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就想想长安都中喜欢佩戴这些玉佩的有哪些人家?谁敢拿这玩意送人的。”难得碰见一个知晓多的,玉娘可得把人榨干净。
    晏子慎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求知欲旺盛的玉娘再叹一口气,“我要是知道这些,我还是书生的儿子?我还是太监的干儿子?我得是太监的亲孙子!”
    一句话,姑娘你高看我了。
    第98章 同行
    话说的也对,玉娘醒悟过来,晏子慎在她们眼里来头是大得很,可放到长安嘛,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小阉党,哪里能得知这些东西,连上层交际圈恐怕都混不进去的。
    她只得从晏子慎手里取回那张纸来,回去告诉了福娘还帮着打气,“不管怎么着,好歹认出来了这东西确实昂贵,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总能排除一些人去。”
    福娘看玉娘担心,自己还抿嘴笑着劝玉娘道:“没事儿,如今妈被你那一说,待我又宽松了几分。这几日我应邀出门,她也只让老牛跟车就放手不管了。我之所以念念不忘,不过是想求个答案罢了,照如今看,妈早晚会和我说的。”
    见福娘脸上确实没有之前那样郁郁之色,反而开朗了许多,玉娘就安心乐道:“这样看来,陶老三倒也有些用处,瞧瞧咱们的六姑娘,和人处着久了,心态都大不一样了哦。”
    只要一打趣起她和陶叔谦,福娘就羞恼起来,站起身就要去咯吱玉娘,两个人打打闹闹好半天,直到小七过来了才停住手。
    日子入到腊月,十街上的生意越发清闲,按理说都该在家呆着窝冬,可小七却三天两头的只往李家院子这边跑。
    便是晏子慎都有些奇怪,没好脸色的问她道:“你怎么成日家的上别人家来?到底姓的宋还是姓的李?”
    福娘就算了,好歹是和玉娘一块养大的姐妹,况且时不时还出趟门的,人又有眼色,没太打扰晏老爷听曲。
    这丫头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不光没眼色的过来,回回还一定要坐在东厢房里叽叽喳喳咋咋呼呼,一个人比得上三只八哥,搅和的他耳朵都快有幻听了,这几天听曲子总觉着有人插嘴。
    小七耷拉着嘴角为自己叫起苦来,“不是我闲,晏老爷不知道,我家里边闹哄哄的待不住呀。”
    “六巧姐的生意不大好了,陶老爷虽说还没有来结账,可是这个月零零碎碎的只来了两次,我妈看不过眼,叫六巧姐干脆再去做门生意,可六巧姐说我妈偏心,五福姐在家闲了多久也没催她,凭什么只管叫她去挣钱,两人现在吵吵嚷嚷的,我这个吃白饭的何苦在那里又招她的眼。”
    “怎么就疏远了?”玉娘都忍不住好奇,把月琴放边上询问起来,“先前席面上的时候,他们两不还左一个二郎右一个巧娘的腻歪着吗。”
    “不知道啊,”小七也纳闷,“我妈还特地派徐婶出去打听过,都说陶老爷最近在咱们县城没做什么新人,宴席上也单着呢。”
    “是真的,”福娘点着头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三老爷和我出去时也讲过的,他哥身边没有做上什么新花娘,要不然那边宴请时他就把我也带上了。为着他哥没叫,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单叫我过去,那样不像话。”
    之前好歹还有玉娘能陪着过去凑数呢,可现在玉娘身边多了只每天准点报到的晏子慎,早来晚走的,连中饭都在这里吃,谁那么眼睛没长全的敢跑去请玉娘陪席呢。
    外头请晏老爷的席面,晏子慎可是带着玉娘都去遍了的,谁提起都要说句晏老爷痴情,连数字都带着钟爱起五来了,哪个老爷敢横刀夺爱哦。
    玉娘安慰着小七,“估计也就是快到年关了,所以你妈和你姐不痛快,等过年就好了。”
    “过了年,生意就会好吗?”小七猛地抬起头来期望道。
    “额……那倒不是,”玉娘摇摇头,“只是大过年的总不能吵架吧,一吵就影响新年的意头,你把这话和她们俩一说,保准从大年三十到元宵节都和和气气。”
    毕竟大过年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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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躲了两天,连晏子慎都渐渐习惯起小七在屋里蹦跶,无视着她和其余两人下棋打双陆台的时候,鲁婶忽的敲门进来,递了个外白内红一张帖子给了玉娘,说外头轿夫顺路过来送的邀贴,原本在桃花源酒楼里边搭台的翩翩楚楚两姐妹,如今在花鸟场场口那里安了家,特意请玉娘福娘小七三个人过去吃席。
    “哎呀,这我可得去!”小七拍掌欢喜道,“没想到咱们五个里,楚楚姐先买了屋子。”
    “嗯。”福娘也替人高兴,虽然花鸟场在南门那地,和县城中心有点远,可好歹也是一所屋子,不用再在酒楼里半租半住着了。
    “不过,她们哪来的钱呢?”
    小七当即就告辞离开,她这就去打听。
    到了下午才脚步匆匆的过来,和几人惊讶道:“你们还记得谷老爷吗?”
    “怎么不记得?赌输了首饰,把娘子气的跑回家那个谷老爷。”福娘印象深刻。
    “对,就是他,楚楚的姐姐现就做着谷老爷呢。”
    “可是,谷老爷不是夏天的时候为着绸缎生意才亏了一大笔?所以才把他娘子气得回了乡下和离的,”福娘奇怪,“现在又哪来的钱买房子做花娘。”
    小七神神秘秘道,“正是因为他好赌哩,我听徐婶说,不知怎么的,这个月他在赌坊里转了运,挣了好大一笔呢,少说也有百两的,现在地也赎回来了,衣裳也换新了,还做了花娘,啧啧啧,眼瞧着又阔起来了。”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运道时不同啊,谁能想到年中时候穷的要当裤子的谷博,年尾就又富裕起来呢。
    “现在外头都想着博一笔,要不是徐婶拦着,连老马都想过去试试。”小七都有点跃跃欲试了,实在是例子太诱惑。
    晏子慎在旁边抖着身子笑得古怪,玉娘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人没憋好屁,等着人都走了才揪着他袖子盘问道:“这事有问题?你知道什么内情?”
    他咳嗽一声,努努嘴不动弹,等着玉娘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才慢悠悠道:“这是赌坊里头放出来的消息,专门骗傻子钱的,他可没挣这么多的钱,顶天了十几二十两的。”
    “你怎么知道。”玉娘狐疑的看着他,连详细数目都清楚。
    晏子慎下巴朝天,一抖扇子得意道:“你也不瞧瞧我这几个月做的什么,那赌坊后头的人是老马,他和我在乔家喝过几回酒的。冬日里头人懒得出去,赌坊生意自然不大好,他求了我半天我才告诉他这个主意的瞧瞧,有效果吧。”
    好好好,玉娘眯着眼睛看着晏子慎,伪造爆点、煽动情绪、大肆宣传,自己在清平县这是遇上同行了呀。
    第99章 拜神
    “诶,不对。”玉娘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照你说的,谷博只赢了一二十两银子,那他哪来的钱买衣裳置地,做花娘送房子,即便是租赁典住,也要一大笔的开销吧。”玉娘疑惑。
    晏子慎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摊开手,无辜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就是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把个赌鬼的花销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要不你去赴宴的时候好好瞧瞧,指不定你的好姐妹搭上了哪个有钱的客人,譬如我这种有钱又心软的。”
    玉娘丢了两个白眼给他,驱赶人道:“天色也不早了,晏老爷回去吧,别黑了天路上摔断了腿,心软了不算,脚也软了。”
    她还得准备到时候的贺礼呢。
    翩翩楚楚两姐妹能从一个合伙搭下手的,变成跑单帮的,对于花娘来说也算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了,连李妈妈都破天荒的在玉娘和福娘跟前夸赞起她们两姐妹醒事,晓得为自己做打算,还特意让福娘也带了一盒黄米面蒸的枣儿糕送去。
    李妈妈这样节俭的人都送了礼,更遑论福娘和玉娘两人了。
    福娘送的是本江逸之的《采莲集》,玉娘送的是一小匣米珠串成的迎春花簪,虽然个头小,但颜色雪白,还有光泽,也算是好东西了。
    这些珠子还是从当年买来放二姐沉水箱子里的珠花上裁下来的,大珠子泛了黄不中用,可有些小珠子还好好的,要是进了水就白糟蹋了,玉娘抠抠搜搜的哪里能错过这个,精心挑选攒了足有半匣子。
    冬日里闲暇,拿它做了好些珠花和抹额,送人最合适不过,连晏子慎都得了个用十粒小米珠压脚的小挂饰,和他比比,玉娘送楚楚的珠花实在是大手笔。
    因为是赴正经的席面,所以小七没有和玉娘福娘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而是单做了自家的马车过去,玉娘和福娘坐了老牛的车过去。
    花鸟场在南门边上过去百米,它那里再往前几里就是猪市里,因为地方偏僻,又紧挨着杀猪这种污秽的地方,所以寻常花娘为了招客,很少定居此处,李家宋家都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
    等到了地方两人下车一看,倒吃了一惊,竟然是一间大宅院,门面两间,到底四层,足有二十来间的屋子,比李家院子都要大些。
    翩翩和楚楚两姐妹在门口迎接,两人今日打扮的格外郑重,翩翩年长,穿着水蓝的袄子绯红的裙。
    楚楚则更华丽些,红缎满绣袄,蓝缎百褶裙,头上盘着云髻,斜插三根宝簪,她见着玉娘送的礼,当即就欢喜道:“正好我这头上缺了个主宾。”说着就请姐姐帮忙插了进去,果然很搭今日的衣裳。
    福娘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笑道:“别嫌弃,我那里也就这些书本壳子了。”
    “哪的话,我正缺这些呢,学会了到时候唱曲也能高雅些。”
    楚楚有了屋子安身,说话都比往日多了几分底气,少了往日的怯弱,大大方方的把她们迎到了屋里。
    四层的屋子第一层是杂间,第二层供奉穿行,第三层才是正经的住所,末尾是厨房。大家走马观花欣赏一遍,又等了一会旁人,才汇聚到正房中。
    那里已经摆上了一桌大席面,坐在正中间的就是谷博和翩翩两人,其余人按次就坐,出乎人意料,陶仲宾和陶叔谦两兄弟今日也到了,挨着谷博坐在了左边。
    今日是为了庆贺两姐妹搬新居的,并不是陪客人们吃席,所以没有一客一花娘的坐法,而是左右分列,玉娘坐在了楚楚的下方,其次是银花、福娘和小七,对面是陶家兄弟和谷博的好友杜锡。
    虽说谷博和陶仲宾有交情,所以他来了也不稀奇,可玉娘坐在下手,总觉着对面陶仲宾的眼神时不时就往自己边上飘去,他与楚楚俩人倒有些眉来眼去。
    酒宴开席,小七就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这屋子你们是买的还是典住的?”
    楚楚笑道,“当然是买的,城门边的房子还要租的实在划不来。”
    “那花了多少?我瞧着和我家都差不多了,一定很贵吧。”
    “哎呀,我们这里哪能和十街比呀,便是你们那的门房也能买我这里一间大宅院去,一共才知花了四十二两,还饶上了些桌椅箱柜。”虽然地方偏,楚楚却很满意,不管怎么说,也是她们姐妹两自己的屋子。
    “那也贵哩,”小七吐吐舌头,四十二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得攒好些年呢。
    “这样看来,谷老爷对你姐还挺有心的。”福娘小声和楚楚道:“连买宅院的钱都肯替你出的。”
    楚楚斜睨了对面一眼,抿嘴笑道:“是哩,客人待花娘好不好,还不是看他肯不肯花钱,眼下有了房子住着,我也算见到了他的几分真心。”
    这倒让银花有些艳羡,她开春就要做大生意了,也不知能不能遇见个这样真心对待自己的客人。
    想起这个不由得就有些丧气,低落了一会儿忽的提议起,“要不然,咱们去玉皇庙那边逛逛吧。”
    “这会子吗?”福娘往外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去倒是也行,这边离玉皇庙不远的,要不然就现在去,咱们还没喝酒呢,要是喝了酒吃了肉再过去拜,恐怕就该冲撞了。”
    “那就去吧,”小七跳将起来,“让他们几个在这先划拳,咱们五人和先前一样去庙里头拜拜。”做了生意,时间就不是花娘自己的了,眼下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五人又聚到了一起。
    楚楚一想也是,她在这里安家落了户,离十街路程遥远的,谁知下回是什么时候。就同姐姐讲了一句,让阿姐和客人们先喝酒,自己同姐妹们去玉皇庙里拜拜就回来。
    “顺便给你们带壶好酒,”小七笑道,“让你们尝尝冬日里头喝冰酒的滋味,可比喝黄酒带劲。”
    “这时节哪有好酒卖的?”银花疑惑。
    “怎么没有,玉皇庙边上有个大娘,常把自家做的酒拿过来卖的,上回你妈妈买了还特意送给我们一坛子呢,怎么?你没喝过?”
    银花撇着嘴,“我妈你还不知道,怕我们小小年纪喝坏了嗓子,唱不出来曲,从来不许我私底下喝这些东西的,顶多外头陪席的时候喝上一两杯。如今正好,你这么夸口啊,等会儿我非得买一坛子尝尝。”
    说笑间坐着车到了玉皇庙,先不去逛,进了庙里拜神要紧。
    这一回宝殿外几人烧香换了地方,楚楚改拜财神爷,福娘去了文昌殿,小七自去求姻缘,倒是剩下了银花和玉娘留在了大殿中。
    银花见独留自己和玉娘,边上无别人,就问玉娘道:“上回求你的事,你打听到了吗?”
    玉娘叹着气,“我问过了,可他们说这几年拐子卖人越发猖獗,足有几百上千起的,就是翻也翻不过来,况且你又是几年前,就是有也难查。你说的什么月亮船,听着倒像是水边上的人家,可这样的地方,在河东府数也数不清啊。”
    银花低头看着地面,叫玉娘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我也知道难寻着,所以这回才想着求求玉皇大老爷的。只盼他老人家也能可怜可怜我,叫我在做客前好歹见一回亲娘,就是认不得,好歹母女俩见一面,知道还活着……也行啊。”
    玉娘眼尖,见着银花低下的脸颊有水珠儿滚过,心里也跟着难受,她不想自己这辈子原身的娘,可她想自己上辈子的亲娘,自己是见不到了,银花年纪小,说不准有希望。
    想了想,玉娘干脆拿着那三炷香拉着银花一同跪在玉皇神像前,“我也帮你求一求,咱们两个人,大老爷更容易听着。”
    一边说,一边虔诚跪求,自己转世的愿望可以先放放,只求大老爷看在她当年在庙里见义勇为的份上,开开眼帮银花一回。
    可玉皇到底是泥塑的神像,银花期待了许久,在殿里头左右打量也没见着有人冒出来抱住她哭喊着我的儿。
    “算了,走吧。”银花拉扯着玉娘往外头走去,“小七她们在殿外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汇合了好去买酒的。我倒要尝尝这是什么酒,能让她这样夸。”
    说着话,就拿袖子往脸上擦了擦,挤出个笑来道:“妈今儿放了我一天的假呢,我们痛痛快快喝一杯。”
    出了庙门,小七念叨了她好几句,才带领着人往庙墙外头寻。
    可也奇怪,庙墙檐下两边,石桥左右来回寻找,几人也没看见摊子的,楚楚惦念着家里,质疑道:“是不是记岔了日子,年下了她不出来卖的。”
    “不应该呀,”小七挠着脑袋,“昨儿徐婶还在这里买了一坛,偏我妈藏到她自己屋,不知道防谁呢还上了锁,我问徐婶哪买的,她和我说就在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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