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门城外这一战,吴军练勇阵亡五十三人,伤一百二十六人,其中重伤十九人,单独看伤亡数字也许还觉得少得可怜,但是对比吴军练勇仅有四百七十余人的兵力,伤亡比例却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三十八以上!而吴军练勇在伤亡比例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不但没有崩溃,还连逃兵都没有出现一个,这样的记录不要说让江宁文武官员和清军将领士卒惊叹,就是太平军那边的王牌精锐军队也不敢与之相比。
    当然,和排队枪毙时代的欧美军队比起来,吴军练勇这点记录又完全上不了什么台面,排队枪毙时代,在战场上伤亡比例超过百分之五十而不崩溃的欧美军队要多少有多少,南北战争时期,美国鬼子更是创造了这样的可怕记录——在伤亡比例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士兵仍然还叼着烟斗继续排队前进!
    第一鸦片战争时,清军被同样拿着前装滑膛枪的英国龙虾兵吊打,也就是输在纪律和意志上。
    吴军练勇这一战也不是白白牺牲和负伤,战后打扫战场,在太平军伤兵基本被同伴救走的情况下,吴军练勇仍然还割下了八百三十三颗敌人首级,生擒重名受伤昏迷的太平军士兵,并缴获太平军旅帅旗两面。而吴超越把这些人头拿到陆建瀛面前请功后,一向吝啬抠门的陆建瀛也难得大方了一把,不但按照十两银子一颗人头的价格如数收购,还额外奖励给吴超越本人一千两银子,鼓励吴超越继续精忠报国,继续给满清朝廷当好奴才。
    为了让手下死心塌地给自己卖命,吴超越当然言而有信的把首级赏银如数交给自军练勇分发,又把陆建瀛单独奖励给自己的银子拿出五百两,做为谢礼送给驻防神策门的绿营兵和这几天多少给吴军练勇帮了点忙的筹防局练勇,神策门上当然又是欢声震天,绿营兵和筹防局练勇个个都是喜笑颜开,也争着抢着表示吴超越今后但有差遣,他们一定效力到底。然后吴超越自然又单独塞给神策门守将耿桡一百两银子,继续加固自己与上司的友谊不提。
    有开心事就有烦心事,在此期间,江宁将军祥厚和江南提督福珠洪阿都跑来给吴超越找麻烦,要吴超越把武器分一些给他们,被吴超越以没有多余武器弹药为借口拒绝后,祥厚和福珠洪阿还全都面色不善,指责吴超越只顾自军不顾友军,更不理会满城里的八旗主子死活。巴不得满城住户死光死绝的吴超越则冷笑不语,与祥厚等旗人不欢而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吴超越在满人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至少慈禧的老爸惠征就和吴超越处得很好,神策门大捷的当天傍晚,祭奠了阵亡战友后,吴军练勇举行宴会庆祝的时候,惠征就和耿桡一起跑来向吴超越道喜,其中耿桡的真正目的当然是混吃混喝,惠征却是真心实意的向吴超越道喜祝贺,还万分惋惜没能来神策门这边当差,错过了许多立功赎罪的大好机会。
    看在慈禧小侄女的面子上,吴超越很亲热的接待了惠征,继续与惠征称兄道弟的同时,聊天时也终于想起打听惠征次女叶赫那拉·婉贞目前的情况——主要是这个婉贞和京城那个婉贞在容貌上差距太远,否则吴超越肯定早就关心了。惠征则如实答道:“愚兄公务繁忙,没时间照看她,就把她暂时安顿在内城里,花银子请一家人替我照看她。”
    “婉贞侄女那么小,让外人照看恐怕不太好吧?何况那家人肯定还有男丁?”吴超越毫不客气的以慈禧妹妹的叔叔自居,道:“兄长,要不把婉贞接到外城来住,租间房再雇个丫鬟照看她,这样还比较好些。如果银子不方便,兄长尽管开口,小弟一定帮忙。”
    “多谢贤弟好意,但是不必了。”惠征摇头,说道:“住在内城要安全些,外城太乱了。”
    “兄长,如果你认为内城安全,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吴超越摇头,先看了一眼旁边的耿桡,见他正在和吴大赛、黄大傻等人喝得高兴,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对惠征说道:“兄长,你考虑过这点没有?如果江宁城破,婉贞侄女是住在内城逃跑方便,还是住在外城逃跑方便?”
    惠征端着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也是先看了看左右,然后才低声问道:“贤弟,你认为江宁城不可能守住?”
    “兄长,你觉得江宁城有可能守住吗?”吴超越低声反问,又说道:“小弟麾下的练勇再是能打,也只有四百多人,最多只能保证神策门这边不失,但江宁城有十三座城门,长毛发匪那怕是只突破一座,这江宁城……。”
    惠征不吭声了,心里只是不断盘算,吴超越则又低声劝说道:“兄长,想想你在芜湖时的教训,当时你就是转移家眷稍微迟了一天,送家眷出城时就碰上了长毛发匪杀到芜湖城下,城下大乱婉贞和你的其他家眷失散,如果不是婉贞自己机灵跑去码头上找你,你恐怕就再见不到婉贞小侄女了。这样的事,你还想碰上第二次?”
    “那我该怎么办?”惠征忙低声问道。
    “把婉贞小侄女接出来。”吴超越向旁边一努嘴,低声说道:“在我的驻地旁边租间房安置她,真到了危险的时候,我可以替你照看她,你也可以随时可以过来和我还有和婉贞小侄女会合。”
    觉得吴超越的主意不错,又亲眼看到了吴军练勇的强大战斗力,知道战乱中和吴超越呆在一起肯定最安全,惠征自然是大为心动,立即向吴超越低声道谢,也表示自己会尽快安排此事。吴超越随口谦虚,心里则得意说道:“把你女儿送来就好,你那女儿虽然比不上冯婉贞,但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真到了城破大乱的时候,我把你女儿带出城去,路上也许就可以发生一些事了。”
    酒足饭饱之后,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吴超越不得不忠于职守一把,先是命令结束宴会,然后又硬拉着已经喝得话都说不利落的耿桡上城巡视,惠征也知情识趣的提出告辞。然而就在这时候,营房后院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喧哗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女子的哭泣声。
    前面说过,吴军练勇的驻地是一座尼姑庵,吴超越带着练勇进驻后,庵里的尼姑就搬到了后院西面那边的小院去居住,也因为吴军练勇的良好军纪,那些尼姑与吴军练勇相处得颇好,吴超越两次摆设灵堂祭奠阵亡将士,那些尼姑都自愿来帮忙念经祈祷。所以听到尼姑住房那边传来喧哗声和女子哭声,吴超越就没敢坐视不理,赶紧放开抱着酒坛耍赖不走的耿桡,和惠征一起过去了解情况。
    开始吴超越还生怕是自军练勇酒壮色胆,对什么年轻尼姑生出邪念,到得现场一看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手下的狗腿子——喧哗的原因是站岗练勇发现了一个男子一直在院外鬼鬼祟祟的游荡,又偷偷攀爬院墙想要摸进吴军驻地,怀疑他是江宁城里目前活动十分猖獗的天地会成员,想摸进来对自军不利或者替太平军刺探情报,就把他给包围拿下,谁曾想那穿着男子服装的人刚被揪下墙,马上就向吴军练勇双膝跪下,用女子声音哭喊求饶,说她是良家女子,是实在饿得受不了,闻到这里有食物的香味,所以才想悄悄摸进来偷点剩饭剩菜充饥。
    用灯笼照了那男装女子的模样,见她脸上涂着泥土黑灰又哭得满脸泪水,具体什么容貌看不清楚,还有留心到她是裹足,不太象是天地会的人,吴超越便也没怎么在意,还吩咐道:“来人,弄些饭菜来给她,吃完了就让她走。”
    吴军练勇答应,那女子则是大喜过望,赶紧向吴超越连连磕头道谢,旁边的惠征却不肯掉以轻心,喝道:“既然你是良家女子,那你为什么要身穿男子服装?还有,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还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女子只是低头抽泣,并没有回答惠征的质问,惠征见了更是起疑,又喝道:“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是那里人?”
    那女子还是不敢回答,还哭泣得更是伤心,吴超越见她可怜,便对惠征说道:“兄长,算了,你看她裹着脚,不可能是什么为非作歹的人,她既然不想说,就肯定有她的苦衷,何必一定要逼她?再说现在又是在打仗,城外的女人逃进城来无家可归的要多少有多少,为了安全,女子穿男人衣服也是司空见惯,没什么可奇怪的。”
    见吴超越为那女子求情,惠征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放了那男装女子,当下吴超越也没多做理会,只是吩咐了练勇不得为难那女子,然后就又回去硬拉耿桡上城巡视,惠征也告辞返回住地不提。
    硬拉着耿桡在城墙上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常,已经累得不行的吴超越便带着亲兵直接回了驻地休息,谁曾想回到了营地时,值夜的练勇却迎了上来,说刚才那个要饭女子不肯离开,还想和吴超越见一面说些事。吴超越也没多想,吩咐了让练勇把那女子带来,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倒水洗脸漱口,准备休息睡觉。
    也是凑巧,吴超越刚刚自己把洗脸水倒进洗脚盆里时,那女子恰好被练勇领进了吴超越的房间,见吴超越准备洗脚,那女子竟然快步走到吴超越的面前双膝跪下,主动替吴超越除鞋脱袜,吴超越说不必那女子也不听,还硬把吴超越的臭脚拉进水里,替吴超越清洗臭脚的同时又替吴超越按摩。结果也别说,小手芊芊,温软柔嫩,还真把吴超越的一双臭脚侍侯得十分舒服。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吴超越便主动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民妇斗胆,恳请老爷收留。”那女子的回答让吴超越万分意外,“老爷,民妇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扫地擦桌,民妇什么都能做。老爷你是好心人,只要你收留民妇,民妇不要工钱,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
    还道那女子是无家可归才提出这样的恳求,吴超越便摇头说道:“用不着,我是带兵的人,军营里不能住女子,所以不能收留你。但你也不用怕,你如果真是无家可归,我对这座庵里的尼姑说说,让你暂时住在她们那里,吃穿我给你掏钱,等这仗打完了,你再回去找你家人团聚。”
    听到吴超越这话,那女子感动得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可是却又摇了摇头,哽咽说道:“老爷,你的好意,民妇就是当牛做马,也难回报万一。但是我不能住到师太她们那里,也回不了家了。”
    “为什么?”吴超越疑惑问道:“你的家人,难道都不在了?”
    “他们在,可就是因为他们,我不能回去。”那女子哭得更加伤心,道:“他们一旦知道我的下落,还肯定要把我抓回去,所以我才不敢住到师太她们那里,既连累她们,她们也未必敢收留。”
    吴超越好奇问起具体原因,那女子也这才哭泣着把她的身世大概说了一遍,说她就是江宁本地人,姓傅,还出身于书香门第,八岁时父母先后过世,家道迅速中落,所以十三岁那年就被她的哥哥嫁给了指腹为婚的李姓丈夫,改名为李傅氏,然后她的丈夫又在去年得了麻疹病死,她的婆婆狠如野猪毒如蛇,不但长期以来一直虐待她,在儿子死后对她的虐待更是变本加厉,还打算把她卖给人贩子换钱,她受不了这样虐待,所以就偷了一身公公的衣服改扮成男人逃了出来,不敢回家只能在街上流浪,饿了一天多时间后实在受不了,然后就恰好遇到了‘好心肠’的吴超越了。
    哭诉完了她的悲惨身世后,那女子李傅氏又向吴超越哀求道:“老爷,民妇的狠毒公婆现在肯定在四处找我,我一旦被他们发现,被抓回去就肯定死定了,还请你发发善心,给民妇一条活路走,民妇求你,求你了!”
    本来生性懒散的吴超越是懒得多管闲事的,但既然碰上了李傅氏这么一个被封建礼教毒害的可怜妇女,吴超越所剩不多的良心还是多少有些生疼,所以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吴超越还是说道:“那这样吧,正好我要帮朋友在营地旁边租间房子住人,住的还是一个小姑娘,明天我就把房子租下来,你先住进去,等那小姑娘来了,正好和你做个伴。至于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李傅氏一听又流泪了,赶紧向吴超越连连磕头道谢,吴超越挥手叫住,又说道:“至于今天晚上,你……,麻烦,这庵里全是兵,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老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李傅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羞涩,低声说道:“让民妇住这里好吗?民妇睡在地上就行……。”
    性格多疑的吴超越并不是很放心,迟疑着不肯答应——且不说吴超越现在必须得提防太平军盟友天地会派来的刺客,单是带兵期间在房中留宿女子,也肯定会影响军心军纪。李傅氏看出吴超越有些不乐意,便又主动说道:“老爷,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让民妇睡在外面的走廊上也行。”
    “那好吧。”吴超越点头,又说道:“李傅氏,不是我不相信你,是你也知道男女之防,我是男人无所谓,但不能坏了你的名声,所以就委屈你一下。我这有棉衣,你拿一件出去当被子。”
    李傅氏欢喜道谢,先替吴超越仔细按摩了双脚解除疲劳,倒了洗脚水,又侍侯了吴超越更衣上床,然后才抱着吴超越的棉衣去了门外走廊休息。吴超越小心的先把房门锁好,然后才熄灯休息,也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刚一躺下就马上呼呼睡去,好在一夜无事,倒也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清晨,吴超越被吴大赛在门外叫醒,打着呵欠起身开门后,惺忪的睡眼却一下子瞪得滚圆——因为吴大赛的旁边,竟然还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美貌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大眼睛睫毛弯弯,樱桃小口红润诱人,皮肤白嫩如脂,姿色容貌不但胜过差点和吴超越合法滚床单的周秀英,就是京城那个冯婉贞长大了,也未必能及得上她!
    再然后,用力揉了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吴超越马上惊讶问道:“吴大赛,你怎么把一个姑娘带进我们的营地来了?她是谁?”
    “孙少爷,她是你留下的啊?”吴大赛疑惑反问道:“昨天晚上,你叫她睡在你门外的走廊上,怎么你忘了?”
    “你就是李傅氏?!”
    吴超越指住那美貌少女惊问,那美貌少女羞涩点头,向吴超越盈盈一拜,轻声说道:“民妇李傅氏,拜谢老爷收留之恩。”
    吴超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吴大赛也坏笑着拼命的冲吴超越挤眉弄眼了,李傅氏则语带羞涩的请求进房,端茶倒水的侍侯吴超越更衣洗漱,而到了李傅氏跪着替吴超越穿着鞋袜的时候,如在梦中的吴超越才勉强回过一点神来,在心中惨叫道:“为什么是个寡妇?可惜了,可惜了,如果是处女就好了,就算是三寸金莲,我也一定收她做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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