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松哥儿提醒,否则晒谷场上那么多粮食,一时半会儿还真收不起来。”
    “可不是,要不是松哥儿,恐怕这边下雨了,那边稻谷还铺着呢。”
    “前天松哥儿说的时候,我男人还不信,说绝不可能下雨,要不是被我念叨烦了,今儿下午哪能把粮食收起来。”
    韩宏昊遥遥望向远处晒谷场上忙得不可开交的村民,脸上挂着憨笑:“松哥儿也就那么一说,谁知成了真的。”
    “这叫什么?这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曾读过两年书的青年高声道。
    “幸亏我存个心眼,否则哪能像现在这么舒坦。”
    一位妇人冲着远处忙活的村民撇嘴:“松哥儿可是读书人,最聪
    慧不过,他说啥都是有道理的,他们不听,非要站在韩老三那边,现在好了,忙不死他们!”
    “话说同样都是读书人,韩老三和松哥儿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都说韩老三能当状元,可我怎么瞧着,松哥儿比他还厉害,那他将来得啥样啊?”
    “......”
    韩榆站在萧水容身侧,听村民们议论纷纷,左脸写着“迷茫”,右脸写着“震惊”。
    所以二哥又做了什么?
    为什么别人都知道,就他一个不知情?
    “天杀的呦!我家好几亩地的粮食都在晒谷场上,根本收不过来啊!”
    哭嚎的声音过于耳熟,韩榆晃了晃脑袋里的浆糊,循声看去。
    晒谷场上,齐大妮跌坐在地,铁锹倒在手边,稻谷撒得到处都是。
    “咋回事?”
    显然有人跟韩榆一样,错过了桃花村第一泼妇摔跤的珍稀画面。
    “韩发跟齐大妮听韩老三的,没把稻谷收起来。这会子要下雨了,齐大妮可不就急了,着急忙慌地收稻谷,结果左脚绊到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村里看齐大妮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这厢见她倒霉,全都哈哈大笑。
    笑声传到齐大妮耳朵里,让她更加崩溃,捂着脸嗷嗷大哭。
    村民们既好笑又嫌弃,双手抱臂直摇头。
    跟韩宏庆关系不错的汉子凑到韩老大韩老二面前:“我说你们俩忒不厚道,爹娘一把年纪还在忙活,你们竟能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韩松拿
    着两个铁锹出来,分别递给他爹和二叔。
    韩榆脆声道:“这位叔,您可能误会了,大伯和我爹原就打算去帮忙的,这不是让二哥去拿铁锹了么?”
    那人挑拨不成反被怼,讪讪一笑,退到后头去了。
    韩宏晔摸摸韩榆的脑瓜,和韩宏昊往晒谷场走去。
    有了兄弟二人的加入,没多久就收完所有的粮食。
    韩宏昊搓了搓通红的虎口:“爹,娘,老三,既然这边已经忙完了,我跟老二就先回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韩发看着两人的背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如何苦涩也只他一人知晓。
    韩宏庆一个读书人,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什么重活累活。
    前几天收割稻谷,除了老两口跟黄秀兰,以及雇来的几个同村汉子,韩宏庆几乎没下过地。
    今日情况紧急,韩宏庆依旧不紧不慢,嘴里还抱怨韩松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反倒是被他万般嫌弃的大儿子二儿子,在这时候主动站出来,帮了他一把。
    血脉相连的亲儿子,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韩发很清楚,除了齐大妮的苛待,还有他的视而不见。
    “大哥二哥真是过分,咱们都忙了一半,他俩才姗姗来迟。”韩宏庆丢了铁锹,呼哧喘着粗气,“这也就罢了,他们跟娘连句话都不说,简直不孝!”
    韩发前些天累得很了,又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这会儿乍一松懈,整个人仿佛脱力了一般。
    在韩
    宏庆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直挺挺往后倒去。
    “他爹!”
    齐大妮尖叫着冲上前,摇了两下人没醒,赶紧让韩宏庆把人背回去。
    韩榆砸了咂嘴,小小声跟韩松说:“可见平日里还是要加强锻炼,否则稍微累一点,身体就受不住了。”
    韩松:“......”
    韩松默了默,终究没告诉他,韩发晕倒的真正原因。
    说话间,天空劈过一道雷电,雷声轰鸣。
    “哗——”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
    村民们一个不妨,被浇成了落汤鸡,忙不迭躲回家中。
    韩榆亦步亦趋跟在韩松身后,用手护着脑袋,冲进堂屋里。
    一家人都在堂屋坐下,把门一关,隔绝被呼啸狂风吹进来的雨丝。
    堂屋里漆黑一片,苗翠云想了想,还是点了油灯。
    屋里有孩子,万一磕着碰着,大人见了也会心疼。
    韩榆兄弟三个共享一条长凳,腿贴着腿,弯一下胳膊就能戳到身边的人。
    韩榆满腹疑窦,总算在这时得以解决。
    他摸索着揪住韩松的衣袖,晃来晃去:“二哥做了什么?为何大家都在夸你?”
    萧水容轻笑,分家后气色明显变得红润,被炎炎烈日晒得微黑的脸上闪着浓郁的女子韵味。
    “榆哥儿你不晓得,你二哥这回可做了件大好事!”
    萧水容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
    “没错,松哥儿可是咱家的大功臣。”
    “要不是松哥儿,忙成猴儿的就是咱们了。”
    以猴儿自
    比,亏韩树说得出来。
    韩宏昊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
    韩树嘿嘿笑:“我这不是高兴嘛。”
    不仅他,其他人也很高兴。
    辛苦伺候了数月的粮食没被暴雨糟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韩榆瞅着大家脸上的笑,不得不打断他们:“所以二哥到底做了什么?”
    从开始到现在,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一个被蒙在鼓里。
    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着实不太妙。
    韩榆不高兴,幽怨地睨了韩松一眼。
    韩松:“......不过一件小事,你在家读书,不知情也很正常。”
    然后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韩榆。
    前天上午,村民们照例把堆成小山的稻谷铺开在晒谷场上,忙完之后席地而坐,休息的同时也好防备着偷吃粮食的鸟雀。
    头顶烈日,有村民说这样的天气再晒几天,稻谷就能收进粮仓了。
    韩松表示不然:“过两日必有暴雨,大家须得警醒着些,万不能让暴雨湿了粮食。”
    距离上次下雨已有半月,近来都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很多村民都不信韩松的话。
    恰好这时韩宏庆过来翻稻谷,闻言就嘲讽开了,断言绝不可能下雨。
    双方都是读书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村民们一时间还真无法判断谁对谁错。
    韩松不欲与韩宏庆争锋,只留下一句“随你们如何,到时候别后悔就是”,便起身离开了。
    仅一个上午,韩松和韩宏庆
    的争辩就传开了。
    众人意见不一,有说韩宏庆是童生老爷,想来眼界不凡,哪里是韩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比的?
    众人半信半疑,但以防万一,这两天还是有不少人家在太阳落山后堆好稻谷,再拿东西盖上。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韩榆超级夸张地“哇偶”一声,叠声儿追问:“二哥二哥,你又是怎么知道今天会有暴雨的?”
    韩松被身边的克星小子抱着胳膊,抽两下没抽出来,索性作罢,挺直腰板端坐。
    “我给书斋抄书将满一年,期间接触过和看云识天气有关的书籍,前几日我尝试一二,意外发现这几日将有暴雨,就告诉了大家。”
    韩榆咦了一声:“二哥还会看云识天气?可是之前好几次下雨,二哥都没......唔唔唔!”
    韩松捂住他嘴:“总有失误的时候。”
    大家看着这对堂兄弟你来我往,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苗翠云说:“榆哥儿对松哥儿很是亲近呢。”
    萧水容不可置否,笑道:“还是因为松哥儿对榆哥儿好。”
    这边妯娌俩乐见其成,那边韩榆好容易扒拉开韩松的手,顶着张憋红的脸蛋大喘气。
    韩松意识到方才自己出手略重,指尖勾了勾,轻拍韩榆后背:“抱歉。”
    “唔......没事。”韩榆摆摆手,复又问道,“那二哥可有想过,万一这两天没有暴雨,你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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