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光顾着听杨澈聊天,江佟确实没怎么吃东西,也有点饿了,但他还是先问:“你们没吃东西就回来了吗?”
    “路上随便吃了点,”陈子兼走到冰箱前去看,“那我煮两碗面。”
    江佟还在玄关,远远地看着陈子兼背影,说:“那谢谢你……”
    等陈子兼煮面的时候,江佟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穿着很舒服的睡衣走出来。
    桌上放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陈子兼还在厨房里,江佟给他倒了一杯水。
    从今天见到陈子兼开始,他就有点奇怪。不仅仅是因为车上发生的意外而已,那种情绪很小,但江佟仍然好像感知到了。
    一直等到这顿夜宵结束,两个人并排洗碗的时候,陈子兼才问:“晚上你见到杨澈了?”
    “见到了。”江佟想了想,还是有点摸不准陈子兼对杨澈的态度。
    陈子兼不喜欢杨澈,这点是确定的,但是然后呢?对这样穷追不舍的追求者,有的人是不怎么当回事儿还觉得好玩儿,有的人是会烦的。
    “没什么,阿措那儿朋友多,我怕你不太喜欢那种环境。”
    碗都洗完了,陈子兼关掉哗啦啦的水,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
    “你走之后我第一次去阿措那里,他叫我太多次了,不去不太好意思,而且大家都很能聊,我一个人也闷挺久了。”江佟不想让陈子兼有什么负担,解释完,陈子兼就嗯了一声。
    他像有强迫症一样,把每一个碗都排得很整齐,放在一只架子上沥水。
    江佟觉得陈子兼有话没说,但他也没问,帮着把碗摆好。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城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家会出门买年货,好玩的东西也多。”
    在很近的距离里,陈子兼低头,问江佟:“你想不想去看看?”
    反而是江佟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有想到陈子兼要和自己说的是这样一件事,他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陈子兼纠结。
    “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你决定好了?”陈子兼这时才动起来,把那片江佟已经拧过水的毛巾又拿起拧了一次。
    “我是说,你真的要留在这边过年吗?”
    之前接到戴月曼的电话,听她的语气,陈子兼不觉得江佟和家里有了什么矛盾。那过年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只是因为大雪封山?如果雪化了,路通了,江佟还会留下来吗?
    水连续地往池子里滴,声音很清脆。
    “对啊,”江佟笑了笑,“当时和晓星聊天我就说过的,在这里过年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本来就不是每年都会回家过年,绝大多数时候医院都要值班,工作之后,中间有几年是我爸妈飞到我的城市来过年,有几年我们只是在一起吃了几顿饭。”
    “你们的职业不是会更特殊吗?”
    “我能回家的时间很少。”陈子兼只是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他的手撑在水池边,放松了一些。
    “那等后天吧,天气预报说后天会出太阳,我们开车进城,可以多住两个晚上。”
    “好,来之前我还做了好多攻略,不过你在的话应该不怎么需要了。”江佟显得很开心,挽上去的袖子掉了下来,他另外一只手湿着,抬到一半放下来。陈子兼看见了,从台子上抽了一张纸擦干手,帮他拨了上去。
    陈子兼半弓着身子和江佟讲话:“那边我挺熟的,想玩什么跟我说就好了。”
    第十五章
    虽然是要进城两天,但江佟也只带了一个背包,装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他坐在副驾驶,看到导航显示,进城要开两个半小时的山路。
    “现在路已经通了是吗?”江佟一边拉安全带一边问。
    其实在陈子兼那里住下之后,因为想到年后再走,他就没怎么关注通没通车的事情。
    但江佟问起这个问题,陈子兼又好像有些紧张,他握着方向盘,很流畅地打燃车起步,说话时却顿了一下。
    “对,前几天……前天,就可以下山了。”
    “如果是因为下雪被困在家里,我觉得也很好。”江佟转头去看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
    路上的积雪薄了许多,天蒙蒙亮,江佟在摇晃中坐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周围景色都变了。树少了,路两边全是一排一排的矮房子。
    车里开着很充足的暖气,江佟睡得浑身出了点汗,忍不住压压挤着自己下巴的衣领,迷迷糊糊地问:“是不是快到了?”
    “马上就到了。”陈子兼也没分心看他,只是把空调的温度往下调了一点。
    又开了一会儿,眼前开始出现城市的轮廓。
    虽然已经离开好几个星期,江佟还隐约记得这里。来的时候,他跟着旅游团的大巴车,也是从这条路往山里走的。
    今天好像格外热闹,快要进城的时候,又开始堵车。道路两边有许多推着小车卖东西的摊贩,他们每走到一辆车前就停一下,敲敲车窗问里面的人有没有想要买的东西。
    “因为刚刚开山,这两天全是往外走的,所以车又多起来了。”陈子兼翻开扶手箱,从里面找出一小瓶矿泉水递给江佟。
    江佟刚刚接过来,他这边的车窗被人敲响。一个穿着大袄子的老爷爷拿着一支插满糖葫芦的杆子,问他要不要吃。
    “你喜欢吃糖葫芦吗?”江佟把车窗按下来,问爷爷全是草莓的这种多少钱一串。
    他穿得很厚,伸手的时候动作不太方便,显得有些迟钝。但他不着急,那位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也不着急,还把手里的架子转了一圈,让江佟选个头最大的。
    “你吃吧。”陈子兼的这句话声音不大,江佟听见了,但还是买了两串。
    外面还在刮风,吹得他头发都乱了。江佟缩回车里,他拿着两串很高的糖葫芦,想关窗但没手,还没开口让陈子兼帮忙,对方就已经帮他关上了窗户。
    “我先给你拿着,等会儿停好车了你再尝尝。”江佟笑了笑,露出好像很期待吃这种糖葫芦,但很久很久都没吃到的那种小孩样子的表情。
    糖衣里裹着的草莓饱满鲜红,看起来汁水丰盛。江佟咬了一口,只吃掉最顶上那一只草莓的一小半,嘴角沾了一些白色的糖纸和一点淡红色的水迹,但很快就被他用舌尖舔掉。
    他不知道陈子兼在看自己,又吃掉了剩下半个,艰难地用一只手抓住两根糖葫芦,从羽绒服兜里摸出小半张餐巾纸,擦了擦嘴。
    前面的车时不时挪一下,陈子兼并不专心地开着车,甚至显得有些烦躁。
    糖葫芦的香甜气息很快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江佟还想要吃第二个的时候,陈子兼提醒他:“不堵了,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陈子兼这样说,江佟就没有再吃糖葫芦,规规矩矩地拿在手里。
    好在剩下的路并不远,在他们经过一片湖的时候,陈子兼将车一拐,进了一条小路。
    订好的酒店就在这里,又是一片湖水边。但和他们本来住的地方不同,这片湖没有结冰,周围的树也很高,叶片是深绿色,像针尖一样扁长。
    下了车,陈子兼去拿后座的行李,江佟想帮忙但他不让,只好举着两根糖葫芦跟在后面。
    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要两个人的身份证,江佟拿不到,就侧过身,让陈子兼在他衣服口袋里拿。
    陈子兼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才真的把手伸进去。
    江佟的羽绒服很大,口袋也很大,好像怎么摸都摸不到底。陈子兼只好靠他更近,另只手因为找不到支撑,而微微扶着江佟的肩膀。
    酒店的大厅里人并不少,江佟起初只是看着他们旁边正在笑闹的一对情侣,感觉到陈子兼扶住自己以后,就无意识地偏过头,目光落在他露出青色血管的手背上。
    陈子兼的手并不平整,甚至非常粗糙,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江佟作为一名医生,有天生的敏/感。
    他想到商晓星在最开始和他说过,陈子兼以前在这里受冻,长了很多难好的冻疮。
    警察果然是一个艰辛的职业,在江佟漫无目的思考的时候,陈子兼拿到了他的身份证。
    “订过房间了,我姓陈。”陈子兼和前台简单交涉之后得到房卡,和江佟一起上了楼。
    他订的是一个大套房,里面有一个客厅和两个单独的房间。
    客厅是落地窗,一眼就能望见外面的湖泊。
    江佟用脚推了一张凳子过去,在窗前坐下。他看了没一会儿,陈子兼放好行李,从房间里走出来,问:“要不要先睡会儿。”
    “好啊……”江佟吃着糖葫芦,说话不是特别清楚。
    起一个大早又开几个小时车,陈子兼肯定累了。
    他把另一串没碰过的糖葫芦塞到他手里,说:“那我先回去了。”
    江佟手里的糖葫芦只剩下最后两个,陈子兼看着他进了房间,觉得用来串草莓的那根木棍,好像都还留着江佟掌心温热的气息。
    他不爱吃甜的,所以才让江佟不要给自己买。
    但尝了一个,他又觉得这是一股清甜的味道,和他不喜欢的那种甜味有些许不同。
    原来这就是江佟喜欢的,陈子兼说服自己继续尝试,终于开始慢慢产生习惯。
    本来江佟没有打算睡觉。
    大雪刚化,有些景点不能去了,他昨天晚上连夜又做了攻略,现在还很兴奋。
    他的房间也能看到湖,江佟拿着手机拍了好一阵,加上之前拍的雪人,难得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是一个雪花的表情。
    第一个评论的人是周梓阳,他问:【哪里有雪?】
    江佟回复:【这是一种意境描述。】
    之后他就关掉手机,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看景色,没多久便睡着了。
    江佟是被阳光刺醒的,他还像刚睡着那样坐在椅子上。因为长时间维持歪着脖子的姿势,所以哪里都很酸。
    他揉着肩慢慢站起来,又一下倒在旁边的大床上,手摸索了几下,翻出自己的手机。
    幸好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刚好快到中午。
    江佟这次是真的起来,但推开门的时候,他没看见客厅里有人。
    陈子兼出去了吗?还是还在睡觉呢?
    江佟给他发了消息,陈子兼也没回,也许是还睡着。
    等陈子兼醒,他应该也饿了,江佟打算着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就听见房间门有被人打开的声音。
    一回头,陈子兼拿着两只打包袋站在门口。
    “你醒了?”陈子兼脱鞋的时候,江佟走过去,把他手里的东西拎过来。
    外面这么冷,袋子却还是温热的。
    “我还以为你也没醒,准备出去找点吃的。”江佟瞥了一眼陈子兼被冻得有些红的手,生出一股愧疚。
    “我没买太多东西,等会儿下午出去可以再逛逛小吃街,可能有很多你没吃过的东西。”陈子兼见江佟立在门边,停顿一下,问他:“怎么了?不饿吗?如果你不饿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可以……”
    “没有,”江佟摇摇头,半晌才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陈子兼不知道江佟是怎么了,但他看出他笑得很勉强,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让江佟感觉不好,所以整顿午饭,陈子兼都有些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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