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吃。”曦哥儿第一个给了反馈。
    温氏笑了笑:“确实好吃,现在的天儿燥得很,这西瓜水润水润的,吃下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方氏连连点头:“可不是,我总觉得这西瓜比外面买的好吃些。”
    吴氏笑着挤兑她:“外面那是买的,这是侄儿媳妇孝顺的,一股子的便宜味儿,当然更好吃些。”
    方氏抬手去挠吴氏的咯吱窝,两人闹作一团。
    宁夫人吃完了碟子里的西瓜立刻道:“你这个西瓜我瞧着明年倒是可以多种些。”
    孟蝶:“嗯,多种是要多种的,不过我也不准备种太多,现在育种还没完成呢,还得再培育培育。”
    温氏打趣道:“我吃着已经很不错了,天上有仙桃儿,你这是要将西瓜培育成人间仙桃儿么?”
    孟蝶得意的一仰头:“那是,人总得有梦想不是。”
    “哈哈……”屋里众人哄堂大笑。
    孟蝶回归正经:“倒不是想培育成人间仙桃,一个瓜现在最少有一半儿都是白壤儿,红壤部分还是太少了些,我想扩大红壤占比,而且我也想培育出两种不同的口感,一种爽脆的,一种沙瓤的。”
    “你要是能培育出来,所有人可都有口福了,只不过这恐怕不是一个短时间能完成的事儿。”
    孟蝶:“慢慢来呗,只要能培育出红壤多又好吃的西瓜,多少时间都……”
    “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报事的婆子急匆匆跑进来行礼:“老夫人,夫人,我们二奶奶被御史参了。”
    啊!
    屋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被御史给参了?
    侯夫人坐直了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子一脸惊慌:“前面的小夭来报,说是有御史参二奶奶蛊惑诸多女子自卖其身为奴,抛弃骨肉远离夫君。”
    孟蝶好悬没笑出声,闲汉没敢来找她闹事,倒是御史来参她跟她打擂台,这是想出名想疯了吧:“参我的是左都御史还是右都御史又或者是督察院里面的御史?”
    “啊?”回事的婆子直接愣了。
    众人看孟蝶老神在在,慌乱不安的心顿时安定许多。
    温氏问:“左都御史,右都御史督和察院里面的御史有什么区别?”
    孟蝶细细解释:“左右都御史是督察院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是正二品,他们俩参人基本都是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并且都是极为恶劣的案件,基本一参一个准儿,比如上次承恩公府的事儿就是他们参的。”
    “督察院御史多是正七品,他们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不需要掌握确凿证据只要听说就可以参一本,满朝文武多半都被参过,被他们参了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温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孟蝶,你也知道那是满朝文武啊,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内宅的身份?
    孟蝶眨眨眼装无辜。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宁夫人没忍住直接笑场,她这一笑,满屋子本就所剩不多的紧绷气息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正巧这时又有一名报事的婆子来回:“老夫人,夫人,二奶奶,天使马上就到,请二奶奶到勤政殿偏殿自辩。”
    “知道了,我立刻去换衣服。”在自己家里,孟蝶穿的比较轻便,出门还是要穿的隆重一点儿。
    这边孟蝶换好了衣服,那边天使到达,孟蝶上了马车。
    路上孟蝶知道了始末,督察院张御史参的她。皇帝直接就问勇毅侯。
    勇毅侯:“陛下,孟氏是臣的孙媳,臣孙儿不在家,孙媳的事儿臣也不好过问,实在不太了解。”
    皇帝沉默,这事儿真不能怪勇毅侯,他一个当祖父的没事儿过问孙子媳妇的事儿,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勇毅侯施礼道:“陛下,臣委实不知,还请陛下允许她自己到偏殿自辩。”
    皇帝没反应,参人的张御史先不干了:“便是自辩,也应该是尊夫人吧。”
    勇毅侯用袖子擦擦眼睛:“家中儿女渐长,夫人最近操心儿女婚事,对孟氏难免疏漏,也不太清楚具体事宜,倒不如让孟氏自己自辩更加详实。”
    说道儿女婚事,皇帝当即道:“准奏。”
    张御史的脸顿时就不大好看了,孟氏那可是会骂人的,转念又想想,孟氏撒泼正好让所有人见见她的丑态,自己作为受害者名声说不定更响亮。
    第65章
    孟蝶到了勤政殿偏殿先给皇帝叩头,皇帝叫了平身后立刻道:“李孟氏,张正钦参你蛊惑众多女子自卖其身,抛弃骨肉远离夫君,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个年纪一把依旧在御史台也没升上去的言官!孟蝶垂眸:“回禀陛下,臣妇通过牙行确实买入了众多女仆,买的时候都是按照规章办事,手续齐全,完全符合我朝的规章制度,张御史所言,臣妇委实不懂到底何意。”
    “若说是臣妇买人造成她们骨肉分离,可这也是我朝明文规定允许的,若说是臣妇没有买下她们全家害他们骨肉分离,朝廷律法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买下妇人必须买下全家。张御史以此来参臣妇,究竟是参臣妇还是对朝廷律令不满?”孟蝶反手就送了对方一顶大帽子。
    张御史气坏了:“李孟氏,你不要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买人卖人自古便有例可循,我自然无有异议,我参你重点在蛊惑,那些妇人的父母兄弟未婚夫并不想让她们自卖其身,是她们受了你的蛊惑这才不顾亲人阻拦卖身为奴。”
    孟蝶:“原来是蛊惑啊,那请问张御史,我在何时何地用什么样的方法蛊惑的那些妇人?总不能是张御史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我蛊惑就认定我蛊惑了吧?总得拿出些证据,否则我也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张御史染鬓发,欲以媚侧室,您就真的如此了?”
    皇帝与文官们好悬没笑场。
    武将大多没听懂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但是他们看到很多文官在憋笑,也看到张御史瞬间涨红的脸,瞬间就懂了,这孟氏八成在骂人,就是骂的比较文雅。
    张御史深呼一口气,拼命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我自然是有证据,我这里有一份名录,这些妇人的父母兄弟都曾哭诉他们不愿意女儿自卖其身,还有一个是其未婚夫哭诉,并且他找到你的庄子,被庄头带人扭送了官府。”
    林楚接过单子呈给皇帝,皇帝扫了一眼递给林楚,林楚又送到了偏殿孟蝶手中,孟蝶只随便扫了一眼:“那妇人既然已经签了身契为我的仆人,身家性命全在于我,还哪有什么未婚夫?那男子去我庄子上纠缠骚扰,我命人扭送官府有何不妥?”
    张御史几乎要气笑了:“不是你蛊惑女子自卖其身,男子不会痛失未婚妻,自然也不会去庄子纠缠骚扰。”
    孟蝶不答反问:“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张御史可知其出处?”
    张御史:“出自于《左传·哀公·哀公二十七年》,常用语一问三不知正是由此概括而来。”
    孟蝶笑了:“哦!张御史知道一问三不知啊!那请问张御史,这妇人原籍是哪里,在原籍省有何往事,可否与人定亲,张御史知道吗?你口中妇人的未婚夫原籍哪里,有何往事张御史又知道吗?”
    张御史:“李孟氏你不要左顾而言其他。”
    孟蝶:“张御史既然知道一问三不知的典故,又怎么能说我这是左顾而言其他?你参我,我自辩,我们必要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儿,把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纵然是一介妇人也懂得什么叫做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张御史不敢与我捋顺这事情因由,可是心虚?”
    张御史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他直觉不对,自从孟蝶上了大殿,自己好像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按照她的节奏来,这绝对不行:“我自是不心虚的,反倒是你,这么多仆妇你都记得来回?可见早有准备。”
    孟蝶声音悠悠的:“我一介深宅妇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常日里无事,可不就对这些遭遇堪怜的妇人上了一份心么。”
    张御史瞬间被秀了一脸,在这个年月,妇人深居简出常日无事那是炫耀,这说明妇人丈夫有本事有能力,丈夫能把家顾得好好的,不需要妇人抛头露面思量生计,最憋气的是他还不能否定,李蔼又立下战功,刚升官没多久。
    孟蝶:“启奏陛下,臣妇确实知道这冯氏女的详细情况,她原籍鲁省定县杨柳村人士,与邻居齐大郎年岁相当,从小拌在一处长大,两家长辈也是乐见其成,今年初冯氏刚满十五岁,齐大郎家就上门求亲,冯家应允并互换了信物,只等来年成婚。”
    张御史的脸瞬间难看无比,那个痛哭失去未婚妻的男子明明是京城口音。
    孟蝶继续陈词:“不想今年杨柳村大旱,全村人都只能在县令的安排下背井离乡一起上京城谋生,本有县令一路帮衬,他们到了京城虽然贫穷倒也有口饭吃,偏那冯氏的兄长到了京城之后却进了赌坊,一下子输了十几二十两银子。”
    “冯家是逃难到京城的,如何拿得出这笔巨款,冯氏兄长好狠的心,不顾亲妹妹已然订婚,又给她许了一户人家。巧的是,这户人家就是他赌钱的赌坊管事之一,平日里经常吆五喝六喝酒打人,他前头儿的妻子是投河自尽的。”
    “冯氏与齐大郎本就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冯氏不想舍弃竹马又无奈家中事,这才自卖其身,又将卖身银子悉数给了家里,去给她那丧良心的兄长还赌债。”
    “不知张御史对这事情的前因,经过,结果有何看法?”
    张御史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孟氏这是在讽刺他三不知呢。
    其他御史顿时心有戚戚焉,这事儿其实挺简单,这孟氏大可以到偏殿直接说出,可她偏不,明里暗里的骂了一通张御史,将人脸皮扒下来不说,她还踩了两脚,只能说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泼妇。
    张御史也很光棍,当即跪下叩头:“此事是微臣疏漏,微臣听了前面二十几名妇人的父母哭诉,心中恼怒失了理智这才只听信了那男子的一面之词。”
    “陛下,剩余的那二十几名妇人都是其父母哭诉不想女儿卖身为奴。还有一事微臣也想不明白,历来买人都是买年轻体壮的男仆居多,李孟氏买下这诸多女仆到底何用?”
    孟蝶一听这个,那就更有话说了:“回禀陛下,去岁臣妇种植成功了灰树花蘑菇,这灰树花娇气的很,非要细心和耐心一样不缺才行,去岁都是臣妇领着丫鬟们亲自照料的,今年臣妇准备扩大种植面积,自然是首选更为细心的女子,毕竟男人各个粗枝大叶常有疏漏。”疏漏二字被孟蝶咬得极重。
    大殿中所有的文臣武将包括皇帝看张御史的目光都带了不善。
    张御史顾不得被他连累齐齐被嘲讽的男人们,好似溺水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既是为种地,你那里有怎么会有娼妓?”
    大殿里传来道道抽气的声音。
    孟蝶有些意外,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儿:“我那里所有的仆人都是从牙行买的,手续齐全来路清明,至于你说的娼妓我还真的不知,不过就算有又如何?这终究是好事儿。”
    “好事?”张御史几乎要跳起来:“娼妓混于良家女子中竟然是好事?”
    “张御史。”孟蝶声音沉沉:“娼妓迎来送往卖笑卖肉以愉悦客人为生,说到底不过是不事生产浪费米粮的米虫罢了;奴仆虽然身份低下,却是用自己的双手做活儿创造出了有一定价值的东西,绝非米虫可比,从娼妓到奴仆这不是好事吗?”
    张御史冷哼:“她自甘堕落为娼妓可知其本性就是好吃懒做。赎身为奴不过是噱头罢了。”
    孟蝶:“她当初沦为娼妓是否自愿并张御史没有证据吧,直接就给人定罪未免也太想当然了,退一步说,就算她当初是自甘堕落,现在不也知道错了么?这才努力为自己赎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张御史声音里的鄙视几乎化为实质:“她一个娼妓懂得什么道理,分明是你想用她巧言令色的本事蛊惑其她妇人。”
    孟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我算是听明白了,张御史左一个娼妓右一个娼妓的,摆明了是歧视她不相信她能改过自新,孔夫子曾说有教无类,是说施教的对象没有富贵贫贱一说,这里面同样隐含了告诫世人不要歧视任何人的意思,张御史也是读圣贤书的,圣人的教导都忘了不成?还是说圣贤之书误入犬腹了。”
    “你……”张御史一口气没捯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孟蝶看不到张御史但是不妨碍她听到咕咚一声,孟蝶眨眨眼,这就晕了?她不就是骂了一句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皇帝连忙传太医,大殿中的文臣纷纷觉得脖颈后面冒凉风,直到这会儿他们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孟蝶是个泼妇不假,她还是孟庭义的孙女儿,孟长生的女儿,她从小熟读经史子集,这是个有文化的泼妇。
    这一场闹剧最终以张御史昏倒画上了休止符。
    孟蝶跟随勇毅侯回侯府的途中,勇毅侯已经打发身边的仆人快马加鞭回侯府报平安。
    报事的婆子眉开眼笑的进入正房:“老夫人,咱们二奶奶自辩大获全胜,那个什么御史被二奶奶骂得直接昏倒在大殿上了。”
    侯夫人:“哦?你们二奶奶都怎么说的?怎么骂的?”
    婆子顿时苦了一张脸:“老夫人,二奶奶说的都是文绉绉一套一套的,小的可学不来。”
    侯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蝶丫头平日里说话总是不着四六没个正经,我都忘了她是正经的书香世家出身,念了好多书呢。”
    周氏有些感慨:“母亲说的是,还记得她刚嫁过来那会儿我还问过她关于科举的事儿,现在倒是把她的出身都给忘了。”
    吴氏一摊手:“我看她就是照顾我们这些不读书的。”
    “你也知道你不读书啊。”方氏笑着调侃她。
    吴氏:“说的好像你读书似的。”
    周氏听着笑闹心中无比庆幸,幸亏她当初没一条道跑到黑,这要是让琰姐儿嫁去文官家,才是真正害了她。
    侯府这边无限欢喜,张御史那边就不那么美妙了,他上午参的人,下午孟蝶骂他那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这句话满京城皆知。
    还有那句张御史染鬓发,欲以媚侧室荣登传唱度第二名。臊的张御史压根不敢出门,一连续半个月都称病不敢上朝。出名的成就顺利达成。
    孟蝶的西瓜也陆陆续续都成熟了,有沙瓤的也有甜脆口的,孟蝶将西瓜籽分门别类放好,又命人做几个敞口的大木箱子,放入蘑菇屋中的炕上后又填好了沙土,现在西瓜籽完全够用,她想试试冬天能不能也种出西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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