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把一阳道长和鬼婴都交给了魏邪带上,至于他们身上的功过,自有地府那边会论。
    明煜道:“对了,我们抓这恶鬼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抓纯阴之女,那人身形如鬼魅,功法十分刁钻狠辣,你且注意一下。”
    秦流西眉头蹙起,会是谁?
    ……
    冬日昼短夜长,日子过得飞快,除夕将近,因为雪灾严重,国库空虚,圣人取消了除夕宫宴,只保留了家宴,而京师的权贵也为表心意,特意在流营那边设立粥棚,也让灾民在异地他乡也能过个暖年。
    饶是为雪灾所扰,京师的权贵圈里,却为一事而津津乐道和踌躇满志的准备着。
    为的什么?
    这是由户部和九玄拍卖馆合作举办的一个为赈灾筹款的慈善拍卖,这个名词可太新鲜了,何为慈善拍卖,少不得要细细打听一番。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因为那些个拍卖品,都价值非凡,由善人自愿捐献,其中就有擅长画水墨画的大家王仙居士的画,还有字画大师刘显之的字画,类似寻常难得的拍卖品比比皆是。
    而让人兴奋的是,长生殿除了捐献二十万的赈灾款之外,还捐出一瓶极品安宫丹,两瓶顶级人参养荣丸,三瓶玉雪肌,这消息简直让权贵圈振奋不已,毕竟这家出的药都是救命的好东西,至于玉雪肌,自几年前那一次拍卖五瓶之后,长生殿就再没有玉雪肌,现在又出现了,更为之疯狂。
    除了这个,还有圣人的墨宝以及商籍参考科举名额五个,这又让大灃的商人既震惊又欢喜,早早就托了关系去争一张入场铭牌。
    是的,自从打听到这场拍卖会用意和里面的东西后,想要来参加的人摩拳擦掌去求一枚入场铭牌,毕竟这既能拍到好东西,善款又能谋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这一场拍卖会的入场铭牌,既代表身份,又代表实力,谁都想得之。
    拍卖会定在新年的大年初一,时日未到,就已经在贵圈里先炒热了。
    除了拍卖会这事,还有一个事也算是个稀奇事,便是新任户部左侍郎奉旨讨债,这可叫不少人都看大热闹了。
    这奉旨讨债,讨的可不是什么小债,而是一些老牌世家多年积下来的陈年旧债,大多还是先帝时期就已经欠着了,现在国库空虚,处处都需要用银子,户部也不得不奉旨讨债。
    但这债么,既然能拖这么久不还,那足以证明欠债的都是金牌老赖,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你来讨可以,我还不还却是我的事了。
    而新任左侍郎也有意思,他请了个仪仗队,既有吹唢呐的又有敲锣的,按着欠债名单去,这其中一个老赖便是谢大学士家,他趁着人家孙子满月时上的门,敲锣打鼓,又唱又跳,说的是什么呢?说谢大学士有怪癖,把人家因为爱吃湘城那边的臭豆腐,故而喜闻茅坑味儿的事给当着宾客的面爆了,吓得谢大学士当场就把他的嘴捂了,痛快掏钱送瘟神。
    崔世学会来事,又是一阵唢呐响,高声说谢大学生大义,听闻国难当前,痛快还债,为人高洁。
    这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饶是谢大学士再生气,也都只能把这憋闷给憋肚子里去,然后传了贴身小厮前来,盯着这讨债仪仗队,去哪家就通知他,他好揣上自己的紫砂壶泡了茶,整上一碟子花生米,美滋滋地看戏。
    这第二站,则是长安侯家,他拿捏着人家当绿毛龟的把柄,又拿回一笔,气得长安侯把景小四臭骂一顿,然后称病不出。
    当然,崔世学也有吃瘪的时候,到了闻太傅家,人家也不说不还,就家里有个问题,只要崔世学能帮忙解决了,他立马还钱,还贴上二千两的利息。
    闻太傅家欠的可是足有五万两之多,崔世学自然不能放过,一打听那是什么难题,便找到了秦流西。
    非他能耐能解决的事,肯定得找帮手。
    “这闻太傅可是圣人之师,说实在话,讨债讨到他面前,我心里也是怵的,毕竟那是圣人的老师,就是圣人在他面前,也是留了三分面的。所幸闻太傅也开明,只让我把闻家秘而不宣的难题给解决了,他就痛快还钱,倒让我不好拿捏他家的把柄说事了。”崔世学如是说:“只是他家问题,非我力所能及,你看,你能搭个手么?”
    秦流西挑眉道:“你可听说了,之前那个谁,被府中门匾险些砸破头又伤了眼皮的倒霉王爷请我出手算卦的话,要花多少银子?”
    倒霉王赵王:这题我会答,一卦万金!
    第1024章 方外之人的臭德行全齐
    一卦万金,崔世学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但他也许诺只要秦流西肯帮忙出手,闻太傅答应还债还多给的那二千两利息,可以尽数给秦流西。
    崔世学面对秦流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讪讪地笑道:“虽然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但还请观主海大善。”
    堂堂的二品大员,却对一个年龄可做自己女儿的坤道低声下气,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事实便是如此,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
    秦流西看他姿态放得低,也没为难他,道:“前方带路吧。”
    崔世学松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角上虚无的冷汗,真要老命了,求人比去讨债还压力大。
    闻太傅是两朝元老,又是圣人之师,虽然已经荣养,但因为不恋权,反让圣人更为的高看一眼和看重,时不时还会请了他进宫说话对弈,颇受尊荣。
    闻家乃是世代书香的清流贵族,闻太傅有二子一女,长子一家子在外放时因为一场宴席而丧生火海,如今只有次子承欢膝下,同样生了二子一女,嫡长孙(长房的儿子比二房的小)按部就班的按着他铺的路靠科举入仕,成亲生子,懂事沉稳,但最得他欢心的,还是嫡次孙闻时。
    闻时不是个读书的料,自小便是个混不吝的小纨绔,但嘴巴甜,很能讨闻太傅的欢心,也是令他极为头疼的孙子。
    只是这入夏后,闻时就因为中暑而病了,请了太医大夫开了药方,药是吃了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这半年来,身子骨变得孱弱,还咯血,人更是有点疯疯癫癫的,时不时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的,瞧着人不见大好了。
    秦流西挑眉看向他:“你竟然敢上这样的人家讨债,那闻太傅没用扫帚把你给打出门,算是他涵养高的。”
    听着这情况,明显是那闻太傅快白头人送黑头人的,他还胆敢上门讨债,真真是心口有个勇字。
    崔世学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上门,也不知道闻时那小子病得这般重啊。”
    “听你这么说,那公子倒像是中邪多于中暑,就没找大师看过?”秦流西有些好奇。
    像金华观玉佛寺,都是有真本事的大师在的,应该能看出闻时的真实情况。
    崔世学道:“这便不清楚了,不过闻太傅不太信这个。”
    “说不信的,走到末路时,各种方法都会信了。”秦流西不以为然。
    崔世学并没反驳,如果药石无功时,人到了绝望之境,什么法子都会试一试的,包括求神拜佛。
    说话间,已经到了闻家。
    崔世学让小厮敲开了门,前来迎接他们的,是闻时的大哥闻衍,二十二三的年纪,见了他就弯身一礼:“下官见过崔大人。”
    崔世学笑着颔首,轻抬了一下手,道:“不必多礼,这也不是朝堂上,不用如此客套,对了,这位便是我请来的给闻时看诊的道医,是漓城清平观的观主,道号不求,那两位是她的徒儿。”
    闻衍似有些意外秦流西的女冠身份,但教养摆在那里,也没失礼。
    闻府是御赐的五进宅院,并不奢华,但风水格局极好,环境清幽雅致,很符合闻家清流世家的形象。
    秦流西很快就见到了闻太傅,已是将近古来稀的老人了,许是因为疼爱的次孙日渐衰败而伤神忧虑,精气神并不算好,气息灰败,满头银白。
    “太傅。”崔世学上前拱手一礼。
    闻太傅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秦流西身上,看她虽为女子,但身姿挺拔,气质清隽,一双眼尤为有灵气,仿若能洞察人心。
    “从前便听说蔺相有一位尤为信奉的女道,想必就是你了?”
    秦流西挑眉,道:“太傅消息甚是灵通,怎么认出来的?”
    “听说那人生得雌雄莫辨,喜着一身青衣道袍,衣袍袖领皆绣着道家符文。”闻太傅看着她的袖子。
    秦流西垂目,视线在袖子上的符文掠过,轻笑出声:“看来此后行走江湖,最好换一身衣物,以免学术不精而遭到打击报复。”
    闻太傅故作威严,带着审视道:“你真能有把握把我孙儿的病治好?若是治不好,老夫可是会仗着身份治你的罪。”
    崔世学一急,刚要说话,秦流西便抢在他面前回话:“贫道若说有,那也是骗您的,所以,没有。如果非要治好才能免罪,那贫道这贱足踏贵地,是走错了门,打扰了,告辞!”
    闻太傅一愣。
    闻衍也是怔在原地。
    崔世学急死了,哈了两声,伸手一拦:“观主,太傅逗你呢。”
    他不停地向闻衍使眼色,赶紧留人啊,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来的,你们倒是一句话就把人给闹走,要我命呀!
    闻衍连忙上前,道:“没错没错,祖父他老人家只是心急小弟的病,并无此意。”
    秦流西:“有无意的,贫道也怕呀,小命就那么一条呢。”
    “老夫看你是没有半点怕的意思。”闻太傅轻哼一声,道:“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嗯,方外之人的臭德行,全齐。”有本事的人,脾气大点怎么了?
    闻太傅一噎:“……”
    闻衍笑道:“观主当真风趣,不如先入内喝两盏茶?”
    “不必了,我也不是那等愿意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狠之人,先去看看病人吧。”秦流西没再拿乔,但这话,却叫闻太傅又堵了气。
    闻衍尴尬地领路,没走几步,管事的快步走来,说有贵人上门探望二爷,并在他耳边说了个人名。
    秦流西耳尖,听到那名字,倒没什么反应。
    闻衍只得向崔世学他们告罪,让闻太傅先带着人过去二弟的院落,他则是匆匆地去迎人。
    闻太傅瞥着秦流西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和那时小子一般大。”闻太傅问:“你们这派,能成家么?”
    秦流西脚步微顿,道:“太傅该不会是想把这孙子给我做夫婿抵诊金吧?”
    滕昭和小人参齐刷刷地看向闻太傅,异口同声地道:“你想得美!”
    闻太傅:“……”
    老夫就是随口问问,看把你们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抢亲呢!
    第1025章 这出家人嘴巴忒毒
    闻太傅自问高高在上一辈子,就没在谁身上吃过瘪,就连圣人对他都是敬着三分的,偏偏就在秦流西这里接连吃瘪,还生气不起来。
    真是好个胆大包天的小辈。
    秦流西才不惯着他,本就不是倚老卖老的人,偏要装成那个样,还故作威严虚张声势,这不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吗?
    闻太傅自讨了个没趣,板着脸不说话了。
    入了闻时的院落,秦流西的脚步便是一停,视线往右一瞥,看到一幅镶嵌在墙上的石画,便走了过去,站在画前。
    这一面石雕画是浮雕,雕着一个脚踏祥云的身戴披帛却袒胸露乳的仕女,她举着拈花手,素手纤纤,手腕还挂着一串珠子,栩栩如生。
    “这画……”
    闻太傅脸色有些难看,道:“是那臭小子雕的,他读书不成器,但于画画上倒很有天赋,也尤会浮雕,这画,就是他入夏找回来的石头雕的,没日没夜的雕了十日,还镶嵌在墙上,伤风败俗,哼。结果了,把自己累坏了。”
    他语气颇有些与有荣焉,但又怒其没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更多的却是心疼。
    秦流西道:“你们看着这画感觉如何?”
    闻太傅黑着脸说:“这有何好看的?老夫看着就心烦,禄全,去让匠人里把这石雕给扣下来然后砸碎了。”
    崔世学也觉得不太舒服,倒不是觉得上面的仕女伤风败俗,就是觉得看着这画,莫名就感觉到心生燥意和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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