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辛夏将目光投向半撑着身子站在她身后的方维行。
    方维行知道是他解释的时间了,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坐下,第一句就交代清楚背景。
    “别担心,是个局而已,我们不会傻到藏品室不设值守人员的。”
    “这个男人是游轮上的酒吧最近才招的一个服务员,和罗文那伙人应该没什么关系,似乎只是个惯偷,想在船上捞一笔大的。”
    “目前真正的藏品室内还没有异常情况出现,本来想明天再跟你说的,看你担心地都睡不着觉了,这才带你下来一趟。”
    辛夏松了口气,又问了一句。
    “值班人员都可信吗?有没有劳伦斯公司的人?”
    方维行笑着点了点头。
    “有啊,毕竟是一起举办的活动,他们难免会塞进来一些人。”
    还没等辛夏把接下来那句话说出来,方维行先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但你相信我,会做好应对各种情况的预案的。”
    辛夏看到他笃定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十一月二十号,游轮压轴拍卖会终于要来了。
    六层的展厅已经被布置成了拍卖宴会,乘客们都纷纷换上了最华丽的礼服正装,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
    辛夏穿了一身天蓝色丝锦旗袍,姿容清丽,肤色胜雪,挽着秦莲的手进了宴会厅。
    方维行则是一身高定白色西装,插着口袋跟在两人身后,身高腿长,挺拔俊逸,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方家夫人和二少爷大家自然都认识,辛夏忽略旁人或探究或妒羡的眼神,神色自若地在前排落座。
    等待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44章 又生事端
    方城的腿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之后, 总算能走几步了。
    他和劳伦斯公司的负责人共同上台致辞过后,拍卖会便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环节是交互拍卖。
    交互拍卖是劳伦斯拍卖会的一个特点,为来自世界各地的收藏家们提供一个平台, 大家可以在这个环节出手自己的藏品, 也可以求购别人的收藏品, 只要双方拍板, 就可以在拍卖会上直接成交。
    当然, 平台还是要收取百分之十费用的。
    参与交互拍卖的客人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备案, 依次带着藏品到展台上进行介绍和展示。
    能到游轮上来的收藏家们果然都深藏不露, 拿出的拍品均价值不菲, 有几个世纪前造型别致新颖的金手镯,历经千年依然锋利无比镶嵌红绿宝石的短剑, 以及远古神秘的彩绘雕塑。
    能上游轮的乘客本身也都不差钱, 所以绝大多数藏品很快就都被以高价拍了出去。
    到了本环节的最后一件藏品, 辛夏看到走上展台的人, 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方维行同样双手抱臂,面色冷淡。
    那天被救上岸的男人如今看起来身体俨然已完全恢复了, 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 看起来人模狗样,正面带喜意地站在展台上。
    身边的助拍师尽职地将藏品的具体信息介绍给大家。
    “这件拍品是南越时期珍贵的的白玉犀角杯,玉质上乘, 纹样精美, 雕刻技艺高超,起拍价3000美元。”
    “请出价!”
    辛夏仔细观察了一番, 发现这件角形玉杯不仅仅有助拍师所说的那些优点, 杯身右下角似乎还有一圈隐隐约约,不太显眼的纹饰, 看起来很不寻常,要不是囊中羞涩,她都想出手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几分钟过去,不仅迟迟没人举牌参与竞拍,后排某处还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些骚动。
    很快,她就知道了发生骚动的原因。
    一个穿着棕色皮草裙的欧美长相的女人义愤填膺地起身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从身边的精美木盒中拿出一样东西举起来给周围的人看。
    竟然是一件与台上的犀角杯别无二致的玉杯!
    可惜她说的不是英文,辛夏不太能听得懂,但大概也能想象地出来,无非是斥责台上男人拿仿造品来拍卖会捞钱。
    “她说的是德语,大概意思是,她的玉杯是六七年前在我国一个收藏大家手里买的,已经经过官方鉴定了,确认是真品。”
    方维行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道。
    辛夏点了点头,暗道方维行不愧是接受精英教育的豪门少爷,技能树点得很满。
    至于他们两人的藏品孰真孰假——
    辛夏听着落水男人的玉杯从展台上传来的小呼噜声,又看了看那边欧美女人手中死气沉沉,毫无动静的杯子。
    很明显,这女人被那个所谓的大收藏家给诓骗了。
    但这个女人似乎出自于一个名门望族,且手里的玉杯看起来确实比男人这边的光泽更加莹润一点,人们心里的天平自然就向她这边倾斜了。
    台上的男人——也就是刘通听到人们的质疑,心里也不由得开始打起了鼓。
    这件玉质犀角杯是他在旧货市场偶然捡漏到手的,按照组织规定,在外淘来的藏品是可以收归己有的,阿音此前几次三番向他提出要购买他手中的玉杯,他都没有答应,就想着能在拍卖会中把玉杯卖出个高价还掉赌债。
    至于前几天在黑暗中被人推下水这件事,他几乎已经断定就是阿音那个贱女人干的,但无奈本身债台高筑,还款迫在眉睫,他实在无心追究,只等着回去再和她算账。
    但如果他手里这个玉杯是假的,那岂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他还不如当时卖给阿音坑她一笔钱呢!到时候债务还不上如果被有关部门的人盯上牵连到组织的话,恐怕二哥也不会放过他。
    他面带惧意地往罗文的方向看了一眼,内心满是绝望。
    后座的罗文却似乎对场内发生的事都并不感兴趣,不时看几眼手上的腕表,神情严肃。
    这时,辛夏举牌了,但她却没有喊助拍师报的起拍价3000,而是直接往低了报。
    “1000。”
    还没等展台上的刘通说话,后排一些收藏家就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果然是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假货都认不出来。。”
    “真是个冤大头!”
    “也不知道怎么攀上的方家。”
    辛夏岿然不动,只看向展台上的刘通。
    藏品出了这种事,正处于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毕竟买来的价格就很低,连刘通自己都已经认定这个犀角杯是假货了,只要有人出价,他也不管是不是比起拍价还低,急于把手里的东西脱手,连忙点头应道。
    “可以!可以!!”
    好歹折合一下也有七千块钱左右的人民币,怎么说也是他赚了。
    等到辛夏签好协议回到座位上之后,方维行突然附耳过来小声道。
    “我大哥说,劳伦斯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他行动不方便,我得去下面舱室看看,你。。”
    辛夏本想着自己的武力值也不行,就不过去添乱了,结果视线往后一转,刚好看到罗文从位置上匆忙离开的背影。
    “我跟你一起去!”
    他离开拍卖会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指不定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两个人一路来到了底层舱室,刚转过一个过道,迎面就碰上了刚才还在和方城一起上台致辞的劳伦斯·埃尔斯。
    看到方维行之后,他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了一些,咧开嘴笑了笑,尽量自然地问了句。
    “方二少,怎么不去参加拍卖会,跑到这里来了?”
    方维行也笑着回了句。
    “听我哥说您这边出了点麻烦,好歹是合作伙伴,我来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方家负责藏品安全的护卫队从其中一个舱室里冲了出来,看到方维行之后连忙快步走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完之后,方维行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抬眼看向表情颓败的埃尔斯,冷声道。
    “这种事你还要瞒着我们方家,那看来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所有的拍品都是方家负责的,由此产生的收益流水自然也都在方氏的控制之中,如果合作终止他们怕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埃尔斯自然不会甘心。
    而且很明显方家已经差不多把事情都查出来了,他为表诚意也只能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也没想到查理这个蠢货竟然会瞒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要不是他今天早上想着即将返航到岸,想要给游轮底层各舱室做临检的话,说不定到地方了都不知道他这个蠢儿子干出的好事!
    “他已经被我关起来了,那群人承诺给他的黄金也都在这儿。”
    说着他打开身边放着的两个尺寸巨大的木箱,里面是被码得整整齐齐的两箱金条。
    年过半百还得给自己儿子擦屁股,埃尔斯也气得不行,压着火气继续说道。
    “但那伙人具体用我的船偷运了什么东西,放在哪儿了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已经吩咐船员把底层所有舱室全部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如果有消息的话一定第一时间和方氏共享!”
    虽然大家都清楚,即使真的偷运什么东西了,也不太可能会放在游轮的公共舱室中,极有可能藏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但能登上游轮的乘客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家世都很显赫,如果随意进入房间搜查,不仅会得罪各国的权贵阶层,拍卖会的威信力也会因此丧失。
    “所以连是谁跟他进行的交易,他也不知道吗?”
    方维行问道。
    埃尔斯苦笑着回了一句。
    “尽管我也不相信他能干出这种蠢事,但情况确实是这样,据他所说,他只需要在游轮停靠时让检查行李的工作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查得太细,但具体是哪位客人他确实不知道。”
    劳伦斯游轮只在十六号时停靠过一次阿什迪那的口岸,大部分客人都下船活动过,所以根本没法一一排除。
    听到这,辛夏对整件事情的脉络就很清楚了。
    有人和劳伦斯·查理做了个交易,在游轮中途靠岸时偷运一些东西上船,让他帮忙掩护,不要声张。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罗文派出去的人,而偷运的东西自然也就只能是走私的文物了。
    怪不得他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没把目标放在游轮的拍品上。
    刚才在拍卖宴会上急匆匆地离开,估计也是得到消息自己偷运货物的事被人发现了,赶回去转移东西。
    不过如果是文物的话,对她来说反而好找一些,从底层舱室一层层往上慢慢喊,总会有听得见的文物回应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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