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反观佛门,主旨却在“事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万法,不离自性”。又云:“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无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语出《坛经·行由品第一》)佛家修真,注重体悟自身,照见五蕴,“能以一般若而生八万四千智慧”,就是这个道理。
    佛道思想迥然而异,修习法门自然也是背道而驰,只是数千年来各自守秘,不为人知。而此刻青云门大竹峰上一个小小弟子张小凡,却被此事搞得头大无比。
    “究竟哪样是对的呢?”
    张小凡跳下床来,在房内来回走个不停,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胡思乱想,又不敢问人,最后只得呆呆地坐在床边,长叹一声,作声不得。
    他本不是聪慧之人,出身农家,年纪又小,更无什么见识决断,这等大事他想来想去,徒劳半天,却仍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了最后,张小凡在心中对自己道:“算了,反正当初普智师父也没说过这种情况,我两样一起修炼也就是了。”当下不再多想,心中反而一阵轻松,重新上床,打坐冥想,先行修炼太极玄清道去了。
    只是他想得容易,做起来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太极玄清道炼气,要张开全身七窍毛孔,引天地灵气入体沿经脉运行,以此锻炼稳固身体元气和内络经脉;大梵般若却要求入寂灭境界,闭塞全身意想行识,以己身为一世界,独见自性,以深心真元固本培元。
    两套法门截然相反,却弄得张小凡苦不堪言,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他除了每日风雨无阻地上山砍竹外,便用心修炼这两大法门。只是他修练太极玄清道刚有小成,全身孔窍初开,灵气入体,接下来的大梵般若却又要强关上各处孔窍,入寂灭之境,不由得前头努力,几乎尽付流水。
    三月之后,田不易一日忽来兴致,前来探察张小凡修道情况,不料一问一试,差点将他气个半死。以常识论,普通人修习太极玄清道,以第一层之粗浅,三个月后都当有小成,可以初步引天地灵气入体,运行三到五个周天。不料张小凡资质之差,当真世所罕见。修炼了足足三个月,居然连全身孔窍也不能控制自如,至于引灵气入体更是勉强,更不用说什么运行几个周天了。
    田不易瞪大眼睛,满脸怒容盯着张小凡,旁边众弟子都有同情之色,却不敢出声,本来宋大仁还想替张小凡说上两句,但看自己教出的师弟居然练到如此地步,脸上无光,也是不敢说话。
    至于田灵儿,则是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张小凡,一脸看笑话的样子。
    张小凡满脸羞愧,跪在田不易面前,无地自容,心想不论师父如何责骂,都是应该的。不料等了半天,周围师兄一声不吭,连田不易也没说一句话。他心中奇怪,偷偷抬眼看去,却见田不易满脸的怒气,不知何时都化作失望之色,真是应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只见田不易拂袖而起,摇了摇头,移动他矮胖的身子,居然什么也没说,向着后堂走去。众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宋大仁跟随田不易最久,隐约知道田不易心中所想,猜到师父失望至极,怕是放弃了这个小师弟。这三个月来,张小凡除了修行功课,闲暇时忙前忙后,乐于助人,人也老实,众人都很是喜欢他。山居寂寞,便是一向骄纵的田灵儿,突然间多了一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玩伴,纵然表面上时常呵斥,心里却也是有几分欢喜的。
    宋大仁紧皱眉头,上前扶起张小凡,道:“小师弟,师父只是一时气恼,不打紧的。只要你勤加修习,迟早会得他老人家认可的。”
    张小凡心中羞愧,连连点头,自此越发努力。
    他每日清晨与田灵儿一道上山砍竹,寻常弟子修习太极玄清道后三个月已可砍断黑节竹,张小凡居然到半年之后才砍断了第一根黑节竹。不过每日里风雨无阻,他身子倒练得颇为壮实,至少上山再也不会气喘如牛了。
    而从那天开始,田不易便对张小凡不闻不问了。宋大仁开头还问了他几次修习情况,只是时日越久,张小凡的进境却仍然是慢得令人发指,到最后连宋大仁也灰了心,不再问他了。
    张小凡自己倒不在意,自知资质不好,虽然有时也会想会不会是两种法门一起修炼所致,但每念及此事,都会想起普智和尚的音容,心中一热,便又坚持了下去。虽然这一路上练得是艰难无比,但他性子执着倔强,终究还是撑了下来。
    他居处僻静,白天修行太极玄清道,深夜再练大梵般若,如此时光悠悠,忽忽而过,不觉已过了三年。
    而在这期间,张小凡也创下了青云门建派以来的一项最差纪录:他足足用了三年,也就是说花了三倍于普通人的时间,终于将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的第一层修炼完成,可以将全身孔窍控制自如,引天地灵气入体运行三十六周天。但为众人所不知的是,他同时也经由修习大梵般若,在内气控制上也是初窥门径,打下了坚实基础。
    当张小凡怯生生地在一日晚饭时对众人宣布时,青云门大竹峰一脉众弟子目瞪口呆,如见千年铁树开花,随即众人放声大笑,宋大仁更把已长大不少的张小凡抱起抛到空中,连抛几下,欢喜不已。
    而坐在前头的田不易冷眼相看,哼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白痴!”
    这三年中,张小凡长成十四岁,因着每日砍竹的缘故,身子倒也壮实,虽比师姐田灵儿小了两岁,个头却已是一般高。田灵儿则从十三岁的小女孩,长成了十六岁的女儿家,容貌更是艳丽,笑语之间,清丽秀美,越发出众了。
    田灵儿从来都觉得其他六位师兄大自己太多,老气横秋,平日里便一向喜欢和这傻头傻脑的师弟待在一块。三年下来,倒是亲密无间,不过一向都是田灵儿占了上风。
    张小凡自感师姐的确比自己强上许多,虽然平日里对自己指使呼喝,但自己偶尔被师兄戏弄,她却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打抱不平,为自己撑腰。
    山居寂寞,却也清静,张小凡也曾问过几次田不易和宋大仁关于草庙村惨案之事,但那事至今也毫无头绪,时日一久,张小凡心中终于也慢慢淡了下来。
    这日清晨,张小凡照例带上柴刀,独自一人走出屋子,向着后山走去。田灵儿在两年前就已完成了砍竹功课,不再去了,所以这两年来张小凡大都一人上山,不过田灵儿有时闲来无事,也跑上山来与他一起玩乐。
    今天张小凡没看见田灵儿的身影,也不在意,独自上了山路,再过一个多月,他便也要结束这砍竹功课了。他现在每日已能砍断两根黑节竹,但仍是远逊于田灵儿,当初田灵儿快结束时一日便可砍上十数根黑节竹。
    一个月前,他终于修成了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的第一层,随之宋大仁传了他第二层的诀窍。他修习了一个月,虽然比第一层深奥了许多,但不知怎的,他隐隐觉得,反而比第一层容易。比如,第一层要求控制全身孔窍,他足足练了三年才有小成,而第二层要求“化气为精”,令引入体内的天地灵气在经脉中化作精气。按大师兄的说法,这比第一层难了不止十倍,但张小凡自觉竟是出乎意料地轻松。
    究其根源,似乎与那套“大梵般若”有些关系,这三年来他每日修习大梵般若,从不间断,内气运行已然颇有火候,而精气便属内气,有了那三年基础,张小凡进步竟是极快。
    只是他却不相信自己,当初旁人练了一年自己却要练上三年,这次多半便是错觉了。所以他也不在意,反正每日按时修习,也无人前来打扰过问。
    第10章 幽谷
    张小凡上得山来,来到那熟悉无比的竹林,但见满山青翠,层层叠叠,山风过处,竹海起伏,如大海波涛,极为壮观,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他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活动一下身子,拿着柴刀走进了竹林。他此时去的地方已与三年前初来时不同,是在竹林最深处,那里大竹林立,竹质也更是坚硬。
    清晨淡淡的薄雾飘荡在林间,宛若轻纱,小径两旁绿色的竹叶上,有晶莹的露珠,美丽剔透。
    走了一会儿,他便置身于绿色海洋中。这里的黑节竹大都高耸,枝叶繁茂,直插云天,光亮从枝叶缝隙间透了下来,在地上映出一片一片的阴影。张小凡左看右看,挑了一根大黑节竹,比画一下,便举刀欲砍。
    “噗”的一声闷响,张小凡只觉得脑门一阵疼痛,是被一物砸中了额头。他低头一看,地上滚动着一枚松果。这里前后左右都是黑节竹,竹笋倒有许多,但松果是决然没有的。
    他想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四周看去,大声道:“师姐,是你吗?”
    他的声音在竹林间远远传了开去,半晌却无人回答。张小凡知道师姐一向调皮爱捉弄人,正要再喊,忽然间脑门又是一痛,疼痛至极,居然又被一枚松果扔中,而头顶上方,也传来了“吱吱吱吱”的尖叫声。
    张小凡忍痛抬头看去,只见在这棵黑节竹上,不知何时趴着一只灰毛猴子,手中抓着几枚松果,尾巴倒悬在竹枝上,“吱吱吱吱”尖声笑着,大有幸灾乐祸的样子。
    张小凡呆了一下,这三年来他从未在竹林中见过猴子,而且大竹峰上几乎都是竹林,只有山阴处深谷里有一片松柏野林,看来这猴子是在那里生活的,今日不知怎么跑上山来了。
    大竹峰挺拔险峻,虽没有通天峰高过云天,却也直入云海,从山脚往上攀登,几乎无路可行,青云门中弟子多是御空来去。
    张小凡修为粗浅,除了每日砍竹,日常也曾听师兄们谈论过,大竹峰后山深谷中松柏野树成林,幽深难测,人迹罕至。当年大竹峰一脉的祖师也曾有人御剑去深谷探查过,但那里只是原始森林,无甚奇异之处,倒是有不少猛兽、毒虫,但也从不出谷,所以这些年来也相安无事。
    他正想着,忽见那猴子手一抬,他心中一跳,连忙移开,果然又是一枚松果砸了下来,若不躲闪,又要遭罪。
    那灰猴见他闪了开去,尖叫两声,面有怒容,倒似乎责怪张小凡躲开一样。
    张小凡冲着那猴子做了个鬼脸,不去理它,走了开去,心想这猴子居然以砸人为乐,倒也少见,真是无知畜生。他走了两步,忽听耳后风声响起,躲闪不及,“噗”的一声,后脑勺又被坚硬松果砸中,这一下力道不轻,张小凡只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叫了一声。
    只见那猴子在竹枝上拍掌大笑,晃来晃去,大是欢喜。张小凡心中大怒,冲过去猛摇竹子,偌大一根黑节竹被他摇得左右乱摆,但那灰猴只用尾巴缠在竹干上,任他摆来摆去,全然不惧,反而“吱吱吱”笑个不停。
    张小凡见奈何不了那只猴子,心中更是恼火,拔出柴刀狠砍竹子。那猴子也不害怕,只在竹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张小凡砍得满头是汗,好不容易砍了七八分,眼看成功在即,忽听竹上一声尖叫,抬头看去,只见那只灰猴尾巴一荡,身子飞起,居然跳到了旁边另一棵黑节竹上,然后“啪”的一声,又扔了一枚松果下来。
    张小凡大怒,也不管那猴子听不听得明白,指着它大声道:“有种你就下来!”
    灰猴抓了抓脑袋,歪着头想了一会,估计还是不明白什么是有种没种,只是放声大笑,冲着张小凡大做鬼脸。
    张小凡被它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日他勉勉强强完成了功课,但脑袋上却被那猴子砸了七八下,疼痛不已。
    张小凡满心怒火,恨恨地下山,不去理那猴子。不料猴子玩上了瘾,连着几日清晨都在竹林中相候,一旦张小凡前来砍竹,便以松果砸他为乐,看着张小凡恼火的样子,极是高兴。
    这一日晚饭前,田灵儿把张小凡拉到一边,偷偷问道:“小凡,你头怎么了?”
    张小凡连日来被那灰猴欺负,头上被砸得青一块紫一块,疼痛不已,只是他自觉被一只猴子戏耍很是丢脸,便对谁也没说,这时听师姐问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告诉了她。
    田灵儿红唇一扁,不由得笑了出来,脸颊现出两个小小酒窝,当真是秀美逼人。张小凡脸上莫名一热,低下头去。
    田灵儿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张小凡的肩膀,道:“放心吧,小师弟,这些天娘要我多入太极洞中修习,准备两年后的七脉会武,没想到却让你被一只猴子欺负了。你别担心,明日我就陪你上山,教训教训那只坏猴子。”
    她口吻老气横秋,倒有几分哄小孩的意思,不过张小凡自小听惯了,苦笑一声,也不在意。
    第二天清晨,田灵儿果然早起,与张小凡一道上了后山。
    山间凉风,徐徐吹来,田灵儿身上一袭红衣,一如当年她初次与张小凡上山砍竹的模样,在前头蹦跳着走路。张小凡跟在后头,看前方那个美丽女孩,便如一朵红云一般,在山间轻轻飘动,随着山风,似乎还隐隐有淡淡幽香传来。
    他心中一阵恍惚,忽然间生出了一种如果就这般永远走下去的感觉。
    他正想得出神,田灵儿却已走得远了,回头一望,大声喊道:“小凡,你怎么那么慢啊!”
    张小凡惊醒,脸上一红,不敢再多想,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他二人来到竹林前,田灵儿对张小凡道:“小凡,你先一个人进去,我在后头跟着。”
    张小凡点了点头,拿着柴刀走了进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要对田灵儿叮嘱两句小心,转身看去,却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他呆了一下,心中莫名其妙泛起一阵惘然,随即甩了甩头,抛开那些无聊的念头,向着竹林深处走去。到了目的地,林间一片寂静。张小凡举目四望,居然找不到那只灰毛猴子。他心下嘀咕:怕不是那只猴子通了灵性,料到他今日找来了帮手,不敢来了。
    他心中想着,向四处张望,但找不到那只猴子的踪影,也是枉然,只得走到一棵黑节竹旁,作势欲砍。
    “吱吱吱”,突然,头顶响起了熟悉的尖叫声。
    张小凡立即条件反射般地跳开,但觉头顶一疼,却是来不及了,被一枚松果砸了个正着,好不疼痛。张小凡抬头看去,只见那只灰猴如往常一样,倒挂在竹枝上,笑个不停。
    他心中一阵欣喜,跳起来指着猴子大笑道:“哈哈,你终于来了!”
    他声音不响,那猴子却被他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人平日里被砸了总是暴跳如雷,火冒三丈,怎么今日反而欢喜不已,难道被我砸了几日,居然上瘾了,不砸便不舒服,砸疼了反而高兴?
    正在此时,竹林间忽然红影一闪,田灵儿踏在“琥珀朱绫”之上,御空而来,疾如闪电,五指成爪,向那猴子抓去。
    不料那猴子极是机灵,眼角一瞄,立刻反应过来,缠在竹枝上的尾巴立刻松开,整个身子掉了下去。田灵儿将它前后左右逃窜的方位都算好了方才追击,却没料到灰猴居然掉了下去,不禁怔了一下,抓了个空。
    张小凡在地下作势欲动,却见半空中那猴子轻舒猴臂,抓着旁边一根竹子,立即攀了上去,然后毫不迟疑停留,似是知道上方那红衣女子厉害,立刻摇摆跳动,从一根竹子晃到另一根竹子再到下一根竹子,意图逃之夭夭。
    田灵儿好胜心起,在半空中喊了一声:“追!”左手一引,“琥珀朱绫”破空而去,张小凡在地上迈开脚步就跑,大步追去。
    若在空地之上,以“琥珀朱绫”之快,不消片刻田灵儿便能捉住那只灰猴,但如今在密林中,却大是碍事。那灰猴极是聪明,从不直线逃跑,在林间左荡右晃,弯来折去,向前奔逃。田灵儿一边要注意猴子踪迹,一边还得提防迎面而来无处不在的黑节竹,大是麻烦。至于张小凡则只有在地上追着干着急,跑来跑去的帮不上忙。
    两人一猴如此一路追跑,在那灰猴“吱吱吱吱”的尖叫声中,也不知追了多久,张小凡呼吸渐重,已感疲乏,料想已追出了很远。
    但见眼前青翠竹林,却似无穷无尽,一层一层迎面而来,仿佛永无止境。张小凡口干舌燥,忽见前面灰影一闪,竟直直掉了下来。他大喜过望,顿时来了精神,一股劲冲了上去,便在此刻,上方田灵儿忽然一声急喊:“小心!”
    在张小凡面前,霍然出现了一道悬崖,张小凡连忙收脚,险些摔了下去。他定了定神,却见悬崖下一个深谷,谷中远处有浓雾弥漫,看不清楚,而近处谷壁上便不再是黑节竹,而是各种杂木野树,松柏居多,原来他们竟已追到了后山极远处的那个幽谷。
    张小凡眼见灰猴落了下去,在空中故技重施,抓着树枝,身子一荡一飘,便化去下坠之力,向前逃去。
    他正着急处,忽听破空之声传来,抬头只见田灵儿红衣飘飘,御空而来,向他伸出一只玉也似的手,叫道:“上来。”
    张小凡来不及多想,伸出手便抓住田灵儿,田灵儿用力一拉,将他拉到朱绫之上,“琥珀朱绫”顿时沉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原状。
    张小凡头一次有此经历,手足无措,田灵儿把他拉到身后,嗔道:“抱住我的腰,快。”
    张小凡依言抱住,田灵儿便急不可待引绫飞去,红影掠过,两人御着“琥珀朱绫”,直冲入深谷,向着那只灰猴身影追去。
    风声凛冽,张小凡但觉呼呼直响,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偏偏脚下那“琥珀朱绫”似软非软,让人总觉得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一般,很是提心吊胆。
    他心中害怕,不由得又抱田灵儿紧了些,只觉红衣如云,飘在眼前,师姐背影也如九天仙子一般,清丽无比,更有淡淡幽香,飘入鼻中,他心中一阵欢喜,当真希望这时光不再流逝最好。
    田灵儿哪里想到身后那小男孩诸般怪想,全副心思都在前头那只灰猴身上。她平日深受父母和各位师兄宠爱夸奖,性子骄傲,如今追不上一只猴子,那是断断不可接受的。
    于是深谷之中,树影之间,但见灰影在前,红影紧追,绕来晃去,追逐奔跑。
    如此又追了小半个时辰,那只灰猴不知是什么异种,跑了这么长时间后竟然全无疲惫之意,依然逃窜得飞快。不过田灵儿也渐渐熟悉了林间穿梭的方法,眼看便越追越近。
    灰猴一路逃向幽谷深处,张小凡从田灵儿身后向前望去,但见前头树木渐稀,光亮透了进来,隐约是片空地,似乎还有水声。这时灰猴的尖叫声越发急促,似是想不到这两人追了半天仍不放弃,但后无退路,只得拼命向前逃去。
    过不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果然是一片开阔空地,地上有许多碎石,中间有一处碧绿水潭,水波荡漾,向西流去。那灰猴逃到这里,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但身后破空之声眨眼即至。猴子口中吱吱乱叫,不得已只得落到地上,又向前跑去。但不知为何,它步伐却变得慢了下来,不太像是逃命了,说是散步还差不多。饶是如此,它仍是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张小凡看在眼里,心中奇怪,但田灵儿一边要快速躲避障碍,一边要注意猴子的踪迹,全副心思都高度集中,哪里想得了这许多。眼见灰猴就在眼前,大喜过望,一声呵斥,驱绫直入,冲入空地之中,向那灰猴扑去。
    眼看便要抓到猴子,张小凡忽然脑中“轰”的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一股恶心欲吐的感觉从五脏泛起,直冲脑门,片刻间全身都抖了起来。张小凡大吃一惊,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他胸口忽然一热,一股暖气散发开来,护住心脉,随即抵消了那股恶心之感。
    张小凡下意识地向胸口看去,觉出那股暖气出自普智送他的那颗深紫色的珠子。与此同时,前头的田灵儿身体忽然抖了两下,身子一软,竟是跌了下去。
    他二人本在半空中,田灵儿一旦失控,“琥珀朱绫”立刻停下,两人登时便从半空摔了下来。
    张小凡在地下滚了几滚,大是疼痛,但他顾不上这么多,还没站起就连忙大声喊道:“师姐,师姐,你没事吧?”
    但见田灵儿扑倒前方,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冷汗满额,已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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