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冷月沉默。
    “这便是天下苍生,事事插手,哪管得过来,天道也不会容。”秦流西声音凉薄,道:“这天下苍生,都得顺应天地自然命数的。”
    司冷月心头泛起一阵凉意。
    “当然,若插手,也未必没有扭转的一面。”秦流西咯嘣一下,咬掉糖人的手,道:“我若插手,便是与天斗,和天争。”
    司冷月一震,她看了她手上的糖人,道:“你吃了你自己的手。”
    秦流西:“……”
    她们不是在聊相当严肃的话题吗?
    两人往司家走去,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还夹着嚣张的喝骂声:“滚开。”
    司冷月眼尖,有人纵马而来,摔着鞭子,而一个蹴鞠滚了出来,她顿时一惊,想也不想就往前飘去。
    果然,蹴鞠滚落时,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也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纵马的大声赶人,马蹄撞飞蹴鞠,小女孩被马鞭一甩,卷到半空摔下。
    行人惊叫出声。
    这孩子完了。
    “燕儿。”一个穿着粗布钗裙的妇人尖叫出声。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本应从半空掉落在地的小女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托住了,停在了距离地上三寸上方,再稳稳落下。
    别人看不到,秦流西却是看到了,是司冷月飘过去给那孩子当了肉垫抱着了她。
    秦流西看向那犯了大错不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死贱民挡路该死的纨绔子,恣意张扬纵马哈哈大笑而过。
    噢,比她还嚣张,这可不行,得插个手。
    秦流西手指掐诀一弹,一丝灰色的煞气向那纨绔子缠了过去。
    没片刻,驮着纨绔子的马儿便发了狂,纨绔子被筛了下来,马蹄踩了脚,喀嚓一声,骨折了。
    纨绔子的痛呼从街头响彻街尾。
    秦流西却不在意,往那叫燕儿的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已被她娘亲给抱在了怀里,惊呼出声,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燕儿,娘的宝儿,这可怎么办哟?”
    众人已是围了上来。
    小姑娘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有些呆呆的。
    “快去找大夫吧,天呐,怎么就抽中了脖脸?这不得毁容了,长得好好的姑娘。”
    秦流西走近,这才发现小姑娘脖子到下巴脸颊那,血肉模糊的,顿时眼神一深。
    “太倒霉了,那是涂家的九公子,听说他的马鞭是特制的,带了钩子,就为了让马儿跑得快些。”有知情的人说。
    “唉,能捡回一命也算大命了。有些人被他纵马踩死了,也不过是十几两甚至几两银子就打发了事。”权贵眼中,穷苦百姓如蝼蚁,人命不值钱。
    司冷月已站在了秦流西身边,沉声向她解释:“比起史家那个浪荡子,涂家这个九公子更是纨绔霸王,真正无恶不作,他当街纵马撞死百姓也不是一次了,回回都是舍一点银子打发。百姓又能如何呢,哪敢与权贵斗。”
    秦流西没说话,只拨开人群,蹲下来,手指在已经吓呆了的小姑娘的鬼心穴揉了揉,又在她的手反复按摩,小姑娘这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大哭。
    “娘,我的脸好痛。”燕儿哇哇大哭,一手还想去摸脸。
    妇人感觉天都塌了,满脸六神无主的。
    “别摸,我保证你会恢复如初。”秦流西把她的手拉下,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倒了一颗糖丸给她含着:“别怕哈。”
    燕儿感觉一股津甜带着药味淌进喉间,抬头看向秦流西的眼睛,抽噎着。
    “青州城的长生殿在哪?”秦流西又问。
    “长生殿?就在长信坊的朱雀街呢。”有人主动回答:“也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了。”
    秦流西站起来:“那我们去长生殿,我给你治好这脸。”
    妇人看着她,有些踌躇。
    “小公子,长生殿的药可贵着呐,她们可没有这银子去治。”有人说道。
    妇人又开始抹眼泪。
    平民百姓就是这样,但凡药好一些,都没有那个银子去治,只能等死。
    “只要去了,就能治,走吧。”秦流西说道。
    她往前走,妇人咬了咬牙跟上,若真的能治,砸锅卖铁她都要给燕儿治。
    秦流西边走边问身边的司冷月:“那姓涂的是何背景?”
    “他爷爷是太仆寺卿,他嫡兄涂三娶的是京中新贵蒙家小姐。”司冷月冷道:“如今蒙家的蒙贵妃生了皇子,正得盛宠,连带着蒙家小姐身份也是越发矜贵,水涨船高。听说如今的涂家,是蒙家小姐在当家,威望是够了,可惜是个眼皮子浅的,涂家如今也是一团乱账。”
    蒙家的姻亲,这就好办了。
    秦流西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挺清楚这些权贵关系。”
    司冷月:“我是司家的家主,司家的一切外务甚至内务都是我在主理,而司家也有不少生意,当然有消息渠道。否则,我怕是连十六都活不到了。”
    母亲早逝,父亲软糯如包子,她不够强势,不够聪明,父女俩早就被生吞了。
    但别看她强势能干,外人其实都在看着她什么时候死,毕竟司家的女人,从来没活过二十五。
    她恐怕也不例外!
    第256章 借贵地一用
    长生殿在大酆有无数分店,青州城也不例外,开在朱雀大街,位置极好,装潢和漓城相差无几,只添了青州的吉祥花石榴花为图案装饰。
    秦流西到的时候,铺子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中年大夫坐馆,一个伙计在柜后登记药材,秦流西进来的时候,他便放下手中事迎了上来。
    “客人有何所需?买药,按方配药还是找大夫看诊?”伙计看向秦流西,眉尖跳了一下,这人瞧着有几分眼熟,是在哪见过?
    还没等他细想,门口处又传来一阵喧哗声,伙计看过去,一妇人抱着一个脸上带血污的孩子满脸踌躇地看着他们,想进又不敢进。
    伙计看清后顿时惊叫出声:“杜大夫,快来看看这小姑娘。”
    坐堂的杜大夫已是起身走来,看到小姑娘的脸哎哟一声:“怎弄成这样了,快进来。”
    妇人这才走进来,却是走到了秦流西身边。
    “这是咋弄的?”杜大夫凑近一看,道:“这脸割的有点深了,怕是好了都得留疤痕咯。”
    小姑娘本就脸嫩皮薄,被那带钩子的马鞭一抽一带,说是皮开肉绽也不为过。
    再说,那涂九本就肆意纵马,速度奇快,这么一甩被极速和惯性带着,伤得更重。
    妇人一听,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杜大夫又问:“不过这伤多久了?是用了什么药吗,这血竟然不流了。”
    这伤瞧着也没有洒金疮药的样子,竟然就止血了。
    伙计看燕儿那个脸,都觉得自己的脸丝丝抽痛,满眼怜惜,道:“小姑娘很疼吧,不要怕,大夫会帮你治好的。”
    燕儿摇头:“燕儿不疼。”
    众人听了更加怜惜,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怕是孩子懂事,不忍让大人担心才这般说。
    燕儿却是在说实话,也不知秦流西给她吃了什么,没觉得脸疼了。
    杜大夫让她们往店里床榻那边躺,又让伙计去叫药童来。
    “大夫,她说帮我女儿治伤的。”妇人虽然感激这个长生殿没有把她们赶走,却还是记住秦流西的话,提了一句。
    杜大夫和伙计均是一愣,看向秦流西。
    “没错,借贵地一用。”秦流西笑着说。
    杜大夫看她年纪如此之轻,道:“你会医术?不是我瞧不上你,哪怕你会岐黄之术,但这孩子年纪还小又娇弱,又是伤在脸上,可经不住你折腾。”
    意思就是,你要瞎胡闹,好歹找个年长硬抗的,别折腾孩子吧。
    妇人有些心颤,看向秦流西,她确实是年轻,能比长生殿的大夫厉害吗?
    伙计已经是去喊掌柜的了。
    秦流西道:“我既然能揽这活,自然是有这把握。”
    掌柜掀帘出来听到这话说时,眉头皱了下,首先看向那个伤了脸的孩子,看清她的伤时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伤得也太重了吧,就算能好,也必留疤!
    姑娘家家脸上留了疤,以后就难喽。
    他再看秦流西,想说以孩子为重劝一下别瞎胡闹,可在看到秦流西的脸时他惊愕不已,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是她,还是她!
    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长生殿,东家吩咐不可得罪的那位。
    清平观,秦不求。
    叶掌柜顿时走到她面前,弯腰拱手,激动地道:“您,您怎么到这边来了?”
    咦,认识的?
    秦流西挑眉:“你知道我?”
    她其实也有长生殿的印信牌子,要是他们不能借,就用印信好了。
    可这掌柜的,却是认出自己。
    “小的自然知道,东家早就在各个分店都设了您的画像,以防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下头的人冲撞了您的驾。”叶掌柜恭敬地道。
    不长眼的杜大夫:“?”
    伙计也是灵光一现,画像,对,后堂厢房挂了一幅画像,可不就跟眼前人极像?
    “掌柜,这位?”杜大夫好奇地问。
    “这就是不求公子,是漓城清平观的道医,是东家的贵友,更是长生殿的贵客。”叶掌柜笑着介绍。
    杜大夫瞳孔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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