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退了下去。
    周霆琛拉着林之语坐到了桌边,端起那碗银耳汤,亲自舀了一勺,送到了林之语的嘴边。
    “乖。”
    语气就像是在驯服一条小狗。
    周霆琛道:“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
    “皇上在这,我吃不下。”林之语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几日,周霆琛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并不恼。
    林之语实在忍不住,问出了这几日一直盘旋在自己心里的问题。
    “我以前告诉皇上,要珍惜眼前人,可如今皇上放着后宫佳丽不管,偏偏要把我扣留在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想要你爱我。
    周霆琛道:“朕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之语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后宫不过就那么寥寥几人,江桐妙的心本就不在皇上身上,云月是为了郑关月留在这里,林明华一心都扑在了周子晋的身上。
    而唯一一个还算是皇上有几分真心的江琬宁,在自己和周霆琛这么频繁的接触下,居然没有来闹事。
    事出反常。
    林之语难得看着周霆琛笑:“皇上,此道,必孤。”
    为什么说高处不胜寒,就是因为没有可以并肩而立的人。
    先皇后郑婉告诉她,如果要坐上那个位置,一点真心也不要和别人露。
    即使是枕边人都不行。
    世人都说郑婉已经彻底放下了对西戎的感情,一心一意扮演着一个好皇后的角色。
    可只有林之语知道,和顺的外表下,是一层套一层的皮囊。
    周霆琛道:“孤不孤的,哪是现在说了算。”
    他打心眼儿里相信,林之语会陪他走到最后。
    林之语别过头去,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只要周子晋能顺利逃出去,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走接下来的路。
    一条谋划了十年的路。
    只有周霆琛彻底倒台,尘封十多年的真相得以昭雪,她站在高台上,才能走出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人生故事。
    “砰!”
    又是一声惊雷从天边炸开,炸得马车里的人心头一颤。
    “娘娘,到了。”
    车夫戴着宽大的帽檐,看不清脸。
    墨菊先下了车,撑起一把伞来,扶林明华下了马车。
    门口的人认出了林明华,恭恭敬敬地把她迎了进去。
    “皇后娘娘怎么亲自来了?这刑部可不是您待的地方。”
    “本宫来看看王爷。”林明华眼皮也不抬一下。
    门口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
    他们都在眼里看到了疑惑。
    皇上下令,凡是看到形迹可疑的人,都要提一百个心。
    今晚天气这么糟糕,他们左等右等,居然等来了纡尊降贵的皇后娘娘。
    一个女子,来这里做什么?
    “地牢潮湿,皇上还是挂念自己的弟弟,本宫不过是替皇上分忧,过来跑一趟。”
    墨菊拉了拉林明华的袖子,林明华用余光看见,自己的人今晚送来的饭菜,还完完整整地放在那里。
    她按下了自己心里的不安,叹了一口气:“谁知道今晚突然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雨。”
    毕竟林明华之前也得过盛宠,即使众人心有疑虑,可还是把她带了进去。
    刚打开牢房的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黑衣人,身手极其敏捷,一人一个手刀落下来,那两个狱卒应声倒地。
    林明华心知这都是那个黑衣人的安排,提着一口气,迈步进去。
    那个黑衣人把她拦住:“皇后娘娘,您不该来。”
    “这是本宫的主意,本宫为何不该来?”林明华心有不怠。
    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于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林明华见周子晋醒了,欣喜落泪:“子晋哥哥,你还活着!华儿……华儿真的是太高兴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得换一个办法!
    周子晋忍着疼,之前的伤口被浸了水,又沾到了灰尘,有的地方已然溃烂发炎,青青白白,不忍直视。
    那两个黑衣人搀着他,飞快地朝之前布置好的路线跑去。
    即将出刑部大牢的时候,另一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林明华给劈晕,往旁边一扔,大叫一声:“不好了,皇后娘娘出事了!”
    注入了内力的声音传得极其远,刑部的那几昏昏欲睡的人全部都打了一个激灵:不是皇后出事,是晋王那边出事了!
    等他们冲出来的时候,地上只有昏迷了的林明华,以及扬长而去的马车。
    周霆琛听了底下的人汇报来的消息,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
    面前的银耳汤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他见林之语长舒了一口气,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朕以为,皇后不会为了周子晋做到这个地步。”
    他的笑里有几分悲。
    “皇后回来之后,就打入冷宫,此事不可外泄。”
    “是。”
    乾元殿再次只剩下了周霆琛和林之语两人。
    林之语的心里千回百转,明明失败了,为什么周霆琛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之语,接下来,就等着周子晋自己入宫吧。”
    周霆琛再一次攀上了林之语的腰间,手肘碰倒了桌子上的砚台,纯黑的墨汁在地上晕开,像极了今天的夜色,浓稠,阴鸷。
    马鞭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其中一个黑衣人摘了兜帽,赫然是褚念善的脸。
    “怎么亲自来了。”周子晋按住因为颠簸而崩裂开来的伤口,“你不应该亲自涉险。”
    褚念善道:“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他又看了看周子晋的伤,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兄弟之情在皇权面前,不过是一摊不值钱的烂泥。”
    “之前你随江将军出征的那次冷箭,就是他的人,可你偏偏不信。”褚念善摇摇头。
    “要不是那个锁子甲,你还能和郑关月搭上线?”
    周子晋苦笑了一声,心里对兄长的那最后一点孺慕之情,也已经消失殆尽。
    “之语她……还好吗?”
    “你皇兄把她当个宝一样哄着,还能有什么事情?”
    另一个黑衣人忽然压低了声音:“爷,路不对。”
    两人面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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