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里。
    周霆琛靠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地下的人。
    “皇上,消息千真万确,晋王身边有个高手,来历不明,严大人也不知所终。”
    林之语在一边,喉咙里银耳的味道一下一下地漫上来,有点难受。
    在听到周子晋顺利从刑部逃脱了之后,她一颗飘飘悠悠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周霆琛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林之语:“你很高兴?”
    林之语认真道:“当然高兴。”
    因为无论你再怎么捂消息,等天一亮,晋王没死,反而从大牢里顺利逃脱的事情就会传遍京城。
    这个举动,等于说间接坐实了他谋反的事情,毕竟你要是问心无愧,跑什么跑?
    但有句古话,是富贵险中求。
    周子晋一跑,人人就知道他没死,甚至还有旧部,那几个老臣,心里就又会活动开了。
    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不如搏一搏,总比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来得好。
    周霆琛铁青着脸走了出去,章公公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就知道不好。
    外面的雨点子稍微小了一点,宫人小心地给周霆琛撑开了伞,唯恐这位天子对哪一处又不满意,把自己给拖出去了。
    章公公踩着碎步跟在后面,以为是林之语又给周霆琛脸色看了:“皇上,县主毕竟和晋王有过那么一段,一时半会忘不掉旧人,也是人之常情。”
    周霆琛心里哼了一声。
    什么旧人,明明他才应该是林之语心里的那个人。
    那周子晋算个什么,自己的皇后也巴巴地凑过去。
    章公公见他不说话,又道:“奴才觉得,天下的女人都一样……”
    “她不一样。”
    周霆琛以为章公公是在劝自己换一个人,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林之语聪慧,脑子里有不少新奇的点子,那次旱灾,要不是没有她,朕要被天下百姓骂死。”
    章公公先是认错:“县主她在皇上心里,当然不一样。”
    随后又疑惑道:“可这旱灾,老奴没印象啊。”
    周霆琛一愣,突然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日子?”
    章公公讶异皇上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难不成是被里面那个主儿气昏了头?
    “回皇上的话,现在是秦历三十一年了。”
    周霆琛脚步略有停顿:“那快了。”
    章公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快了?
    “把钦天监叫来。”
    “什……什么?”章公公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么晚了,天上还下着雨,皇上这是要闹哪出?
    好像自从皇后入主中宫以来,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皇上的心思。
    也就是在皇后入主中宫之前,皇上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火急火燎地把钦天监的人给叫来了。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在其位谋其事,章公公作为周霆琛的近身内侍,就是负责揣度皇上的心思。
    周霆琛被章公公这么一问,终于觉得这话确实不妥:“明日一早,让他们在御书房等朕。”
    “是。”章公公应下,“皇上现下准备去哪个宫里头?”
    周霆琛这才发现,自己被气得狠了,没头没尾就从自己的寝殿里走了出来。
    明明是自己的地盘,怎么感觉自己就矮了一头?
    他停住脚步:“哪也不去,回宫。”
    说完,脚步陡然一转,大步朝乾元殿走去。
    后面的宫人也呼啦啦地一转,心里也转了个弯:这县主能把皇上气成这样,还能让皇上回头,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皇上诶您慢点,小心着脚下。”章公公硬是在冷风中,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县主不过是太年轻,以后有了孩子,就会好了。”
    章公公一急,刚刚没有说完的话又从嘴里溜了出来。
    “孩子?”周霆琛蓦地又停住了脚步。
    雨点子在油纸伞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谁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帝王,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
    “章公公,放出话去,就说朕最近新得了一个美人,三日后,准备封为德妃。”
    底下的人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里面的二品县主,继续不明不白地住在乾元殿,到底是于礼不合。
    皇上这是要给名号了。
    ……
    别院。
    过了一天一夜,褚念善的脸渐渐由白转红,姬偃师把了脉,长长舒了一口气。
    “算是抢回了一条命。”
    周子晋的伤也被包扎好,借了褚念善的衣服,站在院子里练剑,竟然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剑影收拾了一下室内,嘟囔了一句:“这褚大人也是奇怪,柜子里全是白衣,没几件黑色的。”
    “黑色不吉利。”书琴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色也不吉利。”
    书琴瞪了剑影一眼,“就你话多。”
    周子晋收了剑,瞥了一眼书琴:“醒了?”
    书琴点点头:“大人说有事找王爷。”
    “当”地一声,随着剑入鞘,周子晋把那剑丢给剑影。
    屋内,褚念善披着外衣,靠在床头。
    “称病不出,那人可起了疑心?”周子晋关上了房门。
    褚念善道:“十五年纪虽小,但做事妥帖,让人假扮了我的样子,故而问话的人没有看出什么。”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周子晋,手上的纱布还渗着血:“还有一件新鲜事,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什么事?”
    “皇上要封妃了,来头不明。”
    周子晋的喉头滚动了两下:“是她?”
    “是。”
    一时之间,偌大的室内被这个消息给砸的鸦雀无声。
    没过一会,周子晋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我要去找她。”
    “你拿什么身份找她?”
    褚念善的话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是晋王爷,还是秦国的罪人?”
    周子晋的脸白了白:“我……”
    褚念善接着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周子晋当然知道,早在庄伯远出事的时候,就知道了。
    周霆琛在位的这几年,虽说没有苛待秦国的百姓,可也有许多无辜之人,为他的皇权铺了路。
    其中就有褚念善的师傅,唐午。
    唐午是上一任的御史中丞,负责监督百官的所作所为,最是铁面无私。
    就连先帝,也曾被他弹劾,下了罪己诏。
    褚念善在准备科举的时候,为了摆脱过去的影响,孤身一人在外面漂泊,是唐午收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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