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假旗舰干掉太平军的最后一条蒸汽炮船,对于吴军这次偷袭饶州的军事行动来说才只是开始,甚至可以说还没有走完第一步,能不能顺利登陆,还有能不能抢在石镇吉回师之前拿下饶州,或者能不能在野战中干掉石镇吉的回援之兵,对吴军来说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除此之外,因为没有上帝视角的缘故,吴超越甚至到现在还不能肯定饶州战场到底是不是太平军的陷阱,去景德镇找季荣先叛军算帐的,到底是不是饶州太平军的核心精锐部队!
    不过还好,吴超越可以肯定饶州太平军已经只剩下荣光号这最后一条蒸汽炮船,也可以肯定占尽天时地利的荣光号已经被自己的无耻诡计干掉,太平军水师虽然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老式风帆战船可以上阵作战,却已经无论如何都不是吴军蒸汽炮船雒魏林号的对手了。所以迅速收拢了被荣光号冲乱的运兵船队后,吴超越马上带着船队大步向南,顶风逆水的艰难驶向鄱江口北面五里处的乐亭小港。
    黎明时,战前计划中被吴军预定为登陆地的乐亭港终于遥遥在望,然而让吴超越破口大骂的是,因为有太平军斥候快船通风报信的缘故,驻扎在乐亭的小股太平军竟然已经点燃了湖岸边的码头,十分狡猾的给吴军增加登陆难度,同时太平军的风帆船队也已经尽数冲出了鄱江口,借着有利风向向吴军运兵船队嚎叫扑来,很明显是想不惜代价的冲击吴军运兵船队,尽可能在水面上杀害不擅水战的吴军陆师将士,减轻陆战压力。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吴超越一声令下后,悬挂着新帅旗的雒魏林号立即打出旗号,百余条吴军军用舢板摇撸划桨,径直迎向太平军风帆船队。运兵船中接受过水上射击训练的吴军将士也纷纷冲上甲板,举起火枪准备迎战。雒魏林号则集中炮火,猛轰乐亭码头上的太平军守兵,以火力开路,掩护刘铭传所部一个营的吴军抢占码头。
    激战再度展开,炮火声中,打前锋的一个营吴军以小船居前,蜂拥杀向正在熊熊燃烧的乐亭码头,岸上的太平军则凭借事前修筑的防御工事负隅顽抗,不断开枪射击没有任何保护的吴军船上士兵,不断有吴军将士中枪中弹,还有好几个特别倒霉吴军士兵直接落水牺牲。然而吴军小船却脚步不停,迅速逼近码头,或是直接跳上着火码头,或是直接靠岸,冒着随时可能中弹的危险冲上陆地,冲锋上前藏身到杂物堆后,以火力压制工事后的太平军士兵,掩护运兵船靠岸。期间太平军还点燃了匆忙埋设的地雷,又给吴军将士造成了一些死伤,也让吴超越忍不住大骂了一句,“狗娘养的,还真他娘的狡猾顽固。”
    更顽固的还是太平军的风帆船队,尽管吴军的舢板船队成功迎住了太平军的风帆船队,也靠着优势武器在水战中大占上风,用船首的小口径火炮接连击沉多条太平军小船,把太平军水师的小船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同时还用苦味酸手雷重创了一条太平军的长龙船。然而太平军的船只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近三百条,百余条吴军舢板快船就是全部长着三头六臂,也拦不住所有的敌船,仍然还是有许多太平军的小船躲开吴军拦截,迂回杀到了吴军运兵船队的附近。不过……
    不过这些太平军小船很快就发现他们想得太天真了,吴军的运兵船是既笨重又没有武装不假,然而在甲板上开枪射击的吴军将士不但枪法很准,火力更是连绵不绝,几乎从未间歇,还以为可以大开杀戒的太平军小船基本上都是还没能近舷作战,船上士兵就已经被吴军的密集火力一扫而空,没死的也只敢紧爬在船底,不敢再起身驾船。吴军的密集火力网封锁湖面,自行保护住了运兵船近舷。
    只有太平军的长龙、拖罟和快蟹等大船还能有力威胁到吴军运兵船的安全,但还好,深知这一点吴军舢板快船重点打击的就是太平军的大船,拼了命的前堵后追,近舷投掷苦味酸手雷,阻拦太平军大船靠近吴军运兵船队,双方彼此枪来炮往,厮杀得不可开交。
    这时,负责抢占码头的一个营吴军运兵船已经基本靠岸,吴军将士举着火枪跳入浅水,呐喊着冲上陆地,猛攻太平军的陆上阵地,太平军继续负隅顽抗,不料吴军阵中却突然飞出几枚掷弹筒炮弹,劈头盖脸的砸到了太平军阵地上,太平军阵地大乱间,吴军乘机发起冲锋,迅速逼近到了太平军的阵地近处。
    陆上的情况是敌我已经开始交织,之前专门为陆上战场提供火力掩护的雒魏林号当然掉转了炮口,开始对着太平军的水师船队倾泻炮活,还杀鸡用牛刀全部用上了苦味酸炮弹,同时逐渐加速,开始以吨位优势制敌,直接撞击船速和排水量都处于绝对下风的太平军小船,太平军水师的船队大乱,对吴军运兵船队的威胁大减。
    又激战了一段时间后,登陆吴军终于还是成功驱逐了数量不多的太平军乐亭驻军,结果还没等吴军将士腾出登陆空间,乐亭南面的陆地上人声鼎沸,一支数量约一千多人的太平军从鄱江口方向快步冲来。吴超越见了大怒,骂道:“老虎不发威,你们长毛把老子当病猫!打旗号,叫我的亲兵营抢滩登陆,教训这帮长毛!”
    …………
    匆匆从鄱江口赶来增援的当然是太平军鄱江口炮台的驻守军队石镇发部,远远看到吴军登岸的士兵不多,石镇发暗叫了一声侥幸,赶紧催促军队加快行进,不要给吴军士卒继续登岸的机会。结果就在太平军上下加快冲锋速度的时候,二十多条吴军运兵船却径直冲到了乐亭南面的浅滩处,船上吴军士兵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直接就跳进浅水之中,拖泥带水的挣扎上岸。
    见此情景,十分了解登陆战的石镇发不惧反喜,赶紧吼叫道:“弟兄们,冲啊!冲上去别给妖兵结阵的机会,妖兵直接跳进水里,肯定有火枪进水,放心的冲啊!”
    石镇发带来的都是自己的直属军队,既忠心又听话,听到石镇发的呐喊当然是人人争先,个个卖力狂奔,速度奇快的迅速逼近那群还在辛苦登陆的吴军将士。而更让石镇发和太平军上下心中大喜的是,对面的那群吴军竟然都是一群菜鸟,看到太平军快步冲来,不但没有赶紧结阵迎战,相反还争先恐后的趴到了地上,自行放弃了重新装弹填药的机会,直接对着太平军人群开枪射击。
    大喜当然很快就变成了大惊,当看到趴着开枪的吴军将士不做任何填装弹药的动作,打完了一枪马上又打出第二枪,打完了第二枪又飞快打出第三枪,枪法还十分精准,不断把呐喊冲锋的太平军士兵摞倒在地,石镇发和太平军上下当然是个个张口结舌,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大呼小叫不绝,“妖兵的枪有妖法,会连发!枪子打不完!”
    开着亨利连珠枪外挂的吴超越亲兵营在火力方面可以轻松压制数量十倍以上的敌人,收拾连米尼枪和燧发枪都得当宝贝供着的石镇发军当然是轻而易举,交战还不到十分钟时间,石镇发军就被吴超越的亲兵营打得死伤惨重,丢下满地死尸伤兵狼狈而逃,再不敢靠近吴军阵地半步。其他的吴军运兵船则乘机纷纷靠岸,虽然没有码头可以搬运重型武器上岸,同时船只大量搁浅失去机动,却也断了太平军水师想把吴军运兵船击沉在水上的念想。
    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两条特别倒霉的吴军运兵船被太平军的水师炮火击沉,造成多名吴军士卒溺毙,船上运载的武器弹药也几乎全部落水损失。吴超越见了大怒,命令雒魏林号锅炉全开,以最高船速在太平军船队中横冲直撞,带起波涛掀起多条太平军小船,吴军舢板船队则是重点进攻太平军的风帆大船,接连纵火烧毁了三条太平军的大船,太平军水师招架不住,又见吴军船队已经靠岸再也无法击沉,也只好老实逃回鄱江口。
    水师撤退之后,石镇发率领的太平军陆师也马上向来路开溜,重型武器还没来得及转移下船的吴超越也没下令追击,只是一边指挥军队登陆抢建临时码头,一边让吴军士兵搜索战场,给自己抓舌头问口供。
    包括一个卒长在内的十几个太平军俘虏很快就被押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吴超越亲自出面审问,先是好言安慰了一番这些不知死活的太平军士卒,然后才向他们问起口供。但是很可惜,虽然这些俘虏大都是有问必答,也没有故意说什么假话,可是包括那个被俘的太平军卒长在内,都不知道饶州府城现在的具体情况,只是听说石镇吉带兵离开了饶州,却不知道石镇吉究竟带走了那些军队,目前正在什么位置。
    军情如火,战机稍纵即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敌情再是如何不明,吴超越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指挥着军队赶紧搬运武器上岸,让鲍志德率领水手和一个精锐营的将士保护船队,然后赶紧带着重型武器和不多的粮草走小路东进,急匆匆赶往饶州府城打一场知己不知彼的无把握之战。
    饶州太平军的应变动作很快,吴军行军途中,沿途的村庄市集已经全部疏散一空,粮食猪牛也已经尽数转移,不但让吴军无法就地补给粮食,也让吴军无法征调民夫随军听用,同时也让吴军更加难以收集关于饶州的具体情报。还是在赶到了饶州府城正北面的团林一带之后,吴军将士才找到了一些未及疏散的当地百姓,从他们口中问到了一些重要情报。
    团林百姓为吴军提供的情报相当喜人,通知乡村百姓疏散的时候,饶州的太平军将士直接告诉当地百姓,说是吴军来得太过突然,石镇吉又带着大部分军队去了景德镇,饶州太平军没办法抵御吴军进攻,只能是准备闭城坚守,要当地百姓赶紧带着粮食耕牛转移,免得吴军抢走和强抓壮丁。然而吴军将士把消息禀报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后,出了名人品恶劣的吴超越却是疑心大起,很是怀疑太平军公开散播这么重要的消息是别有用心,另怀图谋。
    傍晚时,三千多吴军将士十分顺利的抵达饶州城近郊,驻步于下塔垄高地,居高临下观察饶州府城情况,结果让吴军上下颇为惊奇的是,饶州北门外的城下町百姓虽然已经被太平军疏散一空,街道民房却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太平军焚毁。同时饶州北门城上也是灯火寥寥,守军稀少,没有任何如临大敌的迹象。
    “奇怪,长毛怎么没把城外的街道烧了?饶州长毛再怎么没经验,也应该很清楚留下这些街道房屋对我军攻城有利啊?长毛就不怕我的将士借着这些房屋掩护,悄悄摸到城墙下凿城,或者躲在窗户院墙背后用米尼枪把他们打得在城上无地容身?难道城下街道里有埋伏?还有,城墙上怎么才这么点长毛守兵?是空城计?还是故意诱我军攻城?”
    满怀狐疑的时候,亲兵把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领到了吴超越的面前,说他是张德坚此前派来饶州城下町卧底的湖北特务,此前通知吴军饶州情况的信鸽也是他亲手放出。吴超越一听大喜,先是当场赏赐了这个还算得力的特务,然后才向他问道:“长毛从饶州出兵那天,你有没有亲眼看到是石镇吉带的兵?出城那支长毛,装备如何?”
    “回镇南王,小的只是亲眼看到石镇吉大长毛的旗号,没看到他本人。”獐头鼠目点头哈腰的如实答道:“出城的长毛光看装备应该是他们的精锐,有不少洋枪,还有十几门劈山炮,士兵也都是精壮男子,没有白头发的老兵和娃娃兵。”
    “八成是精兵。”吴超越微微点头,又赶紧问道:“饶州的长毛,有多少精锐军队?还有出城的那支长毛,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
    “这……。”獐头鼠目万分为难,哭丧着脸答道:“镇南王恕罪,长毛的编制实在是太混乱了,小人又是两个多月前才被张总办派来饶州卧底的,对长毛的军队情况实在是不熟悉啊。至于出城那支长毛现在在那里,小的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吴超越没有责怪獐头鼠目,因为太平军的编制营伍之混乱复杂就是吴超越和张德坚都时常感到头疼,更别说是一个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吴军基层特务,同时在敌人的地盘上还没有斥候探马帮助,一个吴军小特务想要摸清楚敌人的军队位置更是难如登天。所以吴超越挥了挥手,说道:“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关于饶州的长毛,你还知道什么情况?”
    “回镇南王,长毛今天疏散城外百姓的时候,小的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獐头鼠目赶紧稍微直起腰板,说道:“那些驱逐百姓的长毛兵说饶州城这次很危险,他们恐怕守不住,叫百姓赶紧逃命去附近的余干和乐平,还说他们长毛兵也准备随时烧城撤退,不会把饶州城留下来便宜我们大清讨逆军。”
    “长毛兵说他们恐怕守不住饶州?还准备烧城撤退?”吴超越惊讶问道:“这是你亲耳听到的,还是听其他人传言的?”
    “小的亲耳听到的。”獐头鼠目如实回答,又颇有些自豪的说道:“也是小的从长毛兵嘴里套出来的,他们来逼小的去余干,小的假装不知道是为什么,话套话从长毛兵嘴里套出来的。”
    吴超越微微点头,心里却说道:“怕也是长毛兵故意说给你听的,故意大肆放出假消息,这一手长毛应该还是跟我学的。几个疏散百姓的长毛兵能知道多少机密,竟然连准备烧城撤退的事都知道,这事如果说不是石镇常和石达德这些长毛的安排,本王第一个不信。”
    “如果这事真是长毛将领的故意安排,那他们是什么目的?空城计让我不敢立即攻城,给石镇吉带着长毛精锐回援争取时间?还是欲擒故纵,让我觉得这是空城计,不顾军队疲惫和没有充足的攻城武器强行攻城,乘机在最好打的守城战里重创我的军队?”
    一眼看穿吴军特务提供的情报不过是太平军故意散播的消息倒是不难,然而看穿了这一点之后,新的难题却又放到了吴超越的面前,是乘着石镇吉还没带兵回援,赶紧指挥军队攻城,以疲惫之师强行攻坚?还是让军队立营休息,打造出足够的攻城武器,再发起正面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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