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王芙蓉吓了一跳。
    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二伯生这么大的气!
    而且,他刚刚说,父亲在娶母亲之前,还有一个心上人?
    我的天哪!
    惊慌之下,她本能想要逃离。
    “谁在那里?”
    王悟非厉喝一声,因为太过激动,连咳了好几下。
    林之语快步走过去,推开了窗子。
    眼瞧自己没地方躲了,王芙蓉干脆站起来,和林之语打了个照面。
    “那个,我来找二伯。”
    她瞥了一眼王悟非,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林之语低头一看,嘿,这姑娘,把自己的衣角揪得不成样子。
    王悟非见是她,放松下来:“是芙蓉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王芙蓉一时半会也编不出,磕磕绊绊道:“父亲交代我来看您。”
    “呵。”王悟非冷哼一声,不屑之意明显。
    王芙蓉眉头一皱,松开了自己的衣角:“二伯,我父亲为您请医,您终日不出院子,他在外人面前也处处维护。
    是哪里对不住您了?”
    父亲是她最为敬重的人,二伯对她也不算熟络。
    一时间,王芙蓉也顾不上什么长辈小辈的,一心只想为父亲说话。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王悟非却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
    “既然你来了,就大大方方从正门进。
    你不是想听你父亲的故事?
    我说给你听!”
    预料之中的斥责没有出现,王芙蓉一怔。
    自己是占理的一方,为何要怕?
    这么一想,她抬头挺胸地进去。
    屋内,林之语和王悟非一人坐在一边。
    王芙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贴着林之语坐。
    原因无他,和王悟非面对面,这样显得自己有气势一些!
    “二伯,我来了,你说吧。”
    王悟非屋内也没个丫鬟伺候,王芙蓉索性自己翻出一个杯子来,自己给自己倒茶。
    一入口,她差点没吐出来。
    这是茶?
    这是药吧!
    实在是苦得没边了!
    她下意识想吐了,一抬头,就看见王悟非看着她,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些玩味。
    自己怎么能让他看扁?
    王芙蓉硬着头皮把那口茶给咽下去。
    “苦就对了。”
    王悟非看向王芙蓉的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我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个丫头,年纪尚小,可这心性,倒是和她老爹一个样子。
    能忍!
    “那个丫鬟的名字,叫曾灵,是我娘拨给我的房中人。”
    王悟非靠在椅子上,缓缓说出这个埋于心底的名字。
    青山城这一脉的王家,因为老太爷和族长起了一些龃龉,渐渐远离。
    琅琊王氏所能享受到的资源,也渐渐和他们没了关系。
    王悟非是唯一一个脑子好使,有希望通过科举入朝为官,颇得王家二老重视。
    因此曾灵来的第一天,王悟非就和她摊牌:“我家这一支能否重新兴旺起来,全然寄托在我一人。
    母亲之言,我也不能违背,你自己要知道分寸,若是有别的心思,我定然是不留情面!”曾灵年纪比他略小,也讷讷应了。
    从那天起,她也只是做一些寻常的活计,只要王悟非在,她都不会出现。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没变的是王悟非的作息,和每天见到的人。
    变的是书房无人时磨好的墨,桌子上整齐的书本,以及衣服上多出的绣。
    一开始,王悟非还没注意到那绣,其他的东西也只当是自己的贴身小厮做下的。
    还是他的同窗提醒:“悟非,你一个大男人,让人在袖子上绣了一朵木,娘们唧唧,臊不臊?”
    教书的先生也以为他没有把心思放在读书上,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通。
    “现在正是读书治学的时候,你若是一心扑在男欢女爱上,难成大器!”
    王悟非一下子就想到了院子里唯一的一个丫鬟,曾灵。
    当天就把人叫过来,当着她的面脱了自己身上的长衫,砸在她面前。
    “你来的第一天,我是不是就有警告过你?
    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安分的。
    不要以为我母亲站在你背后,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曾灵跪在地上,捡起那衣服,拍去上面的灰尘。
    “二爷,我说我不是有意的,你信吗?”
    你信吗?
    王悟非的手指一点点摩挲着椅子的扶手,面上浮现出怀念之色。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太阳将将落下一半,从西面的这个窗子斜照进来。”
    他伸手往窗外一指。
    林之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几尾翠竹,把窗外的景色挡了个十成十。
    “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仰起脸来看我,一双眼睛,红的,眼泪将落未落。”
    王悟非收起手,叹出一口气。
    曾灵对他说:“是我缝的不假。
    我见二爷的衣服袖口染了墨,还有几处破损的地方,丢了可惜,就自作主张绣了几朵上去。”
    “绣?”王悟非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当我不知道,这就是你吸引我的手段吗?
    我王家家大业大,何时需要绣来遮掩这些洗不掉的污渍?”
    哪料曾灵道:“二爷的书里说,岁丰仍节俭,时泰更销兵。若是二爷觉得奴婢的节俭是错,那就把我赶出王家。
    奴婢绝无怨言!”
    岁丰仍节俭,时泰更销兵。圣念长如此,何忧不太平?
    王悟非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桌面上的书本总是莫名其妙挪位置。
    怕是这个丫鬟偷读呢。
    他是个读书人,见到一个丫鬟这么上进,语气不免柔和了下来。
    “你会识字?想读书?”
    曾灵咬着下唇,先是在地上给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奴婢之所以听夫人的话,来二爷的院子里伺候,就是因为二爷的院子里,有书可看。
    若是有一天王家不需要我了,爷厌弃我了,我也能出去,自立门户!”
    好一个自立门户!
    王悟非忽然就起了兴趣,没有再提把她赶出去的事情。
    恰恰相反,他还让曾灵进屋伺候,故意把书本放在她够得到的地方。
    “所以一来二去,你先对她起了心思?”
    林之语问道。
    “是。”王悟非承认得爽快。
    王芙蓉没什么耐心:“你不是说我父亲和这个什么灵的有一腿?怎么尽说你自己的事情?”
    王悟非斜她一眼:“有一腿?那是你父亲自己一厢情愿!
    有了嫂嫂还不够,还要来招惹她!”(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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