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萧氏不服气的撇嘴冷哼。
    棠长陵被骂的脸皮涨红,双膝一软就跪下了,“阿娘,我错了。”
    大萧氏失望的看着他,“你想娶上官八娘为助益,这没错,凭你的相貌,小娘子一眼喜欢上你是极容易的事情,可你太贪心了,以为献祭和遥儿的情分就能把上官八娘哄的对你死心塌地,是吗?弄的太虚了,就被人戳破了,才有了今日的羞辱,也好,从小到大你都是被捧着的,从没受过什么挫折,这一回吃个教训,够你受用终身。”
    “事已至此,别说他了,今日他受了大委屈吃了大亏了。”小萧氏连忙护着,又怒道:“上官大郎联合那泥腿子设套羞辱长陵就罢了,遥儿实在可恨,竟眼睁睁看着长陵被打,我必得想个法子狠治她一回。”
    大萧氏动了动嘴没言语。
    翌日,蒙炎上朝去了,用过早食,荔水遥就带着蒙玉珠以及一众侍女去了莲湖,在新建好的垂钓台上铺了一块宝相花纹杏黄大毡毯,一面赏景一面凑成堆做针线。
    蒙玉珠跪在荔水遥身边轻轻摸了一下荔水遥的肚子,兴高采烈的道:“嫂子,过年的时候我的小侄儿就能出来让我抱了是吗?”
    “你大哥算的日子,差不多吧。”荔水遥展开一块朱红色的麒麟纹云锦,“紫翘,你用这个做小包被的外皮,再选用柔软透气的绢纱做里子。”
    紫翘高兴的接了,“是。”
    兰苕九畹自从知道荔水遥有孕,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从前就服侍的贴心周到,现如今越发小心翼翼了。
    “娘子选选布料便罢了,可千万不能动剪刀,紫翘你要时刻收好自己用的剪刀。”兰苕笑着唠叨。
    “知道了。”紫翘笑着回应。
    大家都很高兴,唯独坐在后面绣墩上的服媚面无表情的打络子。
    荔水遥笑道:“我巴望着这一胎是个小郎君,如此,我这镇国公夫人的宝座就稳当了,再不用……”
    荔水遥脸上的笑容敛去,轻轻叹气,“总之呀,再不用听阿娘的话了,我也能护着三姐,让她活的容易些,快活些。”
    第047章 孕吐
    “她真是这么说的?”
    小萧氏蓦的扯下勒头的抹额, 额上青筋直蹦。
    服媚连忙把屁股从杌子上挪下来,往地上一跪指天发誓,“若有一字不实, 就让奴婢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不得好死。”
    小萧氏揉按着剧痛的太阳穴, 往隐囊上一靠, 就道:“起来坐着,你忠心耿耿, 我自是信你,那小贱人还说了什么?一五一十说来我听。”
    服媚战战兢兢重新坐会杌子上, 又道:“娘子还说,还说在您心里,女儿是拿来驱使利用的, 儿子是拿来挣前程富贵的,两个哥哥不争气, 您就把希望都依托在九郎君身上, 把九郎君看的比她重,还说, 她也把九郎君看清了, 她的心也冷了, 她既嫁了人,出嫁从夫,往后镇国公府才是她安身立命的家,要事事以自己的家为先。”
    小萧氏只觉得头更疼了, 恨恨道:“我一力促成她高嫁,就是想着拽着她这根裙带子给荔氏续命, 她竟敢想着拿刀把裙带子割了?做梦!”
    这时,二儿媳王氏哭啼着闯了进来,“阿家,您那好儿子在外头被人坑了两千两银子,现在人家堵上门要债来了,他怕要债的闹开了他没脸,就抢我的首饰匣子,我不给他还打我。”
    一面哭一面就把自己脸上的巴掌印露出来给小萧氏看。
    “我求阿家给我做主,倘若阿家护着自己儿子,我就回娘家去,我娘家虽不比从前,但破船还有三千钉,谁家还没养几个打手呢。”
    “你威胁我?”小萧氏猛地坐将起来,胸脯起伏,大喘粗气,“你娘家有打手,我女婿还是带过千兵万马的骠骑大将军呢!你且回去,我想想法子,纵是我把我自己卖了也给你弄来!”
    王氏转哭为笑,规规矩矩福身一礼,转身走了。
    “你听听,你听听,一个个都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小萧氏锤床痛痛快快骂了一阵,往隐囊上一瘫就道:“你把她的画弄四五幅出来。”
    服媚偷着喘了两口气,当即挺直腰背告状,“夫人不知,自打入了镇国公府,奴婢至今没见娘子动过笔,姨夫人上回送了一大箱子颜料给她,她直接让仆妇抬进后楼上锁起来了,镇日里,不是想着弄新鲜的吃食就是玩乐,这回怀上了,兰苕九畹恨不得连一杯茶都喂她嘴里去。”
    小萧氏阴鸷一笑,“所以说,权势地位真是个好东西,凡是品尝过的没有不上瘾的,你瞧瞧,短短时日,就把我好不容易养成的孝顺体贴的乖女儿也变得面目全非。行了,我心里有数了,你回去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及时来告诉我。”
    服媚犹犹豫豫的站起来,手心里攥着个精致的流苏竹纹香囊,小萧氏瞥见了,笑道:“我订了一桌得胜楼的樱桃宴,你替我走一趟,告诉长陵一声,晚食到我这里来吃。”
    服媚顿时喜笑颜开,忙忙领命去了。
    ·
    午后,春风习习,落红满地,日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却不晒,光景实在是好,荔水遥就让人在莲湖桃花荫下摆了一套藤桌藤椅,把午食安排在了这里。
    这会儿,蒙炎上朝,蒙炙上学,阿家阿翁又都不在,姑嫂两个十分自由得趣。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一笸箩梅花形状的五彩小米饼,知道蒙玉珠口味重,四菜一汤里便有两道浓油赤酱的肉食,汤也是蒙玉珠爱喝的莼菜肉丸汤,只是荔水遥忘了自己现下特殊,甫一坐下闻到肉腥味就想吐。
    她连忙躲到树后,蹲下就吐了。
    这回不是干呕,直把早上吃的全都吐的一干二净,再无可吐的就开始呕酸水,把蒙玉珠吓坏了,小脸煞白,“怎么办,怎么办,要请郎中吗?”
    荔水遥吐的头晕眼花,拿帕子捂着嘴,靠在兰苕身上也怕的眼泪汪汪的。
    前世她也没经历过这样厉害的孕吐,才一知道就被打了。
    “娘子莫怕,郎主走时嘱咐过了,若是孕吐严重就把药喝了,那药一直煨在茶炉子上,小冬瓜守着呢。”兰苕满眼心疼,连忙安抚。
    “实在是喝苦药汁子喝怕了。”荔水遥皱巴着小脸叹气。
    九畹已是疾步去了。
    “嫂子,你是因为闻到肉腥味吐的吗?”
    荔水遥见她满脸愧疚,连忙道:“又不关你的事,你可别哭了,总不能我怀个孕就不让你吃肉了,我成什么人了,你快坐下吃你的,我喝了药就缓解了。”
    “嫂子这样难受,我也吃不下。”蒙玉珠愁容满面,现下家里只她一个担事的主子了,嫂子怀孕有个万一她可怎么跟大哥交待,怎么跟耶娘交待,“若是阿娘在家就好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小径尽头传来哈哈的笑声,又爽朗又畅快。
    紧接着就大步走来一个头上包着酱色头巾的老农妇,不是刘氏又是哪个。
    就见她黑红的脸上带的那个笑容,灿烂的如同太阳花。
    “儿媳妇,快让我瞧瞧。”
    甫一走到近前,刘氏就去瞧荔水遥的肚子,“大郎催命似的催着我们老两口回来,是真真的怀上了?”
    荔水遥有些羞赧,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刘氏激动的搓手,连忙道:“我怀大郎那时候满脑子就想吃山杏山枇杷桑葚野莓子,我也不知道你想吃啥,就从老家山里摘了好些野果子回来,都是能吃的,你挑拣着吃,若是都不想吃也不要紧,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说着话,刘氏的侍女小红小翠才扛着布袋子追上来,两个侍女穿着麻布短褐,都是村姑的打扮,可见是才一到家就兴冲冲的找了过来。
    荔水遥听见山枇杷,顿时口舌生津,饥肠辘辘,就着刘氏把布袋子打开,伸手进去就拿了一个,把皮一剥就吃起来。
    刘氏见了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蒙玉珠瞧见荔水遥吃的那么香,她也馋了,伸手拿了一个来吃,才咬破皮就被酸的打哆嗦。
    刘氏笑道:“你小孩家家哪里吃得了这个,没得酸掉你的牙,阿娘给你买了一大包甜角子还在车上呢。”
    蒙玉珠有了主心骨,抱着刘氏的手臂不撒手,“嫂子嫂子,甜角子好吃,咬一口淌蜜,可甜了。”
    荔水遥笑笑,三两口把枇杷吃了。
    刘氏赶忙吩咐人下去把果子全都洗干净,拿盘子盛了再端上来。
    “阿家,你远道归家,还没顾得上吃午食吧,小姑担心我也还没吃,咱们一块吃一些可好?”
    “我正饿着呢。”刘氏往藤椅上一坐,拿起个小饼就吃了一口,忽的想起什么,连忙问小红,“琇莹呢?”
    小红便往小径尽头指了指,荔水遥望过去,就见尽头一棵桃树后头藏着个穿绿裙子的小娘子。
    刘氏大步走过去把王琇莹拽过来,把她按到藤椅上,往她手里塞了个梅花小饼,就对荔水遥道:“这是你大姐的大闺女,叫王琇莹,你还记得吗?”
    王琇莹低着头,手里抓着饼却不敢吃,小身子颤巍巍的发抖。
    “我记得。”荔水遥笑道:“一张桌子吃过好几顿饭呢,阿家,琇莹甥女可是病了吗?”
    刘氏在王琇莹背上拍了一巴掌,凶道:“到你舅父家了,这是你舅母,还怕什么,别做这鹌鹑样儿,我看不惯,挺胸抬头,大大方方的,吃饭。”
    王琇莹不敢哭出声,抖着手往嘴里塞饼。
    荔水遥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便不作声。
    刘氏给荔水遥夹了一筷子清炒鸡蛋丝,就接着道:“亏得我和你阿翁回去了一趟,不然,这丫头就被她那畜生耶给糟蹋了。”
    “啊?”荔水遥顿惊。
    刘氏连忙道:“不是那个糟蹋,是她阿耶,自觉读了几本书在肚子里,又觉着大郎有权势,他原先就想让大郎给他弄个官做做,大郎知他是个什么东西,自是严词拒绝了,这回你们成亲,他赖在咱家不走让我撵了几次才撵回去,谁知道他回到老家还不死心,就把主意打到琇莹身上了。”
    刘氏看着王琇莹,给她夹了一个酱香鸡腿,气道:“咱们老家那的县令,有个傻儿子,我和你阿翁回去的时候,他都把琇莹的八字给人家了,他竟想把琇莹嫁给傻子换他自己在县衙做小吏,我冲进去逮着那县令问,人家说,是王芰荷那个龟孙子上赶着和他结亲的,他还战战兢兢的不大愿意,我一听气个倒仰,回去就拿着洗衣棍把他打了一顿,许是把他打急眼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的?”荔水遥连忙问。
    刘氏气道:“当着我的面,他说蕙兰长得跟扫帚疙瘩似的,没有女人样儿,骂蕙兰是蠢陋村妇,无知,炫耀自己识字满肚子文章,还说自己是一朵奇葩插在牛粪上,蕙兰把他一个美男子糟蹋了。”
    “啊?!”荔水遥使劲想了一下,怎么也想不起王芰荷长什么样子了,美男子?
    “他说,我们家本该补偿他,既然大郎不愿意提携他,他拿自己闺女换前程,谁也管不着,气的我照着他那脸又打了一顿,我就把琇莹带回咱家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琇莹一生都毁了吧。”刘氏叹气,夹起一块红烧肉吃起来。
    蒙玉珠跟着生气,道:“大姐怎么说?”
    “快别提她。”刘氏放下筷子,唉声叹气。
    “别哭了,就把这里当自己家。”荔水遥问兰苕要来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王琇莹,“有你舅父在,你耶娘也不敢胡乱把你配人。”
    蒙玉珠见她不敢接,她站起来接了,拿着给王琇莹擦脸,柔声安抚道:“我的院子大,我把东厢房分给你住,往后我带着你,要我说,离了你那对耶娘才是你的福气到了。”
    这时,九畹用一个提梁小食盒把保胎药提了过来,荔水遥分三次喝了,约莫一刻钟就有了效验,也或许是吃了山枇杷开胃的缘故,一顿午食吃下了两块小米饼。
    刘氏见她犯起困来,忙让她回去歇着,自己带着王琇莹下去安顿,荔水遥趁势也把内宅中馈之事交了出去。
    回去就躺下了,这一睡就到了晚间,月上柳梢头,花影映窗。
    兰苕见荔水遥醒了,自己走来厅上坐着,就把一盘剥好的枇杷拿来放在她手边,盘子边缘还放了一个柳叶银叉子。
    “娘子这一觉睡的可安稳?”
    荔水遥满足的喟叹,灵台清明澄澈,满身轻盈,“沾上枕头就睡过去了,醒来天就黑了。你们用过晚食没有?”
    “用过了。娘子晚食想吃什么?”
    荔水遥把脑袋一摇,捏着银叉子戳起一个枇杷就吃起来。
    枇杷是兰苕剥的,剥的时候也尝了一个,险些把她酸倒了,却见荔水遥像吃甜果子一样吃着酸枇杷,禁不住就问,“娘子,你吃着真就不觉得酸?”
    “是酸的,但是好吃啊。”
    兰苕登时笑了。
    这时,蒙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张口就问,“今日如何,吐过几回,药喝了吗?”
    荔水遥不答,等他在她旁边坐下了,举起银叉子就把枇杷送他嘴边,笑盈盈道:“这是阿家从老家山里带回来的甜枇杷,你尝尝?”
    兰苕阻拦不及,眼见蒙炎一口吞了一个,她忙忙的掩面退下去了。
    荔水遥见他这般重山似的人物也酸的打哆嗦,顿时笑的花枝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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