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走到这里,许亦为看向管理员,对他点了下头。
    管理员顿时松了口气,立刻上前。
    严飞的笑声传来,毫不犹豫地指向劳改犯:“你。”
    劳改犯有一丝惊讶,但他的余光很快就扫向黄飞的站位,很快就低着头走向严飞。
    胡旭有些着急了:“还有朱迪。”
    严飞不理胡旭,只盯着许亦为,胡旭见状,也朝那边看过去。
    许亦为接收到这两束目光,目光一转,看向躺在地上的王曦:“王曦。”
    胡旭心里一松,朱迪也朝他小跑过来。
    这时,系统再度发出声音:“分组完毕,请两边阵营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进行第一场淘汰赛。”
    ……
    许亦为将躺在地上的王曦抱起来,领着众人到“徐信”的房间里。
    刚一进门,管理员就问:“什么淘汰赛,输了不会真的死吧?”
    黄飞说:“未必。”
    他观察过刚才那把刀,包括刀的运转轨迹,以他的能力,躲过绝不是问题,而且还可以将它从空中拿下来。
    许亦为将王曦放在林觅的床上,回头看了黄飞和管理员一眼,说:“你们最好相信系统公布的规则,两个队伍中一定会有伤亡。过于恐惧会阻碍判断,而过于自信是兵家大忌。”
    许亦为分别点出两人的问题,恐惧的问题他没办法解决,因为这颗种子埋在管理员心里,但是轻敌这件事他还可以提醒黄飞。
    现在他的队伍中,也就只有黄飞还可以用一用了。
    许亦为沉思了几秒钟,规划自己这边的策略。
    他的队员比严飞少一个,如果他没料错的话,严飞一定会让他先减员,最不利的情况就是只剩下他一个。
    只要严飞那里占据人数优势,他一己之力对抗那么多人,赢面几乎为零。
    数据又如何,工具人又怎么样,虚拟世界一样精神猎杀,那么他在现实中的身体就会处于“脑死亡”状态。
    换句话就是说,他一定要全面保障自己的队友尽可能撑到最后。
    但现在……
    许亦为的思路刚走到这里,黄飞出声了:“为什么要选择王曦?刚才那种情况,选择朱迪来牵制胡旭会更有利。”
    “对啊。那小子看着有点恋爱脑。”管理员帮腔,“徐先生,你不会是一时心软,才不愿意拆散他们小两口吧?如果咱们面临的真的是生死问题,那你就有点……”
    许亦为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目光移向仍在昏迷的王曦,然后对黄飞和管理员说:“能不能先请你们到门外等我?”
    ……
    另一边,严飞则将除了黑化“林寻”之外的其他人拒之门外。
    临关门之前,他只撂下一句话:“都想清楚怎么活下去,努力就行了。”
    吃了闭门羹的胡旭、朱迪和劳改犯,三人面面相觑。
    不过三秒钟,胡旭就将朱迪拉走了,留下劳改犯一个人犯嘀咕。
    至于门里,严飞独留黑化“林寻”一人当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这不,门刚关上,严飞就一把捏住黑化“林寻”的下颌骨,手指下面就是脉搏,只要稍稍用点力,黑化“林寻”就会喘不上气。
    “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严飞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猎物的鹰隼,“别想瞒过我。”
    黑化“林寻”咳嗽了两声,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开口时,却换了一个“人格”:“根本没想过要瞒你,是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哦?”严飞冷笑着松了手,双手环胸地看着她,“你们现在还有谈判的余地吗?怎么死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林寻没有立刻回答严飞,而是先在心里安抚着黑化“林寻”:“让我和他谈谈。”
    事实上,黑化“林寻”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了,“她”的意识越来越虚弱,之前已经几乎降到零点,现在林寻也进来这具“身体”,“她”的生存空间又一次被压缩。
    但令黑化“林寻”庆幸的是,这具“身体”只是数据,如果是真实的身躯,“她”恐怕已经被林寻的意识压到地板上。
    这是多么讽刺的对比,曾经“她”还想过要蚕食吞没林寻的意识,借此获得林寻的能量,可现在“她”连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
    林寻曾经犹豫过是否要进来,直到黑化“林寻”说:“你若是不来,以我现在的能量,恐怕对严飞起不到任何牵制作用,也无需他动手,我就会死掉了。我时间有限,你越快进来完成这部分,对许亦为接下来的活动才越有利。”
    一提到许亦为,林寻便不再犹豫。
    黑化“林寻”最后提醒道:“你一定要想清楚策略,不要贸然行动。我可不想看到严飞一次割掉两颗人头。”
    林寻并没有告诉黑化“林寻”她的计划是什么,她只是让黑化“林寻”暂时休息片刻,她一个人去与严飞周旋。
    不要说黑化“林寻”了,就连严飞都没有想到林寻会使出什么手段。
    他有些惊讶,林寻得多有自信啊,才敢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现在要弄死她简直轻而易举。
    林寻等到黑化“林寻”的意识陷入沉睡,这才面对严飞,问道:“是时空盗匪帮了你?”
    严飞觉得好笑:“你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机会,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我只是要跟你确定而已。”林寻说,“你们合作了这么久,那你见过他们吗?我是说见过本尊吗,不是什么精神体,也不是什么幻化成人类的模样,是他们原本的样子。”
    严飞的神色几不可见地凝滞了一瞬,林寻精准地抓到这一幕。
    他这种反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完全没有见过所谓的时空盗匪,要么就是见过了,但是以他多疑的性格,他怀疑自己见到的并不是本尊。
    严飞问:“你想表达什么,告诉我他们不是地球人类,而是外星人?那又怎么样呢?”
    “在三维世界里,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林寻问,“你怎么能肯定你这辈子见到的都是人呢?”
    严飞问:“你该不会要讲鬼故事吧?”
    林寻摇头:“还有另外一个理论,有人说,这世间万物,我们见到的每一件事,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一个面,所见都是镜子。”
    这一次严飞不说话了,但他依然猜不透林寻要表达什么。
    林寻仍用那不紧不慢的口吻:“万物之理在人心。万物皆一,齐万物而归一。据说人生有三见,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自己既是天地,也是众生。做梦就更是如此。我不知道你和那些高维生物接触下来有什么收获,我么最近一直都在看书,恨不得将整个宇宙的知识都输入到我的精神世界里。”
    “我前段时间看了高维世界的一本书,叫《说梦》。”林寻随口瞎编著,“我以前总是被我的梦境困扰,我总以为我精神分裂了。后来我在自己的梦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过去,和与我的经历大相迳庭的当下与未来。我利用三维世界的科学理论来解释,发现梦境就是衔接这个世界的我和其他平行世界的一种桥梁、媒介。我拚命想记住那些梦境内容,想从中找到一点启发,然而我越是想记住,就忘记得越快。直到我在这里看到《说梦》,才知道自己曾经执着的方向是反的。”
    “按照《说梦》的意思,三维世界的人寻求解梦这件事从出发点就是错的,梦里最不需要去解开的东西就是剧情。那里面发生了什么故事,见到了什么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些事情和这些人,反射出自己怎样的另一面。是野性的我,嗜血的我,充满压力的我,焦虑的我,还是痛苦的我,快乐的我,想要改变当下的我?所梦皆是我。”
    严飞耐着性子听完林寻这些“废话”,他的心情也在两种情绪中间拉扯着,其中一种就是不耐烦。
    他明显感觉到林寻是在浪费时间,但他不知道这种拖延手段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早死或晚死,反正他们都要死。
    而另一种情绪则是怀疑,这得归咎于严飞多疑的性格。
    他对任何事情都抱有一种怀疑态度,因此与任何人都无法建立信任关系,他的思维从根儿上来说就是如此。
    有人对他好,他会怀疑对方的动机,有人对他不好,他会警惕对方的目的。
    但现在,正是因为他这种多疑的性格,才使得林寻多了几分钟“废话”时间,他想知道林寻除了拖延时间之外,还有什么战术。
    严飞说:“你的意思是,世间万物都是我,我已经知道了,然后呢。”
    林寻却话锋一转,问:“你见过外星人吗?”
    严飞皱了皱眉。
    林寻又问:“还记得三维世界有这样一句话吗,没有找到外星人才是最可怕的。在我离开三维世界的时候,那里已经得出最新的科学结论,称太阳系有壁,银河系有墙。太阳系边界的‘壁垒’恰好是对太阳系的一种保护,这就是为什么地球上的生物可以繁衍生息,而没有受到外来入侵者的破坏。”
    听到这里,严飞终于知道林寻在东拉西扯什么了:“呵,你该不是要跟我讲鱼和鱼缸的故事吧?这个我比你懂,你这套唬不了我。”
    有这样一种说法,当一条鱼在浩瀚的海域中生活,却迟迟没有发现第二条鱼的时候,这就说明这条鱼生活的不是大海,而是鱼缸。
    它是被“圈养”起来的实验品。
    这条鱼死了,还会有下一跳。
    这就是为什么地球人认为,没有找到外星人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三维世界的人类就是这条鱼,而在这条鱼之前,地球曾经也发展出多次文明,比如玛雅文化,比如三星堆文化,甚至是恐龙世纪。
    如果鱼缸的比喻成立的话,那么这些文明,也是“实验品”之一,而它们的实验结果都是灭亡。
    那么它们是如何灭亡的呢?
    根据现在三维世界的人类能掌握到的技术,根本无法肯定和还原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不会找到任何文献记载,人类只能凭着已知的“常识”和可能性去推断,也许是发生了陨石撞击地球的巨大灾难,可这样的灾难是怎么来的呢?
    陨石撞击地球,听上去再正常不过了。
    车子开在路上还有剐蹭碰撞的危险呢,何况是没有交通规范的陨石。
    但问题是,既然太阳系有壁,这些壁垒对太阳系起到保护作用,阻挡了外面的陨石,为什么还会发生陨石碰撞地球的事件呢?
    会不会是当某个文明被一些“造物主”认为不需要再存在了,于是才放置一个陨石到太阳系里,并且躲过其他行星,只精准地撞到地球?
    又或者是,陨石撞地球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一旦鱼缸的假设成为“真相”,许多东西就越想越恐怖,越想越合理。
    可怕的是,这个理论是目前为止最站得住脚的猜想。
    就连月球的存在,月球精准地出现在地球附近,围绕地球,互为引力,为地球带来潮汐,这样精准的“巧合”而且维持了几十亿年不变,简直不可思议。
    就连这一步,都像极了实验的一环。
    就像人养鱼一样,人不可能只养一条鱼,而不作任何布景。
    养鱼时间越长,就越会添置“家具”,会建造一个虚假的生态环境,会维持这个环境的温度,达到最适合这条鱼生存的平衡。
    如果这个人心情好,还会再买另一条鱼放到鱼缸里,让这两条鱼繁衍生息。
    而这条从鱼苗时期就生活在这里的鱼,根本不会知道这是鱼缸,除非有一天它打破了“次元壁”鱼缸,随着水一起倾斜出去,掉在地上,见到这家的猫猫狗狗,在地上挣扎弹跳的时候终于证实宇宙的奥秘。
    林寻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天地万物,世界众生,梦中所见,皆是实验的一部分?它们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真实而生成的布景?人的思想是数据,人的心情是数值,宇宙是鱼缸,人是鱼。就像这个数据世界一样。如果不是有时空盗匪入侵这里,如果不是你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你之前经历的两世,可有哪个瞬间发现这里是虚假的吗?这里真实的就像是三维世界一样,毫无破绽,那么你又凭什么肯定三维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呢?凭什么肯定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人,而不是数据,不是虚拟出来的幻想,不是一场梦,或是一次信号投射、心理暗示?”
    “你到底想说什么?”严飞眯了眯眼,没有露出真实想法,但他的疑心也在随之牵动。
    应该这样说,严飞心里的牵动并不是因为这番话,它早就在了。
    如果严飞对这些东西和高维世界无从了解,或者是只了解一点,但是无所谓再进一步,也不在乎,那么林寻这些说辞不会牵动他分毫。
    恰恰就是因为严飞是一个追求真实的人,且自我存在感极其高,自尊极其强烈的人,因此他才迫切要证明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的存在也是真的。
    自然,荣誉感和虚荣心也必须是真的。
    如果连这些都是假的,那么他又何必这么努力?他图什么?图黄粱一梦吗?
    “我要说的是,人类真的很可悲,将世间万物作为自己的实验品,却不知道自己也可能是某种高维生物的实验品。”林寻说,“我在浏览高维世界理论书库的时候有一点惊人的发现。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同样的事。如果没有,你会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在忽悠你,那我就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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