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长似岁,视日如年,曹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日才终于捱过去。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心灵鸡汤,诚不欺我啊。
    眼看太阳将要落山,这时之前廷尉府看门的小吏言已经下值了,又来劝曹昂离开。本以为曹昂仍不会听从,没想到曹昂听到他们下值,竟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回去了。”
    曹昂声音不大,却让对方听得一愣。
    而曹昂不管对方的表情,他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腿,尽量让自己的双腿恢复知觉。跪了这么久,他都感觉这腿不属于自己了。
    此时的曹昂已经是饥肠辘辘,浑身疲惫,直感觉自己要废了。
    稍微恢复了一下,曹昂看向周围零零散散一些观看的人,大声说道:“既然廷尉府已经下值,那曹昂亦要返回家中。
    并不是曹昂畏惧这漫漫黑夜,而是因为我今日前来,是向廷尉府乞求‘替父承罪’,跪在廷尉府前,不过是乞求的一种方式,无论廷尉府接不接受。
    可若是我在廷尉府已经下值,各自回家,府上无人之时,仍跪在这里,那便不是乞求,而是威逼。
    即使廷尉府受不过同意此事,我亦不愿。因为我不想用凌驾于律法之上的行为来行孝,就像我敢为父杀人,但是我杀人之后,一定要去伏法一般。
    不过曹昂不会放弃这个乞求,所以明日一早,廷尉府开衙办事之时,我依然会再次来到这里,跪请‘替父承罪’。”
    曹昂说完,便向众人深深一拜,然后便扶着地要起身。
    可曹昂跪的太久,腿部虽然经过一阵揉捏,可依然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饥饿,他没有站住,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幸好旁边的小吏一把拉住他。
    这时围观之人也纷纷上前,高赞他的大义凛然。
    甚至有人提出要将他背回家。
    但曹昂没有同意,背回家虽然轻松,但那不显得太难看了。不过曹昂也的确没法走了,于是他在围观之人的搀扶下,这才回到家中。
    进了府门,曹昂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倒,躺在地上。
    曹昂抬头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感觉躺在地上好舒服啊。
    他今天傍晚说的,看似是冠冕堂皇,其实曹昂心中明白,屁都不是,都是糊弄鬼的。
    不是曹昂故意要这么做,实在是他的年纪,根本不可能不吃不喝、没日没夜地跪在廷尉府前,所以非得回到家中,补充一些体力,进行一番休息,然后再战。
    这都是没办法的办法。
    曹昂倒在地上,可吓坏了家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曹昂抬到了院子里,很快丁氏、丁老夫人还是祖父曹嵩都来了。
    丁氏和丁老夫人看到曹昂躺在榻上凄惨的样子,急上前抱着曹昂就哭了起来。
    “我儿受苦了!”
    而曹嵩在一旁看着这场面,默然无语。
    曹嵩很快送走了妻子和儿媳,要叙亲情啥时候都行,他还有问题要问他的乖孙子。
    丁氏和丁老夫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而曹昂因为吃了一些东西,也恢复了一些。不过他身体实在疲累,因此靠在床榻一侧,以为支持。
    “大父,昂儿失礼了!”
    曹嵩当然不在意这些事情,他立刻便问道:“昂儿今日之举,是何用意?”
    对于自己的祖父,曹昂也不能瞒着,毕竟接下来的戏,他虽然是主角,但祖父要做制片人啊。
    于是曹昂说道:“大父,孙儿此举,乃为效仿缇萦救父,以‘孝’感天子。”
    听到孙儿这说话,曹嵩忍不住说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曹嵩似乎又想到什么,便言道:“虽有缇萦之事,奈何朝中有小人诋毁作祟,我听说王甫和张让,都建议杀了汝父。”
    曹昂听了,并不吃惊,这本就是早有预料的事。
    “孙儿之举,此为一也,不过是给天子一个放过我父的理由。但还需要一个人为我父进言。”
    曹嵩一愣,忙问道:“谁?”
    “何贵人的兄长,虎贲中郎将何进。”
    “这时为何?”
    “大父以为,宫中可有谁能与何贵人争夺后位?”
    曹嵩听了,心中一惊,满是不敢相信。
    “何贵人不过是一屠户之女,如何能为一国之母?”
    不是曹嵩有偏见,自后汉立国,历任皇后都出身贵族,刚被废的宋皇后家世已经算最差的了。就连非五大家族的阎皇后,也是尚书、步兵校尉阎章的孙女。
    而何贵人的家世,实在太低了,低到丢朝廷的脸。
    “大父,前汉都有宫女、歌伎为后,那屠户的女儿还是良家子,如何不能为后?”
    可那是前汉。
    这时曹昂又说道:“大父,那是天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掀起党锢之祸,杀了陈藩、李膺的天子,立个屠户之女,又有什么不可能。再说天子唯一的儿子,可是何贵人所生。”
    曹嵩还是不敢相信,但也不再说什么。
    “那何进能成?”
    朝廷之中的鄙视链,曹嵩尚在何进之上,所以平日跟何进并没有什么接触,对其也不了解。
    曹昂道:“何进这人,自知出身卑微,难以服众,最好沽名钓誉,结交名士。我和父亲的名声在外,有机会借我父子二人的名声扬名,他必不会推诿。而且我曹家可以答应他,何进若救父亲,那我曹家便帮着何贵人为后!”
    曹嵩的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看着曹昂,不敢置信。
    而曹昂却面露坚定之色,满脸毅然。
    曹嵩甚至是咬着牙说道:“好!”
    曹昂又说道:“除了何进,还有天子之母董太后,听说这董太后素来贪婪成性,有‘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的歌谣。董太后贪,咱曹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好!”
    望着这个孙子,曹嵩甚至有种曹昂其人“多智而近妖”的感觉,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是胸中多有丘壑,才能有如此完备的布置。
    曹昂看到曹嵩的脸色,知道今天自己表现的太过于突出,引得曹嵩怀疑了。不过曹昂也没有办法,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即有才能的人,就是放进袋子里,也会锋芒毕露,自己无论是心智、习惯都是成人,又如何藏得住呢。
    希望曹家人能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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