑,看来标签的词汇量不足啊。
    扶苏抱着胡亥离开儁儿养伤的营帐,来到胡亥下榻的营帐,把他放在软榻上,道:“快歇息罢,这几日一直在海上奔波,你看看,脸色都不好看了,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哥哥,可知晓了?”
    “嗯嗯!”胡亥皮了一下,神清气爽,甜滋滋的道:“知晓啦!”
    “睡罢。”扶苏笑道:“哥哥守着你。”
    胡亥躺下来,也的确困顿了,一沾到头枕,立刻便睡了过去,陷入沉沉的梦乡。
    ——哥哥!
    ——哥哥?
    ——哥哥……
    胡亥挣扎在梦境之中,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中,身子冰冷,打着冷颤,胸口憋闷,几乎无法吐息。
    胡亥迷茫的唤着,下意识喊着扶苏,可无论他如何呼唤,就是看不到扶苏的身影。
    胡亥焦急的往前跑去,冲着黑暗扎去,眼前一阵朦胧,好像能看清楚甚么东西。
    是扶苏!
    扶苏坐在一张榻边,手中端着药碗,满面温柔,正在细心仔细的给人喂药,那个人,并不是胡亥,而是儁儿……
    “哥哥……”胡亥去唤扶苏,扶苏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仿佛他的眼中,除了儁儿再容不下旁人……
    “哥哥!”胡亥一声惊呼,猛地坐起身来,睁开眼睛向四周一看。
    果然是做梦……
    “呼——”他狠狠吐出一口气,只觉胸口仍然憋闷,那种无法吐息的感觉萦绕着,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隐隐的难过,甚至还有些刺痛。
    “嘶……”胡亥从榻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看,不见扶苏的身影。
    如今还是夜里头,也不知扶苏去了何处。
    胡亥踉踉跄跄的下了软榻,膝盖一软,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这么简单的动作,愣是出了一身的虚汗,伸手压住自己的胸口,那种若隐若现的刺痛憋闷还在持续着。
    “怎么回事……”胡亥自言自语:“因为做噩梦的缘故么?”
    他打起帐帘子,立刻有寺人前来,道:“幼公子,您有甚么吩咐?”
    胡亥道:“长公子去了何处?”
    寺人回话道:“回幼公子,长公子在儁儿的营帐之中,吩咐小臣照看幼公子。”
    胡亥一听,心中那种憋闷的感觉更森*晚*整*理加浓郁,挥挥手道:“退下罢。”
    寺人退下去,胡亥披了一件衣袍,抹黑往儁儿休养的营帐而去,他来到门口,并没有立刻入内,而是顺着营帐的缝隙往里看去。
    营帐里点着烛火,烛火昏黄,医士围拢在一侧,似乎在给儁儿看诊,扶苏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盯着儁儿的侧颜,似乎是在出神。
    胡亥看了一会子,医士们忙忙碌碌的,他也不想进去捣乱,干脆转身离开,又回了自己的营帐,将自己往软榻上摔,抱着被子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咳咳……咳——”胡亥嗓子发痒,是被自己咳醒的。
    睁开眼目一看,已然天亮了,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是虎贲军在巡逻。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
    胡亥惊喜的看向营帐门口:“哥哥?”
    来人却不是扶苏,而是韩谈。
    韩谈端着承槃走进来,上面摆着朝食,一样样放在案几上,道:“不是长公子,很失望么?”
    胡亥翻了个白眼,本想回怼韩谈两句,一开口竟然“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嗓子干痒的厉害。
    韩谈蹙眉道:“幼公子怎么咳嗽起来了?”
    他说着,凑过去试了试胡亥的额头温度,松了口气道:“并不发热,真是万幸。”
    胡亥浑身没劲儿,懒洋洋的道:“哦,可能是昨晚歇息没盖被子。”
    胡亥睡到半夜跑出去一圈儿,回来没有盖被子,直接趴在被子上睡的,谁成想这具身子如此羸弱,禁不起半点子的折腾,这便咳嗽起来,怕是感染了风邪。
    韩谈叹气道:“小公子身子如此不好,还不注意着,这会子长公子还在儁儿那里,怕是无法分身。”
    胡亥眼眸动了动,道:“儁儿怎么了?”
    韩谈道:“发热了,昨夜发热一晚上,都不见好,长公子半夜过去的,一直守到现在,医士还在团团转呢。”
    “这样啊……”胡亥托着腮帮子道。
    韩谈挑了挑眉,又道:“长公子那神仙般的人物儿,心肠又好,儁儿救了长公子与您的命,他指定不能放着儁儿不管,幼公子其实也不必多想。”
    “多想?”胡亥道:“我可没多想,谈谈,你不要瞎说哦!”
    韩谈一笑:“是么?那幼公子用膳罢。”
    胡亥盯着膳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韩谈笑道:“怎么?没有长公子陪着,幼公子连朝食都不想吃了?”
    胡亥咂咂嘴道:“只是没胃口,看着都一般般。”
    “幼公子!”章平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似乎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道:“你想食甚么,我去吩咐膳房重新准备。”
    胡亥摇摇头,道:“如今扈行在外,还是不要如此张扬才好,本公子要做个乖宝宝。”
    韩谈似乎是被他“乖宝宝”三个字,恶心坏了,嫌弃的蹙了蹙眉。
    胡亥托着腮帮子,又是“唉——”长长叹了口气,呢喃道:“你们说……如果总是盯着一个人发呆,这是甚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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