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萧瑟的气息,却隐隐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无情的卷起空中浓密的云层,将云层里的雨水挤榨出来。
    一阵疾风刮过,卷起的风沙碎石迷了行人的眼睛,没等他们揉干净眼睛,大雨就紧接着倾盆而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还熙熙攘攘的城南街道瞬间冷清下来,行人们都只顾着避雨,不多时便如风卷残云般跑了个干干净净。
    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躲在屋檐下避雨,个个儿像瘟鸡一样,缩着脖子,两手插进袖筒之中,蜷缩着身体抵御这场秋雨带来的寒气。季雨棠和谢淮初两人也在其中。
    季雨棠怕冷,她恨不得将自己暴露在在的肌肤都缩进衣裳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秀巧的鼻子和嘴巴都藏进了衣裳里头,像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
    可这样还是冷,季雨棠冷得直发抖,雨水落在地上溅起来的水汽中仿佛藏着一股一股的寒气,沾在她的衣裳上,悄无声息的沁入她的身体中。
    谢淮初默默的借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季雨棠身上。他昨夜出来的时候多裹了一件青色竹枝纹的袍子。
    季雨棠正神游天外,忽然觉得肩上一种,一件带着体温的袍子将她从上到下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好似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哈哈,不太能承受住汴京的冷意吧?”谢淮初笑道。
    季雨棠点点头,她伸手裹紧袍子,轻轻的嗅着上头的菡萏香味,这是谢淮初身上的香味,清新淡雅,像他这个人一样。
    “在这儿待几年就能习惯了。汴京四季分明,冬日是会很冷的,不过冷也有冷的好。到了冬日下大雪的时候,可以去堆雪人、打雪仗、滑冰,还可以去京郊赏雪。更妙的是生一炉火,放一些红薯和栗子在上头,烤得香喷喷的,再和友人一起喝几口甜如蜜的桂蜜酒,别提多有趣了。”其实谢淮初是想约季雨棠冬日一同去喝酒赏雪,不过他将这个心思按了下去,没敢同季雨棠说。
    季雨棠听他这样说,脸上不由得感同身受的泛起笑容,她把脸露了出来,朝谢淮初点点头:“等这些事情了了,冬日我们也一起去赏雪吧?我还没见过大雪纷飞的样子。”
    谢淮初的一颗心随着这句话上蹿下跳,好似刚从五指山下逃出来的孙猴子。他殷切的点点头,又笑道:“好,一起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温浓着,与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行人却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谢淮初忽然扭头迎着那目光看过去,他的眼神温和有力,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攥住了那人的视线。
    “额,对不住,对不住哈,无意冒犯。”那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想着一对细细的眼睛,一笑起来就成了一条缝。
    谢淮初知道这人也同客栈的小二一样把他们当成了那样的关系,他有口难辩,只能温和的朝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这场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降下,便不舍得轻易停止,像奔腾的野马一样从天际冲到人间,一刻也不舍得停歇。
    季雨棠站得腿脚都僵硬了,这雨也没有丝毫想要停止的征兆。
    “旁边有个茶馆,我们去喝口热茶吧?”谢淮初提议道。他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止,又看水汽太大,怕会寒气侵入季雨棠体内,引发她生病。
    季雨棠看了一眼被雨水搅弄的混沌天地,点了点头。
    茶馆就在他们不远处坐落着,且和他们躲雨的屋檐相连接着,便不用两人淋雨了。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挡雨的屋檐一步步走到茶馆,发现这里聚集了许多避雨的人。大家都是被这场大雨困住的,聚在一起轻而易举的有了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可谓是人声鼎沸。季雨棠环视一周,感叹所幸这家茶馆的规模足够大,容得下他们。
    两人找了处干净清爽的桌子坐下,点了一壶茉莉茶,一叠绿豆糕,一叠桂糕。
    季雨棠吃多了糕点,想念起了现代的各种膨化食品,这糕点也就吃得食不知味起来。
    谢淮初注意到她的情绪低落,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季雨棠摇摇头,“有点想家了。”
    谢淮初不大会安慰人,只能劝慰她不必担心,昨夜走的时候叮嘱了镜墨去她家帮衬文娟这位孕妇。可他并不知道季雨棠所想的家并不是这里的家。
    “听说太平教的教主入宫做了国师呢,威风着哩。”
    季雨棠动了动耳朵,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那是一桌围得满满的小桌子,坐着六个平头百姓,看衣着都不算大富大贵人家。
    “威风个屁啊,我听说他能当国师是给官家进奉了太平教的镇教宝物长生不老药,用这唯一的宝物换的国师之位。当初他吹嘘的要让加入太平教的所有人都能长生不老,结果他转手把这宝物献给了官家,可见他之前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利罢了,哪还有吹嘘的带领所有人一起长生不老的那种雄心壮志。”
    “李光头,你胡咧咧什么呀,教主做了国师,那说明他得到了官家的认证了,更说明教主的英明神武,说明我等追随教主是正确的。至于那长生不老药,既然能炼制出来一颗,就能有第二颗第三颗,教主又没说过那是唯一的一颗。”
    “就是就是,李光头,你打的什么主意,在这儿动乱人心。”
    “李光头,你怕不是进太平教无望,看不惯别人能进太平教,就鼓动别人也不入教吧?”
    “呦,若真是这样的话,你这心思可太龌蹉了呀。”
    顷刻之间,桌上的人都围攻起了质疑太平教和教主的李光头,可见太平教已经渗透进入了百姓们的心里,有人质疑的话,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谢淮初也顺着季雨棠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叫李光头的男子已经被他同桌的人们说得满头大汗,瑟缩着住了口。一张大脸憋的又红又紫,像个霜打的茄子,没了生趣。
    “在想什么呢?”谢淮初给她的杯子里添了些热茶。
    季雨棠道过谢,端起来一饮而尽。她小声道:“太平教已经渐渐深入人心,想要彻底铲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更怕的是那些痴迷太平教的百姓,怕他们成为太平教幕后之人操控的一把尖刀。我们可以对幕后之人下手,却不能对这些平头百姓下手。百姓,是一国之根本。”
    谢淮初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所以我很怀疑皇后派我们两个人来处理的动机,她是真想让我们处理好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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