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桩件件,她都记在了心上。
    宗老太太听后也是一叹,既怜惜着外孙女,也感激着徐怀安的相助。
    都是京城里那些黑心肝的人对宁宁苦苦相逼,不然宁宁何苦要如此仓促地赶来扬州?
    “徐世子大恩, 老婆子已记在了心间。”宗老太太这便从太师椅里起了身, 要亲自向徐怀安道谢。
    徐怀安怎么敢受长辈的礼数,这便先朝着宗老太太福了福身道:“老太太客气了, 这都是我应该的。”
    至于他为何该这样保护着苏婉宁的安危, 徐怀安没有挑明。
    一切尽在不言中。
    非但是宗老太太瞧出了徐怀安对苏婉宁的心意,荣禧堂里大大小小的婆子丫鬟们也都瞧了出来。
    不出半日, 表小姐带回了个“新姑爷”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宗府。
    宗闻膝下的两个儿子都已娶妻,旧时他们与苏婉宁情谊深厚, 将她当成嫡亲妹妹疼宠。
    后来知晓苏婉宁嫁人后屡受磋磨,甚至还闹到了流产和离一事。
    两位表哥都气恼不已,只恨不得冲到京城去把许湛狠狠揍上一顿。
    如今他们听闻有位梁国公世子对苏婉宁很是殷勤。
    一时间颇为忌惮。
    “可别又是个草包,再将表妹哄骗一次。”宗义如此道。
    宗耳瞥一眼义愤填膺的兄长,只说:“这些目中无人的纨绔都是被爹娘宠坏了,且让我去试试这位徐世子的为人。”
    宗耳自小便跟着武师学武,一身武艺很是了得。
    宗义点点头,目露期盼地对胞弟说:“拿两条毒蛇去,若是个胆子小的,也不行,不然往后怎么保护表妹呢?”
    于是。
    当日夜里,徐怀安草草地用了晚膳后,正犹豫着该不该去寻苏婉宁说几句话时。
    正在替他收拾铺盖的永芦却尖叫着从内寝里跑了出来。
    只见他面色惨白无比,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徐怀安跟前,白着脸说:“被子里……被子里有两条蛇。”
    永芦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蛇,一看见蛇他就胆怯的连话说不完整。
    一旁的双溪不停地憋笑。
    徐怀安纳罕地走进了内寝,翻开了永芦铺到一半的被衾,瞧见了里头两条正在翻涌着的长蛇。
    双溪围了上来,只疑惑地问:“宗府里怎么会有蛇?”
    徐怀安心里隐隐浮起些猜测。
    他一声不吭地盖好了那被子,只说:“小事。”
    两条蛇而已,咬不死他。
    不过因为这两条小蛇的侵扰,倒让徐怀安待在宗闻给他安排的屋舍里不曾外出。
    他静等了许久,终于在后半夜等来了宗义和宗耳这对亲兄弟。
    这两人在徐怀安所住的院落里“飞檐走壁”,尽量放轻着自己的脚步,想进屋去看看徐怀安的为人品貌。
    而徐怀安事先就让永芦和双溪吹灭了屋内的烛火。
    他自己静悄悄地坐在木凳之上。
    一听见廊道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就又屏息静气地坐稳了身子。
    片刻后。
    宗义推开了屋门,触及到一片黑暗后,便对身后的宗耳说:“人不在,快进来。”
    两兄弟在寂寂的黑夜里亦步亦趋地上前。
    才走了两步,便借着清辉般的月色瞧见了不远处坐在木凳上的徐怀安。
    黑夜里,三双眼睛面面相觑。
    宗义是长子,性子要比宗耳沉稳一些。
    宗府虽是他的家,可大半夜来叨扰借住在他家的客人,实在是于理不合。
    所以他愣了一下,抬起头作看天状,只见他环顾了整间屋子后,颇为疑惑地说:“这是哪里?这原来不是二弟的屋子啊。”
    宗耳也是一愣,等了好半晌后才环住了自己兄长的肩膀,作势要往屋外走去。
    “呀,喝多了酒,连路都不认得了。”
    徐怀安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等两人推开屋门,即将要离开时,徐怀安才出言唤停了两人。
    “两位兄长。”
    他从木凳里起身,绕到宗义和宗耳跟前,朝他们两人行了一礼后才问:“徐某这厢有礼了。”
    宗义和宗耳立时顿住了步子,回身望向了徐怀安。
    兄弟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兄长’二字可不合适。”
    三人在泛着清辉的月色下对峙。
    徐怀安先让守在内寝里的永芦和双溪点起了烛火。
    烛火明亮,他才瞧清楚了宗义和宗耳两人的长相。
    这两日他已打听清楚了宗府的情况。
    宗闻膝下只有宗义和宗耳两个儿子,而且这两人都已娶妻生子。
    换言之,宗义和宗耳对他没有半分威胁。
    所以,徐怀安彬彬有礼地与这两人说话,力图在两人跟前树立个好形象。
    只是宗义和宗耳两人有些看不顺眼他,如今看他生的这么俊秀清雅,心里更加认定了徐怀安不怀好心。
    他出身又好,样貌又好,听闻官职也不错,什么样的世家贵女寻不到,为何要吊在宁宁这一棵树上?
    他必定是心思不纯。
    宗耳自小就觉得自家表妹美好纯澈得犹如天上的仙子一般。
    怎奈何有人被猪油糊了心,薄待了他的表妹。
    如今又来了个摸不出底细的梁国公世子,宗义和宗耳必定要谨慎处之。
    “听说你此行是要来扬州探亲,那亲戚名字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家中有什么经营?且细细说来。”宗耳没好气地说道。
    “探亲”一说本就是徐怀安胡诌出来的言语。
    所以面对宗耳的盘问,他并未第一时间答话。
    而他的沉默映在宗义和宗耳的眼里,就是他“心虚不可靠”的铁证。
    他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说:“我们猜到了你是在说谎,快说,你缠着表妹有何企图?”
    宗耳是有一身高强武艺的莽夫。
    他一怒,便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性。
    偏偏徐怀安又生了一副他最讨厌的“小白脸”模样。
    所以宗耳就掏出了那一柄泛着银辉的刀刃,将那锋利的刀口横在了徐怀安脖颈处。
    他使得力道极大,再往前一寸那刀刃就要割破了徐怀安脖颈间的肌肤。
    内寝里的永芦吓了一跳,连忙要出去解决徐怀安。
    可双喜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并道:“世子爷的武功远在宗家二爷之上,他只是不想挣脱而已。”
    如此一言,永芦才压下了心中的担忧,只紧盯着宗耳和徐怀安的方向。
    宗耳如此强悍的动作可把宗义吓了一跳。
    只是此情此景之下,他也不好拆自己胞弟的台,所以他也只能露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与弟弟一起瞪着徐怀安。
    面对这虎视眈眈的质问。
    徐怀安也是踟蹰了半晌,而后索性坦了白:“我心悦苏婉宁,想娶她为妻。”
    “放你的屁。”宗耳大骂,隔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有几分粗俗,改口道:“你在胡说八道。”
    徐怀安叹息一声,只道:“并非是胡言乱语,我是真心心悦她。”
    比起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徐怀安更想以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真心。
    譬如,尽快求娶苏婉宁。
    他心迫切,只是将苏婉宁逼得太急切,反而适得其反。
    “我听说你和那个镇国公世子是好友,既然是好友,那必然是一丘之貉。况且你心悦上了密友之妻,可见你心思不正,也不是个好人。”宗义有理有据地说道。
    这话的确是拿捏了徐怀安的七寸。
    他不在乎流言蜚语,更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好坏,可他知晓苏婉宁在乎。
    她在乎,自己就在乎。
    所以徐怀安便罕见地露出了几分颓丧来,只道:“两位兄长说的不错,我卑劣又自私,明知晓她如今无心情爱却硬是要陪着她一同前往扬州,我也知晓她不想再涉足流言纷争之中,而我的情意定然会让她深陷其中。我也想过与她一别两宽,再无瓜葛,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伤不已。”
    他这一番剖白可把宗义和宗耳说懵在了原地。
    他们见徐怀安说的情真意切,险些便要动摇。
    这时宗耳便坚定了自己的心思,只说:“你们京城里的这些纨绔子弟,惯会说甜言蜜语来迷惑人,你说你心悦宁宁,那你可愿意为她去死?”
    在宗耳的眼里,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都是些绣花枕头,什么本事都没有,除了挥霍钱财和走鸡斗狗外,再不会做别的事。
    眼前这个徐怀安不过是把话说的好听一些而已,他一吓,他就会露出真面目来。
    宗耳不屑地望向了徐怀安,料定了他会心生退意。
    谁曾想徐怀安却面不改色地抽走了宗耳手里的银刃,电石火花间,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银刃就被徐怀安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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