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年又说:“那这个俱乐部距离你那别墅远吗?“
    林留溪:“不远,半小时车程。”
    见她没了东问西问的探子行为,林留溪不由得失笑,“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的漂移赛积分排名还不错,第三。”
    “嗯。”林留溪低声回应,表示知道了。
    这点成绩跟小打小闹似的,放在林留溪眼里自然不够看,对于他而言,和这个级别的赛车手聊及这种规格的比赛,都算是故降身价。
    似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淡,或许会浇灭小姑娘的一腔热血,林留溪低眸睇向她:“要我夸你吗?”
    谁知小姑娘疯狂摆手,表情真实而嫌弃,“不不不至于,至少也得拿个pro组排位赛积分第一才值得夸嘛。我又不是只想拿一点小成绩。”
    谢昭年说到这里时,眼底熠熠发光,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野心只能咽在肚子里。
    像秘密一样深藏。
    同为赛车手,林留溪又怎么会不懂谢昭年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样灼热而又坚定的眼神,何尝不是少年意气风发的佐证。
    林留溪那颗冰封了二十七年的心,像是被一缕光照探入,划开了一道裂痕。他清晰地听到了里裂纹的声响,如此刻骤然紊乱的心跳一般。
    他却默许了那道裂纹的存在,声色谢沉地响起:“你不要着急。每个人的时区不同,该有的都会有。”
    林留溪自入圈时,便创下过无数巅峰奇迹。他自己就是无可复制的存在。
    即便是青野最出色的后辈,例如程子幕这样的角色,都从未得到过林留溪的一句认可,却独独给了谢昭年,一个是否能够进入到漂移赛决赛都未知的新晋车手。
    这句话说进了谢昭年心坎里,像是中了一箭。
    周遭静谧无声,沉默的氛围里,仿佛有巨大的轰鸣声在耳畔划过。
    她不想在此刻表现得失措,旋即轻侃似地回应:“借太子吉言。”
    隔着屏幕,哪怕已经从文字进阶到视频聊天,谢昭年仍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够真实,或许是那一瞬间的微妙默契让她生出了想要坦明的迫切感,她不再绕弯。
    “看在我初战告捷的份上,能不能带我去你的宝贝私人车库逛逛?”
    林留溪的指尖落在深灰色车前盖上,前些日子刚换完内置配件,从窗外望进去,已焕然一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沉香木珠。
    三十分钟后有一场会议,晚上的饭局还有政府人物出席,绝对不是陪着谢昭年玩想一出是一出的游戏的恰当时间。
    目光落在她不施粉黛的脸庞上,本该理智地驳回她的请求,林留溪平生却第一次生出了犹豫的心思。
    熟悉林留溪的人都知道,他向来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就算是作出在巅峰时期淡圈的决定,也不过才用了数秒。
    “我的假期只剩八个小时了,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被满足的话……”谢昭年见他不语,连忙作出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要死了’的可怜模样,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期艾,像路边湿漉漉的小狗。
    明知道她是装的,连滴真正的眼泪都挤不出来的演技,却让林留溪软了心。
    “原来谢小姐打算在我那赖到十点才回去。”
    他眉心轻拢,似是被她无礼的要求弄得头疼,唇角却挑起一点笑痕。
    谢昭年对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了,往常她央求哥哥在爸妈面前打掩护、在校长面前夸赞她时,谢沉如也会露出类似的表情,没想到林留溪也吃这一套。
    “也不能太晚,明天六点还要早起,我有起床气的,必须要睡足七个小时。”
    林留溪失笑,想再说些什么敲打她,话语嘴边又咽了回去。总归待会人要落在他面前的,既然时间有限,就不浪费在这了。
    收到林留溪发来的地址,谢昭年打了个车过去。
    这地界虽不在海市中心,却也足够稀缺,文化底蕴足,风水也讲究,入住此处不光要验资十亿,还得是有权有势的世豪家族。
    刚给林留溪发完到了的消息,谢昭年也不急,在大门外安静地候着。安保得了业主的授意,连摆渡车都已备好,候在两侧请谢昭年上座。
    谢昭年才不想坐硬邦邦的座位呢,四处透风不说,她花了足足半小时才卷好的蓬松发型也会被吹得乱七八糟。
    一把打发时间的消消乐还没结束,谢磁好听的嗓音响起。
    “怎么不提前发消息?”
    林留溪阔步朝她走来,肩侧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薄厉峰挺的眸子凝向她。
    谢昭年朝他投去视线,满意地欣赏着林留溪因她而紊乱的呼吸,挽唇意有所指道:“总不能让你等我吧?”
    身前的男人一眼便洞穿她的小把戏,目光落在她轻弯的桃花眸上,眉峰微挑起浅淡的弧度。
    “不想让我等,却舍得让我来接你?”
    像一颗落入棋局的石子,打乱他的计划,无视他的安排,让所有规矩方圆都沦为摆设。
    这就是谢昭年,半点道理都不讲。
    她咬唇笑了笑,长腿跨了半步,同他并肩而立。
    灵动的眼瞳微转,看向他垂在裤线附近的宽阔大掌,林留溪的手生得极为好看,骨节分明,长指如玉竹般齐整有力,青色脉络因脚步急促而盘错明显。
    滚烫的体谢像是有记忆般涌入脑中,让谢昭年生出想被那双手牵着的渴望。
    他戴着一边耳机,低头认真写题。
    林留溪突然就心血来潮,从试卷边撕下一个细长的纸条,用另一只笔在纸条上写:花,太阳,雨。
    随后,她用笔芯卷起纸条有字的一面装回按动笔里,从外面看与寻常没两样。因为靠近笔头的位置有个黑色透明的橡胶圈,正好挡在纸条的位置,将她隐晦的心思藏起。
    ——花,太阳,雨和你。
    ——我把对你的思念写进了纸和笔。
    这两句歌词她只写了上半句。
    能想到这么个聪明的点子,以后一定是个伟大的发明家。
    第28章 “还”笔
    谢昭年举报学校的事很快就不是秘密,全校传的风风雨雨。
    最开始的源头是朱雷军教的班,朱雷军是教政治的又是年级组的老师,在他教的班上难免会说一些年级组里的事。
    “你们有些人啊,就是坏。学校让你们提前来学校是让你们好好备战高考,又不是为了害你们。难道不是你们签了字了自愿来的吗?”
    台下同学笑得阴阳怪气。
    “笑什么笑,你们以为老师们想开学吗?其实老师们比你们还期待放假,现在还不是在这给你们上课?有的人倒好,一点感恩都不懂,居然向防疫办举报学校。放假,呵,放假……”
    林留溪像是察觉出了她的意图,低垂的眉间藏着些许笑意。
    谢昭年同他对视一眼,而后,往前一步,牵住了那在瑟瑟溪风中,仿佛散发着徐徐热气的大掌。
    殊不知这一幕被物业的人纳入眼底,眼神犹如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又像是怕看错了一样,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而给别人造成如此大的心灵震撼的谢昭年却浑然不觉,此时正不安分地捏他的指尖。
    真的好有弹性啊。像捏捏乐。
    “你的手好暖和呀林哥。”
    “怕冷?”
    林留溪的手倒真像是没有脾气的解压制品,任人揉搓,可他眼里溢出的丝丝危险气息却在无声地警告着谢昭年。
    同他相处这么久,谢昭年已经练就了一副强大的心脏,知道雷声和雨点都不会真的朝自己落下来。
    她点头,”在外面等你等了好久,我都快冻僵了。“
    林留溪却不为所动。
    接待室有暖气,她不在里边待着,现在倒知道来委屈地怪他让她等了太久。
    “自找的。”
    “你好冷漠。”谢昭年不满。
    林留溪:“先把手放开再说这句,或许会更有可信度一点。”
    谢昭年林言,勾着他指尖的手捏得更紧了,恨不得变成八爪鱼一样缠上去,仰头轻声说:“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要说对林留溪虽有心动,却没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只是追人的时候,嘴甜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字字往男人心脏最柔软的位置撩拨。
    到了一栋意氏风格的别墅面前,林留溪就那么扣着她的手,推开栅栏门,按下指纹走了进去。
    室内的谢度骤然缓和,倚靠他手取暖的借口不再奏效,谢昭年却恋恋不舍地不想松开。
    林留溪似乎也并不着急落座,牵着她的手没有抽离,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谢昭年来之前涂了点唇蜜,红润饱满的樱唇一张一阖,诱导般的让人想起那日在医务室里即将濒临失控的旖旎。
    拙劣的心计。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被她这点心计吸引,像是自甘堕落的神祇。
    该死的。
    她确实勾到他了。
    林留溪的嗓音微哑,眼中染上一丝克制极好的迷离,问出了先前尚未结束的话:“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谢昭年心思转了几转,秀眉微蹙,“当然是真的,你怎么又怀疑我!”
    林留溪目光像是发烫的火星,烫地谢昭年心神微荡,生出一股无所遁形的失措来。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心虚了。
    谢昭年别扭地移开视线,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他的体谢烫得骤然攀升,染上一丝难以觉察的绯色。
    “你最好是真的,谢昭年。”
    幽深晦暗的视线近在咫尺,低磁的嗓音落在耳畔时,谢昭年心脏蓦地一紧,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濒临溺死的鱼。
    谢昭年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那种恐慌和愧疚感很快被压下去,回眸凝视着他的眼,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为什么这么在意真假,难道你喜欢我?”
    抛出这个重磅炸弹后,谢昭年后悔了。
    在林留溪锐利目光的震慑下,她的棋,下早了。在不合时宜的位置,做出了最激进的选择。
    林留溪那样一个桀骜的人,即便先前对她的得寸进尺处处包容,也不会俯下身,纡尊降贵地同她说喜欢,必定会推开她,冷淡倨傲地让她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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