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昭扭头看来,冷着脸道:“我定是要去的。”
    “这不就得了。”小人参自己擦了一把脸,道:“别说是你,这天下修士都会去的。”
    滕昭看向清平观的正殿,说道:“但是师父却并不会想看到我出现在那个现场吧,她更愿意看到清平观传承下去。”
    “你是不是傻,正道的公敌是什么,是那能连千年鬼王一口吞的大恶鬼,是这天下最可怕的存在,他要是灭了世,咱们都得死,哪还有什么传承?”小人参道:“还有,就算咱们都走空了,这道观都不会没落变成十几年前你师父刚来时的那个破观的。”
    滕昭看向他。
    小人参道:“当今新帝可是咱们西西推上去的,滴水之恩,不求他涌泉相报,罩一下咱清平观没问题吧?至于香火,那不有个姓玉的?”
    滕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玉长空也站在大殿跟前的广场。
    “只要香火不断,清平观就不会败落,有香火,就有信仰,有愿力。”小人参道:“那是个脑子灵活的,会让清平观的香火比那啥金华观还厉害,还出名。昭昭,有时候,庞大的信仰之力,是会凝出神明的,那个绿湖的水神不就是这样出来的么?”
    “而这些信仰之力,也是助力,哪怕咱们真的是那倒霉的,身死道消,有这愿力,说不定也会重新凝魂。”
    滕昭眸子一眯:“你知道的挺多,是觉得我正道一方会输?”
    小人参:“你别小看我,你参哥我好歹是修炼了千年的参精,看了无数的日月变迁,懂的自然比你多。”
    滕昭道:“可我看师父并不打算带我们的样子。”
    “不带就不去吗?”清远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一把抢过小人参的帕子,用力擦了一下眼泪,还擤了擤鼻涕,道:“听说几千年前,那玩意想要灭天,可是佛道二门齐齐上阵把他从圣坛拉下来的,现在自然也是佛道二门的去斗,躲在后头算什么修道?让前辈们看到我辈中人贪生怕死的,咱们能有脸?”
    三元也跟在他身后点点头。
    打不过大妖邪,他们帮忙砸些符箓也是可以的。
    “少观主,别的人不去咱不说什么,但清平观,却必倾巢而出,倾全观之力助力观主,别的人可以不站在她身后,咱们不能不站。”
    小人参凉凉地道:“说反了吧,不是该站在她面前当炮灰?打又打不过,只能当肉盾。”
    清远:“你以为当肉盾就不讲究了?咱们这小身板都不够格的,还不如在后头,甭管是摇旗呐喊还是暗算,总能让对方手忙脚乱的嘛。”
    黄金鼠摇摇鼠头,一脉相承是真的,这清平观上上下下都不靠谱,对上的明明是那恐怖的存在,但说出来的话,却跟小孩子干架似的,呵,暗算?
    这事它会,它速度快!
    三元在一旁道:“观主已经走了,是找那人去了吗?咱们怎么追啊?”
    小人参说道:“不用追,我知道在哪。”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在老黑的老巢……不对,老家。”
    清远抬头看一眼暗沉的夜空,说道:“便是兵家打仗,也是兵未动,粮草先动。咱们也要准备起来了,把攒着用来除邪诛煞的法宝都整理出来,干它。”
    黄金鼠滋溜一下跳上小人参的肩膀,掏家底,这题它更会!
    滕昭转身:“我去修炼。”
    清远看他离开,叹了一口气,看向那仍站在小广场,芝兰玉树的人,走了过去。
    以防万一,他也要有所交代玉居士,清平观的香火,断不得。
    南县。
    封修对秦流西道:“你这跟交代后事似的,是要把所有人摒弃在外不成?不是我说,清平观个个都是逆子,天生反骨,表面装傻,其实心里门儿清。你越是阻拦,他们越是会前往,所以你这交代,注定白瞎。”
    秦流西白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后事?听过祸害遗千年吗?正道必胜!”
    封修哼了一声:“这事,乃是所有我辈修士都该参与进来的,虽然他们不如你我,但摒弃在外,你却是小看他们了。便是他第一次欲登天时,佛道二门倾巢而出,如今,亦当如是。”
    “我只是在想,兕罗这样的存在,以你我之修为,都得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心。而昭昭,他还不满十五,是我私心驱使,就想让清平观留一脉。”
    “你这想法我不能认同。十五又如何,当年你不过十岁,就已经能为我封正挡劫,他亦是天赋异凛之人,修为远在一般修士之上,你小看他,就是小看你自己,侮辱你自己的眼神。”封修摇头,道:“再说,如果咱们输了,兕罗是赢的这一方,这天下哪还有戏唱?都得被他祭天!”
    封修看着她,道:“能参与这一场战役,赢了,不管生死,可配享太庙。但若是你拦他,不让他前往,那他此生都留有遗憾,道心受阻,估计这修行之路,也到头了。你试想想,你师父要是拦着你不让你去送死,不对,是明知妖邪在那,却因为怕你死了不让你诛邪,你能忍?”
    秦流西一凛。
    “入道,学得玄门五术,不就是为了诛邪卫道么?若贪生怕死,那修道有何意义?”封修点了点她的头:“你心疼他不是不对,但也不能本末倒置,那样做,只会得不偿失,会斩断他的修行路。”
    他相信滕昭那孩子,是情愿身死道消,也不会躲在后面做那缩头乌龟。
    打不过就跑,说说可以,做,却是不可能。
    见邪不诛,有碍道心,不利飞升,这可是正理!
    秦流西抿了抿唇,道:“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屠‘神’证道,才是他们的归宿!
    第1237章 拜别师父,去挖坟!
    秦流西入了城隍庙。
    南城隍看到她,先是欣慰欢喜,但很快的,便察觉到了什么,道:“不时不节的,你来干嘛?”
    秦流西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快过年了,到时候未必能拜您,提前给您供奉一下。”
    南城隍听了,没说什么,只看她捋了袖子打扫。
    她亲自给南城隍的神像净了尘,还给他披上了绣着金光神咒的红绸,然后才供上了供品,祭了美酒,点了神香。
    恭敬,且带着孺慕。
    南城隍感觉神府动了一下,道:“无事献殷勤本城隍老爷就不说了,你就直言了吧,我这里可有什么是你需要的?”
    “还真有一事。”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南城隍道:“说吧,何事?”
    “请城隍老爷佑这苍生。”秦流西笑眯眯地举起一杯酒:“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给我赐福。”
    南城隍有些怔楞,有些怪不自在地道:“你这人还是不正经的好,突然这么正经,倒让我心慌。”
    秦流西上前,把额头抵在他的盘腿上,道:“我有个师父,亦师亦父,他带我入道,教我玄门五术,引我走在正道,他常教诲我的是,要积德行善,一心弘道。我从前不懂,后来我懂了,因为我缺了大德,得还的。”
    南城隍心里酸酸的,道:“既是做师父的,让你行善积德,未必就是要你还债,或许是因为你本就需要这些功德呢?功德可以荫佑己身,可抵罪孽,罪孽清了,修行之路也才开阔,渡人即渡己。”
    “渡人即渡己。”秦流西念了一下,道:“您说得对,渡人渡鬼渡自己,这便是道。”
    她蹭了蹭那神像的腿,道:“我师父,没有晚年福,本可以多活个百年,我甚至都给他炼好筑基丹了,只差那么一点,他都没能等到。我做徒弟的,受了他教导,却没能奉孝,也不知他是否怪我。”
    南城隍的手落在她的头上,道:“你也说了,他于你来说,亦师亦父,做父亲的,会怪自己的孩子吗?他与你师徒一场,莫不因前定,你们前世有缘,这辈子,他才会来这世间收你为徒,全了那缘分。缘起缘尽,皆是因果,不必执着这缘是多久。”
    他眼神慈和,道:“人终将一死,他是死了,但他始终活在你的心中不是吗?死亡其实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忘了那个人。”
    这话一落,他的神府就被什么重重一击,有块壁垒崩裂,有些画面跳了出来。
    南城隍愣了一瞬。
    画面一闪即逝,却被他抓到了。
    他低头,手微微颤抖。
    秦流西浑然不觉,闭着眼说道:“您说得对也不对,有时候,忘了也挺好的。我师父啊,和您一样,是个贪杯的,常偷我酿的酒喝,早知道他命不长,我就不拦,让他喝个够。那老头儿不知道,我其实为他酿了一坛百岁酒,准备他百岁时再开封的。”
    她手腕一翻,一坛用泥封着的酒坛出现在眼前,道:“老头儿生前没口福,城隍老爷,您替他享了吧。”
    南城隍的心裂了。
    “这酒,等丫头你下次再来,你我共饮可好?”他压着酒坛。
    秦流西抬头,看向他,良久才露出笑容来:“那感情好,等我打怪归来,我敬您。”
    南城隍把一缕神力融入她的神府,轻声道:“心中有道,则道法无边,护道者,自有神庇佑。”
    秦流西的神府暖洋洋的,她跪了下来,向他磕了九个响头:“弟子秦流西,谨遵师门教导,以诛邪正道为己任,济世救苦。”
    弟子秦流西,拜别师父。
    她拱手拜了一个郑重的道礼,转身,走出南城隍的视线。
    南城隍的神识一直看着,直到她消失在虚空,才喃喃地骂了一声臭丫头。
    有香客走进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刚才是他眼花吗,怎么像是看到城隍爷掉眼泪了?
    ……
    从城隍庙离开,秦流西就利用自己留在滕昭脑海里的一点神识交代了几句,便去了颜氏祖坟。
    在去捣成神大阵之前,她还得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风伯的坟,她得处理。
    风伯为半神,他的尸骨虽然只是凡骨,但他有半神的神格,之前有信仰,愿力落在他身上,那一副凡骨,有愿力加持,可称神骨。
    神骨,能凝魂,若毁之,亦能灭魂。
    她要挖出来,以备焚骨。
    而一旦她将那骨焚毁,魂灭,便是屠神。
    神魂灭,哪还有什么神格,兕罗想要这神格,那是做梦。
    这是她之前在遗址时,悟到的。
    封修听了她的话,道:“焚骨屠神,兕罗已占据那神格,如果风伯还在,你焚之,这首先遭殃的,岂不是风伯?”
    她屠风伯,就是弑神。
    弑神,是要遭因果反噬的。
    秦流西说道:“所以先挖了,看准时机再焚毁。”
    封修凉凉地道:“你能想到的,老狗会想不到?”
    兕罗拿捏住了神格,等于也拿到了护身符,神骨,他会放过?
    “闭嘴!”秦流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到了颜氏祖坟,金吉气运依然旺盛。
    “奇怪了,朝廷已经下令不让供奉水神,按理说,百姓也不敢和当官的作对。不供奉的话,这气运也不会旺到哪里去吧,怎么还会如此?”封修有些不解。
    秦流西冷道:“你再细看风伯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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