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记得这荷包。
    当初离开云远府,他和祝山见了最后一面,还互换了信物。
    “这样一来,即便白发苍苍时才能重逢,也能凭这块金锭子认出对方。”
    韩榆欣然同意,把刻有“韩”字的金锭子交给祝山。
    韩榆没去深究魏策吞下的那块金锭子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一块,只粗略看了眼,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吩咐底下的人:“毕竟曾是一国之君,好生安葬了罢
    。”
    也算是为那短短数月的交集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九月初一,魏策下葬。
    九月初五,关通天留几名亲信在魏京坐镇,押着大魏皇室成员和大魏官员,风风光光回到嘉元关。
    十月,大军班师回朝。
    百姓夹道相迎,欢庆大越的英雄们凯旋归来。
    从此,只有大越,再无大魏。
    第169章
    大军班师回朝, 第一件事就是为西征的功臣们接风洗尘。
    永庆帝瘫痪在床,无法出席庆功宴,论功行赏。
    好在有皇太女。
    西征主将关通天封为正一品镇国将军,其妻姜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关通天远在嘉元关,但是他的妻子姜氏出席了庆功宴。
    听到皇太女对自家夫君的大力提拔,姜氏激动得双目含泪,捏着帕子的手难以抑制地轻颤着,拭去眼角的湿润。
    但她动作一点也不含糊,大步走上前,笔直跪下:“臣妇替夫君谢陛下、谢殿下恩典。”
    面对皇太女和满朝文武的,姜氏毫不忸怩,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引得在座众人频频侧目,眼中惊叹几乎化为实质。
    “不愧是将门虎女。”
    有人注意到姜氏露在裙摆外面的绣花鞋,惊觉她并未缠足。
    但出于礼节,他只匆匆扫过一眼,转头看向左手边的同僚——户部陈侍郎。
    “我突然发现,没有缠足的女子走路带风,有种别样的......”他点到即止,再说多便是冒犯了姜氏,“陈兄,我记得令爱也不曾缠足?”
    陈侍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这位同僚是出了名的老顽固,家中女子无一不缠足,出门也必须遮面。
    当初他坚决反对给幼女缠足,得了对方好一顿明嘲暗讽,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不缠足将来必定嫁不到好人家的意思。
    去年他的女儿出嫁,
    夫君体贴,婆母疼爱,对她的一双天足没有任何不满。
    陈侍郎忽然想起多年前偶然听过的一句话——
    缠足,缠的不仅是女子的双足,还有她们的心,她们的思想。
    陈侍郎似笑非笑看了同僚一眼,后者也想到自己当初的言论,不禁老脸一红。
    “没有束缚,当然随性自由。”
    陈侍郎说完,不去看陷入深思的同僚,继续围观皇太女论功行赏。
    “文武伯韩榆在西征中立下卓著功绩,着晋为文武侯,赏金千两。”
    大臣们:“嘶——”
    超品伯爵配不上韩榆,所以直接让他晋升为超品侯爵了吗?
    转念想到韩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有利于大越的功绩,还真当得起这番恩赐。
    众人心悦诚服,但不妨碍他们咕嘟咕嘟冒酸水。
    二十八岁的侯爷,而且还是完全靠自己得来的侯爵之位,贼老天是看韩榆早年吃苦受罪,现在一股脑给他补偿回来了吗?
    “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家那年过而立的次子只知潇洒挥霍,流连花街柳巷,再看文武伯......不对,现在该称他文武侯了,简直是云泥之别。”
    “别提了,老夫已经想好回去后选哪根棍棒教训不成器的逆子了。”
    席间,韩松将身后大臣的对话尽收耳中,借饮酒的动作掩饰嘴角浓郁的笑意。
    韩榆过后,皇太女又封赏了几名将领。
    “女子军在西征中杀敌众多,即日起正式编入行伍..
    ....”
    越含玉点了女子军中战绩最为卓越的五人,赐予她们上至五品下至七品的武将官职。
    当即有人提出异议:“殿下,女子如何能......”
    “论功行赏不分男女,只看杀敌多少,战绩如何。”越含玉不疾不徐道,“且她们的封赏已经由父皇准许,圣旨就在御书房,诸位可要一阅?”
    这让大家想到去年,陛下突发卒中,全公公宣读立储诏书,戴澹不顾储君的颜面,当众检验圣旨真伪。
    转眼一年过去,戴氏早已覆灭,金銮殿也成为皇太女的一言堂。
    他们都不是蠢货,即便心有不满,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臣等并无异议。”
    ......
    封赏结束,丝竹声渐起。
    “恭喜韩大人加官进爵。”
    虽未升官,但韩榆实现了伯爵到侯爵的跨越,无疑是庆功宴上最为瞩目的存在。
    同僚们敬酒不断,韩榆不想喝得醉醺醺,借口更衣离席。
    透过气回来,韩榆直奔韩松而去。
    大臣们见他们兄弟二人有话说,只能遗憾止步。
    庆功宴结束,韩榆和韩松并肩往外走。
    “二哥可还记得阮景璋?”
    宫道宽且幽长,大臣们边走边说笑,韩榆并不担心有人听到他的话,只稍微压低了些许音量。
    韩松当然记得,他们调查很久才挖出来的大魏细作。
    “我记得,怎么了?”
    韩榆负手前行,慢条斯理道:“我之前和梁王交手,他给我的感觉非常熟
    悉。”
    “他死后,我让韩一抓了他的亲信,得到一些......出人意料的消息。”
    韩松脚下微顿,作洗耳恭听状。
    “魏策登基前,梁王表面在道观静养,实则听从魏之武的指示,一直潜伏在大越,道观里那个只是他的替身。”
    韩松若有所思:“你的意思......他就是阮景璋?”
    可阮景璋分明被午门凌迟了,又怎么回到大魏,成为了梁王?
    “他易容成阮景璋的模样,真正的阮景璋被大魏培养成死士,那晚被我们抓到,凌迟处死的人正是阮景璋本人。”
    “梁王一招金蝉脱壳回到大魏,没过多久魏之武死于火器爆炸,他才现身人前,伪造圣旨和魏策争权夺利。”
    韩榆说完,韩松久久没有出声。
    两人穿过宫门,登上马车。
    韩松坐定,唏嘘道:“一个魏之武,不知害了多少人。”
    韩榆深以为然:“他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也算报应不爽。”
    可惜因他偏离原本的人生轨迹,甚至失去生命的那些人,他们无法重来一次,更不能死而复生。
    “但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
    大魏覆灭。
    大越傲然屹立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没错。”韩榆笑了,“我相信,你我二人齐心协力,大越将日益繁荣昌盛。”
    豆大的烛火随着马车的行驶轻微摇曳。
    昏暗车厢里,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
    “殿下,废后一直闹着要见您。”
    庆功宴结束,越
    含玉准备出宫。
    数月不见,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韩榆,切实感知、触碰到他的存在。
    即使他们在庆功宴上已经见过彼此。
    然而还没登上轿撵,就被看守冷宫的老嬷嬷拦了去路。
    越含玉面色微沉,周身冷凝的气息冻得老嬷嬷一个哆嗦,低头弓腰,像只鹌鹑瑟缩起来,全无对戴氏拳打脚踢的嚣张跋扈。
    靖郡王联合戴澹逼宫失败,戴氏也被禁军押送回来。
    禁军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让戴氏受伤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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