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庚望的那本字典她都翻了好几遍了,好多字都记在脑子里了,趁着这会儿有时间能教教也好。
    宋浦生上了几年识字班也不大学习了,宋浦为倒是个学习的料子,至于宋浦华一心也不再学习上,只顾着耍剑呢。
    “去找找,”宋慧娟倒没事人的,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宋浦为的惊讶,一个劲儿地还哄着小家伙。
    “哎,”宋浦为也不多问,起身就进了屋里。
    上辈子宋慧娟原本也不在意识字读书的事,孩子们的不在意,兄弟们的也不在意,一心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
    但吃过一回生活的苦,她也就知道读书的好处了,不拘是孩子们还是这几个弟弟,能教一个还得教一个。
    毕竟,读书真能改变人的命运哩。
    宋浦为拿了本书来,之前他也上到小学毕业了,为了给家里挣工分死活都不肯再上。
    那时的宋慧娟也不识几个大字,自然也没意识到读书真有那么大用处,也就随了他去。
    现在还是多识些字好,教教宋浦为也能顺带着教教宋浦华。
    “字都认识不?”宋慧娟接过书,随意翻了几页。
    “差不多,”宋浦为有些犹豫,伸手抓了抓头。
    看他这模样宋慧娟就知道了,两三年没看过书了,再看字只怕也会生疏。
    “上课学过拼音没?”宋慧娟想着还是从拼音教能快些,学会拼音再多的字也不怕了。
    “学过,”宋浦为伸手把书翻到前几页,“都在这儿。”
    “还记着不?”宋慧娟顺手指了一个“ou”。
    “ou,”宋浦为很快给出了答案。
    “那就好,”宋慧娟拨开小家伙的手,“
    找根铅笔,不认识的字圈出来。”
    宋浦为又麻利的起身去找笔,不一会儿拿着那根铅笔就开始圈字了。
    宋慧娟还抱着小家伙,偶尔看看一旁的宋浦为。
    等他结束,宋慧娟接过书和笔,把小家伙放到他怀里,就着手写着什么。
    既然宋浦为识得拼音,她就一个一个写下来,这么识字就不怕教过一遍会忘了。
    “看看,”宋慧娟写了几个,把书拿给宋浦为,“这么照着拼音会读不?”
    “nuo,”宋浦为凑过去,试了一个“傩”。
    “对着哩,”宋慧娟听了一遍,又继续往后写着。
    好在宋浦为还有些底子,好多字都认识,不过以防万一,宋慧娟把她认为有些难的字也写上了拼音。
    “看看,”宋慧娟写完,把书又交给宋浦为,接过小家伙。
    宋浦为看的认真,她觉着应该也没多大问题,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家伙进了屋里。
    不用多费力,把小家伙放进床的里侧,外侧围上被子,也不怕醒来有个万一。
    出了屋,宋浦为还坐在院子里翻着书,宋慧娟没过去打扰,径直去了厨房和面。
    趁着她在家,蒸上几锅馒头,再蒸上一锅素包子,也给家里几个男人省点事。
    篮子里还有宋浦华昨儿换回来的冰糖,宋慧娟化了几块,蒸上几个糖三角。
    再煮一锅萝卜汤也就齐了。
    忙活半天,宋浦华拉着宋浦为也进来帮忙烧锅了。
    两口锅,一起开了灶,自然事半功倍。
    捡出蒸好的包子直接端出去就能吃了,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萝卜汤。
    宋慧娟抱着小家伙,由着他们兄弟俩烧着锅。
    最后等宋慧娟吃过饭,没歇多久,他们就要回陈家沟了。
    “别送了,”宋慧娟抱着小家伙停在门口,陈庚望提着篮子站在后面。
    她怕越送越难受,干脆不送,长痛不如短痛。
    宋浦华依旧是眼巴巴地望着,心里还是想跟着走一段。
    宋慧娟摸了摸他的脑袋,“在家听爹的话,别乱跑,没事就跟着你三哥多认些字。”
    宋浦华点点头,那把木剑还被他挂在身上,来回晃荡。
    老宋头站得最远,宋慧娟知道或许这种告别的话只能对宋浦华说,很多时候有些话借着他也就说出去了。
    “别送了,”宋慧娟摆摆手,人也越走越远。
    两个多小时的路,都是宋慧娟抱着小家伙慢慢的走,也算是一路走一路玩了。
    小家伙出来的少,看见路边上的几根野草也欢喜得很,宋慧娟就顺便摘几根给他玩。
    至于陈庚望,勾着个篮子总远远地走在最前面。
    偶尔回头去看,那妇人总抱着那臭小子呵呵的笑个不停,还指着什么草什么粮食说个不停。
    那臭小子话都不会说半个,听也听不懂,也就那妇人不厌其烦的说着这啊那啊的。
    路还没走一半,那娘俩停下的次数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陈庚望站在路旁等着那娘俩,直愣愣的盯着那妇人。
    谁知道那妇人竟猛地抬头看过来,一时躲闪不及,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
    安静的小路上,扬起了一道风,刮的人心痒痒的。
    第81章
    这夫妻二人在天还亮着时到了那东边小院,宋慧娟放下已经睡着的小家伙,该是做饭便去做饭,那陈庚望却是坐下来拿起了树叶点着了火。
    饭一吃过,躺到床上,这一夜便过去了。
    初四倒是没甚事,日子照常过,到了初五早间,宋慧娟吃过早饭就和起了面,晌午还是要吃得一顿饺子,放上一挂鞭炮。
    那鞭炮点起来噼里啪啦的实在热闹,但也是实在贵,趁着年关的热闹劲儿家家户户都会买上三两挂,每每点过,总会有一堆孩子们跑过来趴在地上捡漏。
    许多大人站在一旁看得大笑,指着哪个动作快的小子说上几句,“这小子劲儿大,手也快……”,但宋慧娟总是看得心惊,有些炮一旦响得晚上一会儿,碰巧被哪个孩子捡起来,手都是要炸掉的。
    这时候,宋慧娟总是感到庆幸,低头看看怀里的这个小家伙,回想起自己这几个孩子未曾在因此受过伤心中便愈发觉得幸运,但脚下也不免往后退上一步。
    这般欢闹的日子与大人而言过到初五也便冷了下来,唯独对那些还跟在人身后的小孩儿们还有最后一个盼头——过十五放灯笼。
    东边小院的小一辈还是太小,不知道要和大人闹着耍灯笼玩儿,大人也已经开始忙手里的活儿了。
    天儿愈暖,夜里也愈好过,宋慧娟并未因此放弃对那些树枝树叶的抢夺,家中每顿饭都是离不了的,尤其是过了这么冷的年后,厨房那一堆原本高高摞起的柴眼看着低了下来。
    这日早起天还不亮时,宋慧娟仔细看过小家伙仍安然睡着后,便缓着动作起身穿好了衣裳,拿出门后的那捆绳子却被床上的人叫了住,“去哪儿?”
    “坟地,”宋慧娟回过头,看着那团小小的凸起却不敢大声,只伸出手往西指了指,说完轻声关上门出了去。
    宋慧娟常去这地方捡树枝,也不是次次都收获多多,但一捆柴是不少的,对他们这个小院也是能撑上几回的。
    绑上两圈,留出些余头,背上肩膀,扛着就往回走,这时天儿还是灰蒙蒙的,也是潮湿湿的。
    还不到家时,就看得门边站了个高高大大的人,可那人瞧得见她后,不曾走上前来,反而退了进去。
    宋慧娟把这一切看进了眼里,只跟上去进了院子,卸下肩上的柴,垒在小门前,随手拿起布巾甩去身上沾染的寒气,又仔细洗过手才进了屋。
    而那陈庚望便坐在堂屋的冷板凳上看着那妇人径直直走进了那屋,俯下身子团团抱着要伸出胳膊的小儿,极温柔地与那还不会开口的小儿轻轻说道,“冷,不能伸出来,娘把手捂捂,等会儿就给你穿衣裳……”
    大约过得半个钟头,又听得那妇人哄着那吃饱了的小儿去睡,她那声音愈发轻,不知那小儿可否睡了去,倒让坐在堂屋的男人生出了困意。
    等宋慧娟哄下小家伙走出来,便见陈庚望侧着头闭上了眼,她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天儿,雾汽已然散了许多,层层叠叠的烟雾蛮无目的的从烟囱里晃晃悠悠的往上飘。
    捡出两个馒头,另抓起一个红薯,一小把面粉,锅中添上一瓢热水,去皮的红薯块扔进锅里,上面放上高粱篦子,坐上馒头就能点火了。
    等到锅中的水烧开,烫手的馒头就热好了,再把面糊糊沿着锅边倒进去,搅拌几分钟,红薯粥便能出锅了。
    这时,盛过饭摆在案板上的宋慧娟随手再往锅里添上一瓢凉水,灶下的余温足以把这一瓢凉水热个温温的,待到饭后刷锅时也就不觉得动手了。
    这厨房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宋慧娟终是出了这小门,对着正在檐下收拾柴火的陈庚望叫上一声,“吃饭罢。”
    叫过人,拿起暖瓶添上一点热水,把那布巾放在水里,便趁机进去去瞧上一眼小家伙,几步路的工夫他也擦净了手,坐在了案桌前。
    二人坐定,陈庚望便率先拿起已经摆在碗上的筷子,夹上几根咸菜丝扔进了嘴里,宋慧娟却是连咸菜丝也不多用的。
    这样的冬日是没得啥菜叶子的,即使有也是要留到中午时吃的,早上这一顿有一个咸菜疙瘩已经是很好的饭了。
    吃过饭,陈庚望便又起了身去折腾那些柴火,宋慧娟则是围着厨房打转。
    这些事很快做好,这夫妇二人又接着忙个不停,一个不知去哪忙些什么大事,另一个却是看顾着孩子纺起棉花来。
    日子这样过得快,小孩儿眼巴巴地数到十四缠着大人扎灯笼,这天仍是吃过饭陈庚望便出了门,宋慧娟才
    抱着小家伙哄上一会儿,就听到木门被人拍打出响声,“大姐?大姐?”
    宋慧娟听到这声音,愣得一会儿,确定果真是浦生,又急忙忙抱着小家伙快步走了出去,“浦生不是?”
    “是我,大姐,”走到门前打开门,真是宋浦生来了。
    宋慧娟转身要将他带进来,可宋浦生却不肯跟她进去,只问,“大哥不在?”
    这话问得出来,宋慧娟便有些纳闷,却还是说道,“才出去,不知去哪儿忙了,家里有事?”
    宋浦生一脸着急却不知如何开口,看他这般模样,宋慧娟面上冷着,可那颗心又被提了起来,只得腾出胳膊去拉他,“你先进来喝口茶,好好说了我才能去寻人。”
    宋浦生随她进了堂屋,坐定,接下他那小外甥抱在怀里,生不出逗弄的兴味,苦着脸对他大姐说道,“是我的错,老二他和乡里的人打了架,被人逮走了……”
    “是我没看住老二,”话出了口,宋浦生就见他大姐的手颤抖起来,那热水偏了缸子,顺着手往下流,吓得他忙起身去拉,“大姐!”
    但身后出现了比动作更快的人,一把手拉开了那只停滞的手,冷着眼哼了一声,另夺走了暖瓶。
    宋慧娟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得回过神来,惊讶的睫毛上下扫动几下,心神定下来,去看他的手,“烫着没?”
    陈庚望见她对自己那通红的手毫无反应,只顾得问他,那心里的怒气消了不少,却是冷着说,“倒水去冰会儿。”
    眼看着宋慧娟离了去,他才坐下来去问宋浦生,“可是为浦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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