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睡吧。”苗翠云扶齐大妮起来,“娘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带您过去。”
    目送婆媳二人离开,韩榆和韩松相视一眼,也回屋洗漱。
    ......
    韩榆一夜好眠,翌日和韩松回到阔别数日的私塾。
    太平镇出了个小三元的事早就传开了,再有祁高驰几位同窗的大力宣扬,韩松一进课室,就被人围得密不透风。
    “韩松你真厉害,十四岁的小三元,在咱们大越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你是打算留在私塾,还是去府学读书?”
    大家的吹捧没让韩松忘乎所以,一概左耳进右耳出,淡声道:“不打算去府学。”
    同窗们松了口气,看韩松的眼神逐渐复杂。
    三次案首,说不羡慕是假。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韩松去府学读书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们由衷地希望韩松能留在这里,若有什么疑难问题,他们也好在第一时间找他解答。
    他们也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自私,可谁不想更优秀呢?
    韩松心里门儿清,对此只作不知,简单应付两句,在罗先生来之前回到座位上。
    罗先生教过的学生不知凡几,考出小三元的却一个没有,韩松是头一个。
    因此他走进甲班课室时,嘴角挂着笑,直看得人毛骨悚然。
    不无意外的,先生对韩松多有褒赞。
    学生们表示习惯了,与其嫉妒韩松,还不如花点心思在读书上,尽量缩小和韩松之间的差距。
    午休时间,韩松和
    祁高驰提及牙行一事。
    祁高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放课后我就带你过去。”
    韩松和韩榆相视一眼:“多谢。”
    两节课结束,韩榆把书本塞进布袋里,对小伙伴说:“今儿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家啦,我跟二哥去一趟牙行。”
    沈华灿挥挥手:“去吧,你的事更紧要。”
    早在上午,他们就从韩榆得知了真假齐大妮的事,震惊之余都希望这件事能有个好的结果。
    韩榆把在府城买的饯梅剩下最后两颗分别塞到他们嘴里,把布袋挎在肩头:“我走啦,明天见。”
    席乐安和沈华灿异口同声:“明天见。”
    三人一路疾行,赶在牙行关门前抵达。
    也是巧了,祁高驰的舅公就在牙行。
    韩松道明来意,祁高驰舅公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口结舌:“世上竟有这样荒唐之事?”
    韩松淡定如斯:“千防万防,人心难防。”
    “所以您对三十年前的事可有什么印象?”韩榆捏起两根手指,中间留出一丁点的缝隙,“哪怕是一点点,对我们也有很大用处。”
    祁高驰舅公努力回忆,良久后面露歉意:“实在对不住,三十年前的事太久远了,我这牙行每天那么多人,真记不得了。”
    韩榆有点失望,目光转向韩松。
    既然问不出什么,韩松便提出告辞。
    “等一下!”祁高驰舅公忽然想到什么,叫住欲起身的兄弟二人,对那边的伙计喊,“你去把方叔叫来。”
    韩榆不
    明所以:“方叔是?”
    祁高驰舅公解释道:“你们也知道,这牙行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开了,方叔早年间一直是牙人,近几年上了年纪,跑不动了,我才让他退下来做一些轻松的活计。”
    “方叔别的不说,那记性是一顶一的好,当年牙行开张时我穿什么色儿的衣裳他到现在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韩榆眼睛一亮,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很快,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走进来:“东家,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祁高驰舅公将韩松的诉求转述给方叔:“你仔细想一想,当时......”
    “哎呀!”方叔突然激动,打断东家的话,“我还真有点印象。”
    祁高驰一喜:“当真?”
    方叔捋了捋山羊须,沉吟片刻:“我想想啊......我当时问那对夫妻俩要身契,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那丫鬟背主魅上,想要爬主子的床,被主母责打时不慎毁坏了身契。”
    “我也没多想,就把人收下了,最后好像是被一个路过的商贾买走了。”
    最后那句正对上齐大妮的叙述。
    韩松态度诚恳地询问:“不知老人家可否出堂作证?”
    “那敢情好哇!”方叔爽快应下,“也是我的疏忽,说什么都得把那对狗男女绳之以法。”
    为了表达歉意,方叔还在库房里挖出几十年前的账簿,废了牛鼻子老劲儿把发卖齐大妮的那笔账找出来。
    韩榆:“..
    ....”
    还得是您。
    人证物证有了,但远远不够。
    韩家所有人都觉得,还得韩发和齐大妮亲口承认。
    于是,韩榆再一次被拎出来。
    为了给齐大妮讨回公道,韩榆转动他机灵的小脑瓜,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作案......啊呸,行动时间就定在明日。
    ......
    翌日,夜幕降临。
    齐二妮撑着一把老骨头把在外面疯玩的韩椿韩柏找回来,伺候他们吃饭洗漱。
    等双胞胎睡下,感觉老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灶房还有一片锅碗瓢盆要洗涮。
    唉声叹气地走进灶房,发现韩兰芷在偷吃东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拧着她耳朵骂骂咧咧。
    “真跟你那不要脸的亲娘一样,贱骨头!”
    “再敢偷吃,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自从黄秀兰和韩宏庆相继离世,韩兰芷再不是当初被爹娘爷奶捧在手心里的女娃娃了。
    齐二妮对她呼来喝去,韩发眼里也没她了。
    韩兰芷恨所有人,嘴里塞得满满的红薯干,口齿不清地说:“韩椿韩柏跟我爹一样,以后也死在女人肚皮上!”
    这是她从邻居嘴里听来的,虽不懂什么意思,但学起话来可快。
    齐二妮火冒三丈,差点把韩兰芷打死:“椿哥儿柏哥儿以后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
    韩兰芷抱着头,浑身上下疼得厉害。
    韩兰芷想,她才不信。
    一阵鸡飞狗跳,齐二妮锅碗也不想洗了,气急败坏地
    回了屋。
    往床上一看,韩发已经睡着了。
    齐二妮气了个仰倒,一边脱衣裳一边抱怨:“早知道会这样,我死也不会跟你。”
    韩发翻个身,继续打鼾。
    齐二妮捶两下床板,脚也不洗,就这么背对着韩发躺下。
    睁眼看着窗户纸上的树影,久久难眠。
    齐二妮想到死了几年的韩宏庆,眼泪止不住,哗哗往下流。
    不知怎的,当年吴道士那番话袭上心头。
    有损阴德。
    齐二妮后背一寒,想到她深深的嫉妒,最后被她发卖到不知什么地方的齐大妮。
    给人做丫鬟,肯定没好日子过,说不定早就死了。
    常有人说,人死前要是有什么执念或者怨气,死后会滞留在人间,不肯投胎转世。
    齐二妮仔细回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前几年她和黄秀兰三天两头受伤,后来黄秀兰突然疯了,跟拍花子勾结在一起,畏罪自杀,到最后韩宏庆莫名染上脏病,死得不光彩......
    齐二妮呼吸急促,恰好这时外面响起“砰”一声。
    齐二妮似有所觉,往窗外看去。
    偌大的影子浮在窗外,依稀可见随风飘荡的裙摆和束起的发髻。
    那发髻,分明是齐大妮喜欢的式样!
    这一眼,教齐二妮魂飞胆裂,身子猛一抽搐,把韩发踹醒了。
    韩发迷迷瞪瞪睁开眼,就看到窗户上的黑影。
    有尖细阴森的女声响起:“拿命来......拿命来......”
    齐二妮发出持续的
    尖锐爆鸣:“啊啊啊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韩发也被吓得够呛,直往被子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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